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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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离职后的魏远曾陷入迷茫，跳出熟悉的环境开始新生活不容易，动了创业念头后的他下苦工学习，却得不到任何支持的声音。
后来他回事务所做最后的交接收尾，离开时在电梯里听到隔壁女生说，自己刚入职还不熟悉，接到第一个项目有点紧张。
身旁的人安慰她，画册内容不算复杂，是不错的熟悉机会。
接着又有人问，互联网公司薪酬高，怎么会跳槽到出版社来。
女生叹气。
“但是不开心啊，这是我读书时就憧憬的工作了，可这些年传统行业不是下坡嘛，刚毕业的我就随大流脚步去了互联网行业咯。
“千金难买我高兴，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实际，但不快乐的工作真的哪怕赚的钱更多，也很难把失去的弥补回来，且不说忙起来根本没休假，就是有休假也许都花费在医院看病上了。
“既然没有哪份工作是轻松的，那为什么不找一份自己心甘情愿的呢？
“现在贩卖焦虑的太多了，稍不留神就被精神绑架，我觉得人还是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就好了，毕竟生活也没有模板的呀。”
“当时印象特别深刻。想着如果能跟你当同事，工作应该挺有趣。搬来这里之前，我也没想到会再遇见。”送她回家的路有多长，魏远就说了多久。
“所以那个夜晚你突然出现，我很高兴。你是我来到这里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没有想过利用你，但我确实是藏了私心的。”
他的眼睛像深潭，望不见底又引人陷入。
“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继续做朋友也没关系。我可以等。”
听到最后，苏渺整个人晕乎乎，脚步仿佛踩在棉花上。
……
这晚，苏渺失眠了。
她在被窝里辗转反侧，鼻腔里萦绕的都是魏远身上清新的柔顺剂香气，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握住她扑通扑通跳跃的心脏。
有多久没有那样亲近地拥抱过一个人了？
离开象牙塔后的世界比想象中广阔，也更容易孤独。人海茫茫里不断有人来了又去，日子让人习惯寂寞，可独自行走了太久，当忽然有人朝自己伸手，就像长年独游于汪洋大海的鲸鱼爱丽丝，突然听见回应自己的声波。
激动又忐忑，该回应这个声音吗？
——
往后几日，苏渺真真没法回复魏远的话——出版社老板忽然拍案，安排了一次编辑部的外出培训，部门集体到临市学习。结束回到本市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
这期间，魏远一信息都没给苏渺发过，仿佛说可以等，便真的当起了透明人。
回程的公司大巴上，苏渺百无聊赖，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对话框干叹气，之前愁他发话，现在又烦恼他没有话。
“怎么啦？”身边的同事递来一包芒果干，见她只看手机不说话，瞄了一眼手机界面，“想人家就直说嘛，矜持又不能当饭吃。”
大巴停靠在公司楼下时，刚好是中午饭点时间。
苏渺跟随同事们把行李拿上公司又匆匆忙忙赶下去吃饭。人潮涌出电梯，四散各方，茶餐厅、快餐店、日料韩餐，哪哪都是白领们的身影。
他们最后挑了家港式茶餐厅，里面只有卡座和小圆桌，都是白领蓝领在光顾，剩余的空桌靠近角落墙壁处。同事随便选了其中一个角落的卡座，苏渺坐下后才发现身后正好是筱晓和几个同事。
但为时已晚，再换就显得刻意了。她唯有挺直腰杆，假装不知，心道真是冤家路窄。
原来金融业的精英下了班也会聊八卦，而且毫不避嫌。
“听说你最近还有跟魏远联系？怎么，对前度念念不忘呢？他最近都在干嘛？”
“诶，我还留着他微信，看朋友圈发的好像在开饮品店？”
“哟，这是去当小老板啦？”
“这年头自己当老板不止不赚，分分钟还得倒赔钱。不过魏远嘛，人家里估计也不缺钱，以前不也听说嘛，他能进咱们所也是靠关系。”
“你别这么说，他过去负责的项目成绩挺好的，这说明他业务能力过关吧，又是优等生毕业。诶，只能说赢在起跑线，不用努力就够得着门槛呗，这就是会投胎的好处吧。”
“哪像我们，累死累活才有今天，我还有房贷车贷要还呢，不搞点资产在手都不敢跟未来老婆摆一家之主的架子。这男人没点社会地位那像什么话嘛！”
“瞧你说的，你是你，人家公子哥需要受这苦吗？”
“总之，筱晓，你分得太对了！男人皮相都是其次，上进最重要……”
听着身后的人用轻佻的语气七嘴八舌地讨论魏远，苏渺坐在位置上，手揣成拳，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即使理解人类情感大多无法相通的道理，但听见魏远被任意奚落，她还是会难过生气，他们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尖锐的针扎在她胸口的皮肉上。
想反驳他们的每一句话，却又没有立场，只能跟石膏像似地坐着，拳头握得再紧也没回头。
令她更不解的是，筱晓为什么没有反驳任何话，没有维护魏远一个字。那晚对魏远看似念念不忘的人，在别人面前仿佛拥有另一张面孔。
苏渺最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同事们纷纷不解，问她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有事要办，午餐你们帮忙打包带回公司吧，我回来再吃。”
她跑出餐厅，听见筱晓在身后叫住自己，问她是不是打算把那些话告诉魏远。
“你觉得他们说的不对，是吗？”筱晓问，“你就那么相信魏远，认为他干净无辜？”
苏渺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我不会告诉他任何一个字，因为那些都不是他。”
“不是他，嗬，”筱晓抱臂嗤笑，“在狼性竞争的环境里，那不就是他吗？懦弱、胆小、不上进。你知道吗？他明明是有潜力的，叔叔培养他那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他接手自己的事业，结果他说不干就不干了。我大学就仰慕他，家境优越，成绩好，人聪明又帅，本来以为他未来一定大有作为，结果现在呢？估算错误的我又成什么了？”
车流卷起的风把筱晓的长卷发吹得胡乱飞舞，但她依旧矜贵地站在那儿，像一个被天下人辜负的孤女。
“你认同方才那些人的话，筱晓，所以你跟他分手了。”苏渺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目光望她，“哪怕你愿意放下架子跑到他家楼下乞求他回去，可你仍旧打从心底地否定着他，因为他没能按照你们的想法走。”
当两者站在不同的环境里对峙时，很多时候就难以仅用对错判定。苏渺没法说筱晓是完全错误的，甚至能理解她某部分初衷，毕竟成年人的世界无法非黑即白。
她只是更同情和偏心那个挣扎逃离围城的魏远。
“筱晓，魏远他是一个人，不是炫耀的工具。不该因为他如今不是你们想要的样子，就被这样对待。”
苏渺从来没那么迫切，想马上奔赴到魏远面前。
告诉他过去的都不要紧，勇敢实践的人都值得夸奖，你很棒。
还有，我非常非常喜欢这样的你。
10.
今年的春节长假，苏渺如常回老家过年。
以往这是她最期待的时候，但今年有了魏远，期待便少了，取而代之都是舍不得。
回家当日，没故乡可回的本地人魏远把女朋友送到火车站，俩人在进关队伍后依依不舍地道别。
魏远嘱咐她不必担心，在家好好陪陪父母，手则牢牢攥住女朋友，不到最后一秒不松开。
“要有十多天见不上面了，”他垂下眼，轻轻皱了一下鼻子，似有十万个不情愿，“你好好照顾自己，多给我打视频电话。”
苏渺被他难得的孩子气逗乐，“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她嵌在男朋友温暖的怀里，挠了挠他下巴。
“嗯，是被主人留在店里，独自打工的小狗。”魏远顺梗撒娇，埋在她颈窝，恨不得能像小狗一样发出黏糊的哼哼唧唧。
火车站和机场时时刻刻都有演不完的相聚离别，苏渺环顾四周，即将分别的情侣不只他们。
她揪住魏远的围巾，让他低头的同时，踮起脚尖。
一个很用力的吻正正压在魏远眉心处。
“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狗狗！”仿佛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苏渺开心得像年画上的娃娃，红晕从耳尖蔓延到脸颊，“如果你想，就试试回家。不行的话，也不要紧——”
列车靠站的广播开始第二次循环，苏渺还没舍得放手。
“反正还有我在想你。”
她一步三回头，身后的那个位置从前都是人来人往的陌生脸孔，今年却站着自己喜欢的人了。
11.
一连十多天春节年假，苏渺除去被父母拉着走亲戚的时间，几乎都捧着手机给魏远发信息，偶尔传一张照片、一段语音，有空还拨一段视频通话，你来我往倾诉思念。
因为她过于明显的表现，最后母亲先看不下去，“那么喜欢干脆早点回去算了，反正也不差这一两天的。”
获得批准的苏渺马上改买早两天车票。
回到本市那天，列车到达火车站时已临近凌晨。还完全结束春节假期的本市格外安静，但苏渺却心脏扑通扑通跳，热烈欢快。
还坐着回程的计程车，她就忍不住想，魏远看见她会是怎样的呢？他已经睡了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形容热恋中的情侣，最是贴切。明明只是分开了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却想念得好像隔了几个春秋。
——
拉着沉重的行李往弄堂走，冬夜的街道里寒风穿堂呼啸，但统统妨碍不了苏渺的步伐。
熟悉的位置果然有光。
苏渺像最初那样推开门。
“SURPRISE！”
她对着被吓懵的男人哈哈大笑，甩下行李绕过吧台，迎面就是一个用力的拥抱，也不管对方手里还拿着没擦干水珠的杯子。
遇见魏远之前，苏渺也憧憬过一个完美的对象，一段浪漫的爱情，但人越长大，心里装的东西就越多，爱情也会随年龄增长变得虚无缥缈。
遇见魏远以后，她又体会到，在爱里，合适比完美更关键，合适的人相遇，就像两个齿轮碰撞在一起，彼此的棱角是齿轮边上精准的凹陷，相互吻合地带动对方，共同运转。
这份幸运可遇不可求。
……
两条各自浮游的鲸鱼，最终在某个拐角迎头相遇，他们拥有同一频率的声波，听见彼此的声音。
世界从此换了色彩，连周遭流淌的洋流也仿佛变得温暖。
这座城市拥有数不尽的无名之辈，行高山也好，过低谷也罢，大家皆是谋生、谋爱、过日子。
遇见你，就像黑夜迎来月亮。
是你的出现，让我触摸到光。
—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