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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连珠 ...


  •   “走吧,承渊的弟子已经在门外了。”

      李钧抬了抬眼,示意飞廉将八香领下楼梯。她瘦弱的双手被紧紧捆在一起,麻绳盖住手腕上的伤痕,扶着她的茶馆老板娘钗发凌乱,脸色乌青,“不要,不要!让我再对八香说一句话!”

      老板娘踉跄一步,跪在李钧身前,看到这一幕的霍启白叹了口气,杜仲衡则不忍地别过脸去。

      李钧微微点了点头。

      老板娘感激地行礼起身,一把转向八香,双手无比轻柔地拂过她的鬓发,替她理好散乱的碎发,眼中泪水滚动,“八香,八香……”

      她似乎再也忍不住,将额头靠在八香右肩,轻轻啜泣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么做了!我们安稳过日子不好吗,就你我两人,在锦官。为什么偏偏还要去招惹那些是非!你就这么放不下那些事吗,可我,我只想……”

      八香抽出身来,声音嘶哑道:“够了,阿娇姐。”

      她转向李钧,“走吧。”

      李钧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仍在啜泣的老板娘,点点头示意飞廉带她走。

      院中大门打开,唐华和几个承渊派的弟子站在一起,他看向李钧的表情阴沉至极。

      “多谢你了,唐华。”

      唐华只是抬抬眉毛,“走吧。这一路上我会和几位承渊派的师兄一起看好她的,不劳费心了。”

      几个承渊派弟子从飞廉手中接过八香,其中一人与身边的弟子轻声念叨:“老子怕是碰到稀奇的喽,归诀人杀归诀人,什么锤子货哦。”

      “就是,原来是自相残杀,那些归诀弟子死也死得好。”

      八香听了这话,面色不变,只是任人牵引着往前走。

      看到这一幕的霍启白皱眉,转头便与杜仲衡说道:“自相残杀的事,我看可不止归诀之中吧。这自古以来派别倾轧,杀害亲友的可不少呢。”

      她说得大声,还有意无意拿余光看向那几名弟子,他们涨红了脸,却也不敢回话,只是闭紧嘴巴,还狠狠一拽八香把她手中的麻绳拉得更紧。就在这一霎那,一道金光劈下,正落在几名承渊派弟子身上,那握住八香的弟子瞬间失去平衡,跌在地上。

      走在最前头的唐华猛地回头,皱眉大叫,“谁!”

      霍启白则看向李钧和杜仲衡,“你们想得没错,她果然来了!”

      几人抬头看向金光来源,站在院中飞檐上的是一名戴着金色面罩的女子,她交叉双手,几道交错的细线被阳光折射出刺眼的金光,被击中的那几名弟子彷佛被她的细线所控制,一歪一扭地向自己人发动攻击,几枚峨眉刺在空中毫无规则地运行。

      “喂,瓜娃子搞什么?竟然冲老子出手?”

      那几名弟子惨叫道,“师兄!我、我控制不住自己。”

      李钧观察着那几名弟子的丑态,仰面望向那女子,口气熟稔,彷佛在与一名老熟人聊天,“碧玺姑娘,你果然来了。”

      碧玺扬起下巴,“李少帮主,我说过的,与鬼市作对不会好过的。”

      李钧淡漠道:“现在哪里还有鬼市?鬼市中人跑的跑,伤的伤,碧玺姑娘,你已是孤身一人了。”

      碧玺伸手,指间又多出一条金线,向李钧的方向飞去。

      挡在李钧身前的霍启白一跃而起,她眯起双眼,右手已经握住背后的剑柄,欲图拔剑出鞘砍断那道细线。但她眼前突然出现一枚铜钱,铜钱孔里还系着一根软绳,像一枚流星一样倏然闪过,与金线交缠在一起。

      “启白小心!”杜仲衡急急叫道。

      霍启白落地抬头,这才看到来人站在桂花树上。

      穿着貂皮大衣的少年左手握着一根软绳,他举起右手笔直指向碧玺,“要和你爷爷俺抢人,你还早生了八百年!”

      “凌苕??”底下互相缠斗的承渊派弟子也惊呆了,“老子就说,这些日子怎么都找不到你,你个锤子货跑到这里了?”

      “是甩头一子!他练了掌门的甩头一子!”

      凌苕的金钱镖与碧玺的金线在空中交织缠绕,碧玺张开五指,试图发力扯回金线。而凌苕却晃动手腕,将软绳在空中画圈,与金线打着结一同旋转。碧玺不得已,只好断开另外控制承渊派弟子的三支线,将全部力气用在凌苕的那支上,但凌苕却将手臂一抬,铜钱再度飞转,与金线倏地分开,飞向碧玺。

      而此时,老板娘不知何时已经走近无人看守的八香,替她解开手上的麻绳,附在她耳边说,“八香,跑!快跑!”

      八香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只是愣愣看着她。

      飞廉听力极好,在乱成一团的院中唯有他察觉到这无人注意的对话,他上前一把抓住老板娘的后背,但已经晚了,老板娘猛地推了一把八香,这让八香近乎踉跄地往前跑了起来。

      而树梢尖的凌苕振开双袖,在空中翻了几个身,稳稳落在八香身前。他顺势将软绳套在她手上,自己轻盈飞起,就这么轻易地把她用一道软绳拉住远去,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凌苕!!他到底在干什么?”几个承渊派弟子大叫道。

      唐华发出一道低低的怒吼,追上前去。

      “飞廉,你也跟过去。”

      李钧对迅速离开的飞廉点点头,便又将注意转到眼前的碧玺上,她见凌苕带着八香逃走了,趁着众人注意力分散便一跃飞上院中的小楼。

      杜仲衡急忙道,“师兄的阵法肯定设好了。”

      李钧深深点头,与他和霍启白一同上楼。这便是碧玺的真正目的,她来搅局,为的是救出关押在小院最高处的连珠。

      三楼处正守着等候多时的迟建端,他手中握着剑,脚下镇守着把这房间守得严严实实的阵法,一阵风吹过,他耳边忽而听到一阵铃铛的细响。

      果然如他所料,碧玺没有从正门闯入,她想破窗而入,正好撞到了他系在左边窗户上的铃铛。

      迟建端微微闭上眼睛,提剑运气,让剑尖一一划过脑海中的北斗七星。剑身在星位中游离,逐渐变得灼热,在迟建端手中微微震动,愈加按捺不住。迟建端紧握剑柄,口念咒诀,脚踏罡步,剑身随即颤抖得更加厉害,最后脱手而出,飞入迟建端身后的门中。

      房中传来一声重重的撞击声,迟建端知道事成,便睁眼转身,打开大门,正好见到碧玺落入阵中,她不甘心地将手中的金线抛出,却被阵中的「空」所吸附,反弹回去,将自己缠了起来。

      “师兄,厉害!”及时赶来的霍启白在门口冲迟建端竖起大拇指。

      “等等……师兄!”杜仲衡忽地惊呼,他手指指向迟建端身后。

      迟建端立马回头,口中念咒,将剑召回手中,这一招使得迅速,剑划破了冲他张开的金色大网。

      那是原本被捆住的连珠,她已经挣开了束缚,众人看向她受伤的左手,那袖管中是空空荡荡的一节手臂,原来她为了脱身而出,不惜用金线割断了自己的手臂,那只断臂血流不止,染红了她的衣裳。

      她用那只独臂抱住左肩,全身几乎脱力,眼珠迸裂,却依然一步一步坚持着向前走去,“主人……主人……”

      碧玺支撑着爬了起来,她想要站起,但迟建端的剑挡在她眼前。

      “主人……忘了我们,忘了鬼市,走吧……”

      连珠张开独臂,手臂关节断裂处长出密密麻麻的金线,金线彷佛有了生命,紧密缠绕在一起,织出一道金色大网。迟建端想要挥刃划破那金色大网,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已被无数根金丝束缚住,根本动弹不得。杜仲衡见状,手脚麻利地用出符咒,召来一阵大风,将那些金丝一吹而散,然而也正是这场大风被连珠化而用之,她向前一跃,身体失去平衡,使那金网腾空而起,绕过迟建端紧紧裹住碧玺。

      迟建端回头,见到连珠趴在地上,手指死死勒住金线,眼睁睁看着那大网裹住碧玺,带着她飞往窗外,往下坠。

      “连珠!!”

      碧玺从网中伸出手臂,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无力地往后坠去。

      “主人,不要、不要忘了我……”

      血流满地,鲜红凝结为赭褐,连珠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倒在地上,渐渐地,她断臂处的金线不再生长,她睁大的眼珠也不再闪光。

      迟建端和杜仲衡对视一眼,跑出门外。而留在房内的李钧看着连珠那张满是血痕的面容,感到那难耐的晕眩再度涌上太阳穴,不得已只好以手指撞击额头。一旁的霍启白也不忍再看那张渐渐僵硬的脸,她缓缓走上前去,蹲下,替她合上眼眸。

      -

      凌苕在树荫中快步潜行,直到他确认身后没有脚步传来,才停在树梢间,看向八香,“他们追不上了,就在这问你吧。”

      凌苕刚刚停下,连气也不喘就把拴着八香的软绳解了开来,“看来俺一开始就没猜错,采花贼就是一个女的。”

      “不过俺没猜到,采花贼是归诀派中人,而归诀也会对自己人出手。”

      他没注意到八香发白的脸色,只是随意将手中的软绳一甩,让铜钱在空中打着旋飞转,“你是归诀弟子,这甩头一子,你可认得?”

      八香默默看着那软绳,一言不发。

      “哼,不说?藏着掖着的,到底是归诀做派。我看你使那袖子的手法,与俺们掌门教给俺的这玩意一模一样,借了绳子的软劲与韧道,但又多了不少诡谲阴毒之处。你对那鬼市女子用的缠劲,其实是下套,给你们使银针用的辅招。”

      凌苕见她不语,索性盘了腿坐下,“俺师父说过,银针下毒那种阴毒玩意,害人害己,铁石心肠要杀人的才用。你杀的是归诀的人,为什么?”

      八香思考良久,才开口,“你师父是谁?”

      “俺师父啊,有个怪名字,他们家的人都那样,追求延年益寿什么的,他就叫傅延年。”

      八香哑声道:“傅长老?”

      “你认识俺师父!也对,你曾是归诀弟子,肯定见过俺师父。”凌苕把那细绳又一甩,挂上枝头做了个秋千,自己坐在里头打转,倒着身子冲八香喊话,“别看他当了掌门,其实对那摊子事烦得要死要活的,后来就告病不干了,出去游山玩水。喂!俺师父当长老的时候怎么样?你快把那时的事多讲讲,哄哄俺开心!”

      八香轻声道,“傅长老得的、不是病……”

      “什么?”凌苕乘着秋千在空中划出一道弯,“你再说一遍,俺没听清!”

      八香猛地抬眼,“我是归诀的人,你该杀了我,问我这些干什么?”

      “俺才懒得杀人,杀人的是你。你杀了人,还下了毒,活该被关进万佛寺。俺把你带到这里,要问的就是你们归诀和俺们承渊的纠葛,你们究竟犯了什么事,要逼得俺们掌门对你们穷追不舍?”

      “是掌门……掌门她,用毒害了傅长老他们。”

      “什么?你说什么!”

      凌苕从秋千上一跃而下,把细绳倏地收回手中。

      八香一边闭上眼,一边咧嘴笑了,她像是吃到了糖的小孩,正细细品尝其中滋味,“对,没错……我们归诀的掌门,给你们承渊的掌门下了毒,快十年了,毒还没解,难怪、难怪……”

      “什么毒?解药呢!”

      “解不了的。”八香的声音哑了下去,“掌门已经死了,她死了,就没有解药了。”

      凌苕将那绳子再度展开,死死勒住八香的脖子,“说!俺不信!怎么可能没有解药?”

      “住手!”

      唐华及时赶到,将手中的剑飞了出去,从凌苕和八香两人之间擦过,直直插入树干。

      跟在唐华后的承渊派弟子也大叫道:“凌苕,你个胎神娃娃,掌门下命把她带到万佛寺审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凌苕依然不肯放手,他柔美面庞上牙眦毕露,眼角简直要飞入发梢,“这是俺的事!你们别插手!”

      “凌苕,她们归诀跟承渊的事,掌门自会处置,你动什么手脚?”

      “俺要把她带走!”

      唐华听着这蛮不讲理的对话,脸色发黑,他一把抽走树上的剑,对准疾走的凌苕。凌苕连头也不回,反手从衣袖中散出十百枚铜钱,那铜钱彷佛长了眼一般,密不透风地冲唐华等人飞来。唐华欲行不得,只能抬手遮挡,等那密密麻麻的铜钱散去后,只见凌苕的一角衣角从树梢后飘过。

      凌苕死死拉着八香,八香却好像放弃了一切似的任他拉扯,脚下踉踉跄跄,手上脸上都多出不少擦伤,两人一前一后,狂奔至树林尽头。

      树林尽头,却有一个老人守在那里。

      凌苕瞪眼,见到那老人手中也握着一条软绳,绳子直直连上天际,却好像怎么也看不到顶。

      “早听闻承渊派傅掌门手下有名弟子善镖,凌厉之势胜过盘桓屋顶的凌霄花,又因出手迅即,专伤人耳目,平日神出鬼没,好行侠仗义,江湖又名鬼目大侠。今日,老朽我还想会一会这位鬼目大侠。”

      凌苕往前一步,震声道,“你是谁,竟然知道你爷爷俺的名号?”

      老人将绳子甩开,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痕迹,“老朽自称嘉兴老人,略通绳技,听闻鬼目大侠近日习得甩头一子,还请大侠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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