《令夷》梓伊

152、流彩尖晶

　　顾汐被捉之后，在容瑾主动现身前，白晞等两人的好友，也尝试过营救，但并无结果。
　　而原本还寄望于顾汐毕竟是顾掌门亲女，情况不会太差的众人，也很快傻了眼。
　　这一些，是从傅行之陆岩等人的书信之中看出的。
　　顾汐被亲生父亲骗入困局捉住之后，着实受了不少的苦。
　　谁也没有想到，以顾汐的身份，竟也受了酷刑。
　　于是，尽管白晞楚歌等人都极力阻拦，明知自己一旦出现便有去无回再难有生路的容瑾，还是回到了仙门之中。
　　伤痕累累的顾汐在容瑾被俘之后，果然被放松了戒备没有再受刑，终于在白晞等人又一次的营救之中脱了身。
　　按照后来陆岩的猜测，这其中怕是也有凌岳派那位顾掌门有意放水的缘故。
　　最重要的容瑾已经被捉到了，顾汐看似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也许到了这个时候顾掌门的“爱女之心”才能占上上风，让他能做出行了一点方便，放走顾汐的事。
　　但被救出的顾汐却并没有就此算了。
　　她甚至顾不得伤势未愈，便要想办法潜入乾华去救容瑾。
　　过去，在乾华的严密盯梢之下，她就算失败过不少次，却也好几次成功地将容瑾从乾华偷偷地带下山的经验，即便这时候的把守一定格外严密，可周密安排计划过的顾汐却也不是毫无把握的。
　　但顾汐一行人被拦了下来。
　　而带着一些仙门弟子，在顾汐早些年便发现看好的一条少有人知的乾华小路上拦着他们的，是一个顾汐当时绝没有想到的人。
　　是宗梧。
　　虽然白晞，傅行之，楚歌，陆岩等人是容瑾和顾汐的挚友，愿意不顾自身安危地帮助他们给了他们不少的支持，可真要算起与他们两人的相处时间，最多的却是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被顾汐认作妹妹的妖族小姑娘瑶瑶，一个是容瑾对他多有指点两人也当做弟弟看待的苍玄派宗梧。尽管他们四个多是在躲避四大仙门的时候一路同行一道相处，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显然满怀愤怒之情留下一封关于这些事记载书信的楚歌等人是知道的。
　　瑶瑶是妖族，且修为太低，当时营救容瑾这样的冒险之行并没有带上她。
　　另一个宗梧，却在这个时候带人，挡在了顾汐计划救出容瑾的路上。
　　在当初顾汐因为信任他，亲口告诉给他的这条小路上。
　　虽然当时宗梧带着的都只是四大仙门的普通内门弟子，修为不高，并没有能够捉住他们也没有伤到他们，但是这些人在发现了他们的第一时间便向外报信，顾汐一行人根本阻拦不住，最终只得退去。
　　回来之后，先前受刑伤势就没有痊愈的顾汐当即吐了血，险些撑不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容瑾被捉，即将被带去献祭，最接受不了的人是顾汐。
　　就算不提顾汐与容瑾早就两情相悦互许终身的关系，只说……
　　原本躲藏得妥当的容瑾被四大仙门捉住，是因为顾汐轻信了自己的父亲，落入陷阱成了他们逼迫容瑾现身的诱饵。
　　原本还有希望救出容瑾的行动，那条本应少有人知的小路，也是顾汐以前亲口告诉给宗梧的。
　　顾汐根本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放过自己。
　　顾汐吐血昏厥过去之后，瑶瑶整整守了她七天，到了最后甚至病急乱投医地将自己的血喂给顾汐，巴望着寿元漫长的妖族之血能对顾汐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帮助。
　　这一件事，是陆岩记下来的。
　　事实上在很多年前，九州大陆之上的人族修仙者中并非没有起这等念头的，过去也已有过邪修付诸实践，绑过妖族的人取血炼药，只是最终什么效果都没有，还被后来报复的妖族灭杀，连神魂都没放过。
　　所以那时已经放弃希望的，容瑾和顾汐的这些悲痛异常的朋友们，在阻拦不住瑶瑶之后也只是看着她如此去做可能让她能安心一些的无用功。
　　可那时包括记下此事的陆岩都没有想到的是……
　　顾汐真的醒了。
　　而顾汐苏醒后的第三日，四大仙门的高位长老齐聚天门山脉，容瑾也被带去了。顾汐没有犹豫，打算孤身前去，全力一搏。
　　但其实所有人都明白，她此去也许更大的可能，只是与容瑾同死罢了。
　　她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但是她和容瑾的好友们，却无一人退缩，坚决地要与她同去。
　　甚至在最后，与她同去的不只是白晞，傅行之，陆岩和楚歌四人，还有十几个收到消息随后赶来的年轻朋友们。
　　这时候，所有下定决心与顾汐同去的人，都知道此行很可能不能生还。
　　所以每一个人，都留下了遗书。
　　原本这些都该留给顾汐认下的妹妹瑶瑶保管的。身为妖族的瑶瑶与其他人不同，修为太低，若说其他人去了也许还能有一线逃出生天的机会，可瑶瑶前去不只帮不上忙，怕也更是没有一点儿机会生还。但瑶瑶那时却听不进这些，她不顾自己失血过多衰弱非常的身体也要跟去，便被众人施法迷睡了过去，暂时托付给了最信得过的林喆的师父，连同那些遗书。
　　包括那之后，伤重濒死的白晞拼着最后一口气送回来的，那个之前架子上的封魔鼎残片，也是交给林喆的师父的。
　　林喆当时正在闭关不知外界之事，而他的师父或许也是出于不想让唯一的弟子白白送命的私心，将这些事全都瞒了下来。
　　林喆并没有能够见到白晞的最后一面。
　　而现在，这些当年交给了林喆师父的遗书，便都摆在了这间屋子的木架上。
　　傅行之，楚歌，陆岩，还有许多先前并不常出现的名字。
　　没有顾汐的，因为顾汐没有写。
　　也没有白晞的，但……大约是因为林喆……将白晞的这封很可能更多是写给自己的遗书收在了另外的地方。
　　看完这些绝笔之书……维清和周潋，便已走到了尽头。
　　这是这一排中连通了的房屋内空间的尽头，却不是这排房屋的尽头。
　　最里面的一间，钟久先前嘱咐过他们不能进去的那一间，并不是跟这些打通的。
　　而在他们现在所处的空间的尽头，木架之上他们还未看的，还有两样东西。
　　其中一个是一个盒子，跟先前盛放封魔鼎残片的那个盒子很是相似，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一块与先前钟久拿出来的那块，一模一样的特别的晶石。
　　维清并没有急着去拿那块晶石，反而将手伸向了盛装晶石木盒旁的纸张。
　　流彩尖晶，产自伏泽山脉核心地带的矿石，除作为珍惜的炼器材料的价值之外，另一个少有人知的作用，是辨别修仙者中极罕见特殊的体质——容灵体。
　　纸张上只写了这么多，并没有详细描述这流彩尖晶要如何使用，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辨别，但既有了先前钟久的一系列举动，显然……
　　“维清……”
　　灵力的波动在这个安静非常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维清放下纸张后拿起了流彩尖晶，此刻在用自己的灵力灌注这块流彩尖晶。
　　但是与先前在钟久面前，许铭用灵力灌注的时候情形完全不同的是，这块流彩尖晶在维清的手里，不管“吞”下去了多少的灵力，都没有丝毫黯淡下去的迹象，仍旧流动着和缓的光。
　　维清很快停了下来，握着那块流彩尖晶，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潋见状，将那流彩尖晶接了过来，又看了维清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以自己的灵力开始灌注。
　　经过了先前的一切，看过了这几间屋子里前面的那些东西，早就已经确认了什么的周潋此时也有些说不准，先前钟久并没有让他尝试，他也不知他试起来会是如何。
　　但……
　　结果很快出来了。
　　周潋的修为远在许铭之上，体内的灵力也要比许铭浑厚许多，在他全力施为的时候，先前还流动光芒的流彩尖晶，很快便黯淡了下来。周潋只用了先前许铭四分之一的时间，就达到了许铭先前的效果，原本流光溢彩的晶石变得灰扑扑的，黯淡无光。
　　一旁的维清微垂着眼，竟是有些松了口气：“……也好……”
　　周潋还没有完全回神，手中的晶石便被一旁的维清接了过去。
　　维清先是再次尝试向内输送灵力，却发现这流彩尖晶像是被“喂饱”了一样，再难以灌入一点儿灵力。他顿了顿之后，便再次划开指尖，只是未等他动作，一旁的周潋便先沾了一点儿自己的指尖血过来。
　　什么都没有发生。
　　周潋觉得浑身僵硬，说不上此刻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
　　而维清闭了闭眼，将自己手指上鲜红色的血滴沾在这灰扑扑的晶石之上。
　　一时间，耀目的金光大涨。
　　维清的叹息声轻轻地响起：“……还好……只有我……”
　　话音才落，耀目的金光很快随着木盒被阖上的轻响消失。
　　维清将流彩尖晶又放回了盒子里，此刻毫不停顿地，走向了这连在一起的空间之中摆放着，林喆所收的最后一样东西。
　　那是一封书信。
　　写这信的人，维清和周潋都很熟悉。
　　而收着这封信的林喆还在一旁标注了时间。
　　拿到这封信，已是在千年前天门山脉中心的巨震之后了。
　　这是一封，来自宗梧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