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yhate

1、chapter 1

　　第一章

　　好朋友死在了我的眼前。

　　回想起来，整个人还是朦胧的，就连最喜欢的草莓蛋糕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遗留在眼睛里面的，只有一片难以形容的惨状。参考了好友的死法，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从十八楼跳下去结束自己废材人生的。

　　把纸币放在桌上，我抓起书包离开甜品店。

　　“欢迎下次光临。”女仆帮我打开门，半弯着腰说道：“路上小心。”

　　眼睛不可避免地瞥了一眼女仆的胸口，脸颊微红，我“嗯”了一声，踩着皮鞋走到冰冷的室外。

　　“松下辰也——！”刚踏出去便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浅川善从马路对面小步跑了过来。轻微的动作晃荡起制服的裙摆。甘蓝色的短裙，白丝袜，禁忌地带。

　　她凑得很近，一双棕黑色的眼睛扑闪着，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喷洒在脖子位置。“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些担心你……”欲言又止。

　　我偏头躲闪着她的视线，别扭地说道：“没事。而且难过也解决不了任何事情，我先走了。”

　　“等等。”浅川善忽然抓住了我的衣袖，音量提高：“为什么道歉呢，对我的话不用道歉的。”

　　她慢慢抬起头，双颊满是红晕，手指开始不安分地握住了我的手臂，试探性地往上：“辰也，你一个人住吧。让我陪你吧？这样你做噩梦的时候，可以随时叫我。”

　　糟糕了……
　　我心中叫苦不迭。这就是我最为之困扰的事情——难以拒绝任何人。

　　——

　　“啪嗒。”过道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亮了。

　　我用钥匙打开门，然后换下鞋子，把书包丢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随便坐吧，浅川同学。”

　　“好的~”她乖巧应答：“辰也，洗浴间在哪里呢？”

　　我随便往西北方向一指，便睁着死鱼眼瘫倒在沙发上。电视播报着今天发生的新闻，洗手间哗啦哗啦的水声混杂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梦境与现实。

　　“近日，神山高中发生一起自杀事件，高二年级的稻川狂生从天台跳下。”新闻女主播用平淡的语气叙述残忍的事实。

　　媒体真是无处不在，我苦笑一声，也提不起力气去关电视。这么快就开始报道他的死亡了吗？

　　“辰也，你是怎么看待稻川同学的？”洗手间的声音迷迷糊糊，水流声模糊少女的声音：“我一直很好奇，辰也明明是优等生却和这样的人成为了朋友。”

　　优等生？我在心里重复一遍她的话，轻笑，有些答非所问：“稻川是我的好友，这一点不会变。”

　　“嗯，这样吗？”
　　少女臂弯中放着脱下来的毛衣，只穿着一件稍微有些露骨的白衬衫就走了出来。
　　洁白无暇的大腿，无辜的表情。

　　“喂，我说！”我大吃一惊，死鱼眼也完全睁开，从沙发上翻滚一圈掉在地上，无奈道：“在别人家里，特别是男生家里，还是不要穿成这样……”
　　话还没说完，少女的手指便堵住了我的嘴唇。

　　她的脸颊上还沾着泪滴状的清水，也许是刚喷过香水，多了一些我喜欢的蜜柑香气。“嘘——”少女轻笑一声，那双棕黑色的眼像想望进我的灵魂深处似的，极具侵略性。

　　……

　　我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女人。

　　被单方面压倒在地上，强制解下衣服扣子的时候，我安慰自己这不是挺好的嘛，起码可以结束了十几年的处子生涯，走向成熟大人了。

　　接受命运吧,松下辰也。

　　涂着美甲的手指贴在我衬衫的第三个纽扣上，微微地颤抖了起来。棕黑色的眼瞳转了几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捂住了嘴巴，然后又趴倒在一边捂住肚子笑个不停。“噗哈哈哈哈——真是的，用那样的表情看着我。”

　　我有些无奈。

　　“抱歉，看你太正经了，不由地想逗一下啦。像夺走辰也第一次这样的事情，还是等到我们交往吧。”她停下了笑，捡起地上的毛衣穿戴整齐。“难道说你想现在就做？”
　　她歪了歪头，探询似地张开口。

　　“停！你这家伙真是语惊不死人不休啊。而且不是说要照顾我的心情吗，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听到我打闹般的责怪，她双手合十说：“抱歉抱歉”，却毫无歉意地朝我眨了眨眼。

　　无论是道歉还是什么，浅川善都很容易做出来。老实说我还是很佩服这样的人，毕竟她是完全的感性动物，按自己的心意而活，不用思考太多。

　　“那么你对这位少年的死，是什么看法呢？”电视上采访的记者把话筒递给了一个学生。

　　“我和稻川大哥一起就读于神山高中，他的死绝对不是自杀！”学生愤怒地抓住了话筒：“一定是松下辰也！绝对是那家伙……大哥怎么可能会自杀！”

　　“欸——那你为什么不去报案呢？”四涌而上的记者和摄像机叽叽喳喳地喧闹着：“对啊，同学，有什么实情尽管说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撑起身子，盯着屏幕前的人。认为我是凶手么？也是，毕竟稻川不像是会自杀的人。

　　屏幕忽然变黑，少女关掉电视：“所以关于稻川，事实是自杀？还是——他杀？”

　　她伸出两根手指，装模作样地在我眼前一晃而过，立刻便表明了立场：“但不管真相是怎样，我都站在辰也这一边。”

　　也许这时我应该说一声谢谢？虽然我做不出什么表示感激的事情，但对于他人明确的偏袒和信任，无论是真是假，都值得感谢。

　　“他的死，我也希望是他杀，但事实就是如此。那天我亲眼看到他站在天台，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残留在眼球里的情景，闭上眼还能回想起来。

　　我讲起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是晴日，许久未见的好天气，蓝白色的天空，被称为“鸡蛋黄”的太阳也和我见证了稻川狂生的离去。倒不是说他特意叫我来然后自杀给我看的，那是一个巧合。

　　我来到天台吃午饭，却在推开天台的铁门时，看到熟悉的背影正准备跳下去。那时我什么也没想，好像连便当盒都吃惊地没拿稳，急忙冲了过去想阻止他，却只抓住了一小片衣角。

　　那片衣角很滑，虽然是布料但却比世间任何一样东西都滑。很快就离开了我的掌控。

　　然后草地便不合时宜地开了一朵材料为血的玫瑰花。

　　在四周一边吃着午饭，一边聊天的学生们都惊叫了起来，呆在原地忘记了语言。他们慢慢抬头，从稻川狂生的玫瑰花往上，便看见了我的脸。

　　数不清的脸就这样注视着天台上的我，密密麻麻，一样的表情，颇为抽象。

　　那时我还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乱七八糟地推测道：下面这些看到我的人眼里，是我推下去的吧？我可能还会被有些正义家伙的报复。

　　救援人员把稻川狂生搬上救护车时，我没有露面。不单是因为作为第一目击者后续处理很困难，还因为——

　　说到这里，我顿住了。

　　“因为你怕稻川同学真的死掉，对吗？”浅川善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要是换做我，我会跟过去，陪着稻川同学一起上救护车，你知道为什么吗，辰也？”

　　“因为在乎朋友吗？”

　　“不，因为躲避的话，会连累自己。”她又重复一边“连累”这个词：“刚才电视上那个学生说了吧，是你杀了稻川同学。这就是你没有主动出击的结果，被无知群众拖累。”

　　的确，现在我可能不光会被警察调查一番，还会被缠人的媒体纠缠。毕竟有人在电视上大放厥词，说我是凶手，也不知道同班同学怎么想，不，别说同班了……

　　想到这里的我把脸埋进了手里。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简直是灾难。

　　浅川善“咕咚咕咚”地喝着啤酒，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当然，我会帮你的啦，不要露出那么烦恼的表情嘛。要是有警察来，就说那时候我也和你在一起。至于同学什么的，我自然也能处理。”

　　对于她许下的空头支票，我还是信任的。并且她也有那个能力做到，浅川善在学校里的人气很高，和铃木音、上井十秋并肩，包揽了校园美人前三的位置。

　　“代价是——和我交往。”少女举着啤酒歪头看了过来，被沾湿了的唇瓣如玫瑰露水般摇摇欲坠。头顶上的灯管微亮，蝉聒噪地叫着。

　　在那一瞬间，我意识恍惚了起来。从开学开始到现在，虽然浅川善喜欢挑逗我，但还没一次神情那么认真地提出“交往”的请求。看来这是她的捕猎新策略了。是的，在我们两个人的天平中，我把自己摆在猎物一边，而她自然是猎手那边。

　　“抱歉……”话还没说完，蜜柑味的香气便靠近了我，少女的食指按在我的唇上，轻柔“嘘”了一声：“既然不可以的话，那我要辰也的初吻，这样的回报不过分吧？”不等我答话，她便神色温柔地缓缓低头。

　　不得不说，浅川善还是很会利用自己的美貌。我的确难以拒绝她，同时也不擅长应对她这种类型。

　　漫天的蜜柑味香气中一只蝴蝶翩然落在了我的嘴唇，轻巧地一碰。然后一阵痒意蔓延，我抓住了她的小臂，反客为主。

　　说起来，我也想象过自己的初吻，大概是那种小清新的碰碰车，虽然事实大相径庭。是因为什么呢？我有些不解自己的动作，怎么想也得不出正解，便放弃了思考。

　　——

　　“松下，看那边。”稻川狂生指了指右侧，语气平淡：“难得一遇哦。”

　　我说着“什么”然后看了过去。

　　那的确是难得一遇的场景，两个女生打了起来，互相揪着对方的头发不放，表情凶狠，嘴里还挂着几句脏话。更值得讲的是，旁边叽叽喳喳提供背景的八卦众人。

　　“听说葵被她抢了男朋友呢，啧啧，难怪打起来了。”
　　“哎呀，她们昨天还笑嘻嘻地在教室里合照呢，真是说翻脸就翻脸。”

　　“葵，你不知道他怎么说你的吧？”被揪着头发的少女把葵按在墙上，嘲讽地笑道：“真是可怜，事到如今还被蒙在鼓里，他说的没错，你真是个白痴蠢女。”

　　“之前是我不想说，我早就知道你和他搞在一起了。我忍住不说就是因为要看你演到什么时候，事实说明我要给你颁个金奖，你这个心机恶心女。”被压在墙上的少女恶狠狠地发力，把她推开。然后一扫周围，愤恨地：“看够了吗——”

　　我也被她的视线一视同仁地扫过，小幅度耸了耸肩，对闹剧如此迅速结束表示遗憾。

　　稻川狂生仿佛懂我在想什么似的，笑了起来：“活下去，然后你会看到更多闹剧的，比女人打架还要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