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冷千言

17、017

　　于是乎，这会儿，柒柒就出现在了淮南王府。

　　她端的不是圣旨，也不是太子令，不用王府众人三跪九叩恭恭敬敬地接旨，于是直接被引来了宋枫晗居住的东院。

　　没等片刻，就见一婆子，领着两个水灵灵的姑娘进了来。

　　她一双眼睛对上那六只，只觉得有几分尴尬。

　　再看那两个娇滴滴白嫩嫩的丫鬟，听了那婆子对屋前下人说的话，柒柒顿觉几分耳热。这莫非就是碧桃说的……贵族少爷们到了年纪，房里就会添加的通房？

　　虽然碧桃没有细说通房具体要做什么，但柒柒大致能猜得出来。听说二皇子还没离宫造府时，贵妃娘娘就给他选了好几个这样的“通房”。

　　所以，宋世子也到了这样的年纪？

　　柒柒好奇地打量着两名丫鬟，只觉有点鲜花插牛粪，不由得替她们惋惜。

　　可被她这么瞧着，两个丫鬟也羞得无地自容。

　　虽然太监不算是男人，而且这个太监年纪还小，可她们毕竟将要成为世子的女人，是内眷，怎好这样让外男挑牲口似的随意看？

　　“这位公公，这两个丫头是……”王婆子正要出言提醒，恰恰此时，宋枫晗带着王冬撞了进来。

　　进来就听王婆子道：“这两个丫头是世子的房里人。”

　　宋枫晗顿时脑中“嗡”的一声，几乎下意识就想解释。

　　但看见柒柒目光冰冷，一脸嫌弃，虽近在咫尺，心却如隔山海，他方才想起，今夕已非彼时。

　　如今的她不再是那个窝在他怀里的贴心人。

　　如今的他似乎也没必要再去在乎她的感受。

　　“少爷！”两名丫头见宋枫晗进来，都款款一拜，不知不觉羞红了脸。

　　“嗯……”宋枫晗故意挡在两人的面前，抱着双臂看向柒柒，似是要与之划清界限，“说罢，太子要你来传什么话？”

　　柒柒敏感地觉察到，宋世子今日对她的态度与往常不同。

　　不过想想她此时的身份也就释然了。没想到这傻世子有了女人后，竟还会吃醋，虽然完全没必要……

　　她急忙垂下头去：“世子恕罪，小人并非故意冲撞世子的女眷……”

　　宋枫晗眉毛直挑，手指微微抽动，但碍于面子，他硬是没作声，任由她误会去。

　　“小人是替太子殿下来传句话，太子殿下今日身体不适，已经向齐师告了假，世子今日不必入宫伴读，但……”柒柒将手中的一卷卷书册双手捧上，递到了宋枫晗的眼前，“太子殿下要小人转告世子，学业如习武，不可耽搁，请世子抄写这几卷书册，改日连书卷一起携回宫中。”

　　说罢，她也不管宋枫晗是不是乐意，直接将书卷往宋枫晗手里一塞，自得轻松。

　　抱了半天，手都酸了，可算能完成任务打道回宫了，没准还能赶上分一碗小膳房的绿豆汤。

　　“小人就不打扰世子了。”柒柒双手一拢，打算功成身退，可宋枫晗却小挪了一步，堵住了她的路。

　　“世子？”

　　“这么快就走？”见她这么干脆利落，对两个丫鬟毫不在意，宋枫晗心有不甘，哪能这么容易放过她。

　　“你不去本少爷床头，看看你的画像还在不在？就不怕本少爷喜新厌旧，换了他人？”他说得似有弦外之音，还故意把“床”字咬得很暧昧，惹得王婆子和两个丫鬟竖直了耳朵，瞪大了眼睛。

　　床头？画像？喜新厌旧？这太监是什么身份？

　　在场之人，除了宋枫晗，只有贴身照顾他的王冬知晓内情，于是王婆子一直朝着王冬使眼色，探寻着真相。

　　可王冬听了宋枫晗的话也是一头雾水，少爷什么时候把人家画像放床头了？床头不就前几天才挂上了一幅王八群戏图吗？画得还挺潦草随意的，不太适合供人欣赏啊……

　　众人眼神交错，你来我往，夹在其中的柒柒却不为所动，抬眼淡淡地回答：“年已过半，世子爷不妨摘了那幅年画，改日小人为世子找幅送子观音送来便是。”

　　宋枫晗被呛得一噎！但看面前的小家伙，倒是显得不卑不亢。

　　“小人还得给太子回话，就先告辞了……”柒柒察觉到了他的“怒气”，急忙躬身一拜，机灵地退了出去。

　　宋枫晗还想追，却被王婆子拦住了。

　　王婆子听说床头的是年画，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太监画像后，稍稍放下心，笑着问道：
　　“少爷，这两个丫头您看怎么安置？”

　　丫鬟们听了这话，又想起那太监说什么“送子观音”，纷纷红了脸蛋，看向宋枫晗的目光就更加火热。

　　虽然外人都说少爷的脑子有疾，但实际上只是心智发育迟缓了点，将来未必不能痊愈，何况少爷长得俊俏非凡，犹如天神般神武，她们身为丫鬟，能给这样身份、这般样貌的男人当通房，又有什么不乐意的？

　　若真有了身孕，指不定还能被抬为妾室。

　　见了两人过于坦诚的眼神，宋枫晗莫名有些厌倦，便将手里的书卷递给了王婆子。

　　“喏，就让她们抄书去吧，不抄完别睡觉！”

　　毕竟是老太太挑的人，必定知书达理，弄来帮忙抄点书什么的，也算派上了用场。

　　王婆子和两个丫鬟看着那厚厚的书卷，顿时面面相觑：“这……”

　　她们可不是来伺候这种事的！

　　“不愿意？那我让祖母给我换……”宋枫晗话还没说完，两个丫鬟急忙从王婆子手里接过了书，争先恐后地道：“奴婢愿意，奴婢这就给少爷抄写去……”

　　“嗯！去吧，好好做事。”宋枫晗转手就把太子布置的任务丢了出去，顺带还打发了两个丫鬟。

　　他又看向门外，看向那个渐行渐远、变得越发细小的身影，目光幽幽，蕴着一丝怨气。

　　她莫非当真没有前世的记忆，所以才会对那两个丫鬟无动于衷？

　　还是她根本从来就没有在意过？

　　前世因为尊重她的身份，在意她的感受，他从未给自己找过什么通房，纳过什么小妾，上红拂楼也从不寻花问柳，反倒是她到处沾花惹草，身边跟着几个心怀叵测的家伙，天天看着他像个女子一般争风吃醋。

　　他倒也想看看她为自己吃醋的样子，想让她也尝尝被心上之人背叛的痛苦。

　　可是，若要让她痛到心里，痛他所痛，就得让她真正爱上他，把他视作心中的唯一，但……

　　想到这里，宋枫晗不由得自嘲般苦笑一声。

　　前世他那样掏心掏肺、倾尽所有，结果一生都未能如愿。

　　那个女人，是没有心的啊！

　　…………

　　次日，丫鬟们睡眼惺忪地交上了誊写的书卷。

　　可怜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为伊消得人憔悴，眼泡略鼓，眼底如同抹了炭灰，本是细嫩白葱般的手指也微微红肿了起来。

　　可宋枫晗不懂怜香惜玉，甚至连一句安慰之词都没有，直接抱着书卷就入了宫，活脱脱一个“卧享其成”“用完即丢”的渣男。

　　今早玄泠震的书房里，不只有他，还有一位不速之客——当朝二公主。见得他的面，公主的脸黑得如同乌云密布，再浓再艳丽的妆都遮不住。

　　宋枫晗心里不解，他有得罪过这位殿下吗？

　　宋枫晗绕开公主，面不改色地交了作业，却把公主气得咬牙切齿。

　　玄泠震一看那纸面上娟秀的字迹，就知有人李代桃僵，顿时嗤笑一声：“世子这字，怎似个姑娘般清秀？”

　　“祖母可怜我，特意指派了两个丫鬟来帮我抄写，所以……”宋枫晗也不隐瞒，但脸上毫无羞愧之色，显得理所当然。

　　“原来是老太君。”玄泠震将厚厚的纸放在了一旁，也不顾二公主一直冲他瞪眼睛，使眼色。

　　既然惊动了那位老太君，他自然不好再追究，否则就“过”了。

　　“走吧。”玄泠震懒得再和宋枫晗计较，打算动身去文殊院，然而一旁的二公主却拉着他欲言又止。

　　宋枫晗留了个心眼，待走出书房时，他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就听见二公主在和太子嘀咕着：“皇兄，那小冷子不是说宋世子最怕被罚抄书的嘛！怎么能就这样放过，要不再罚他……”

　　原来如此……

　　宋枫晗顿时眯起了眼睛。他正奇怪太子怎会想出如此“惩罚”，原来是那小东西唆使的啊！

　　她本事真不小！一个小小的太监，居然可以左右太子的决断，日后岂不是又要……

　　不，此事决不能姑息！得让她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样的东西她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