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梦闲人》猫猫咪home

32、闲花影

　　对于苦境百姓而言，只要圣魔大战没在他们家田地里打，那么无论死多少人，都永远只是公开亭贴的告示上的时兴谈资。
　　同理，哪个佛门大佬入魔了抑或是武林奇人素还真死了又活了又死了诸如此类的事，并不会比他们家母猪下崽更重要。
　　但对于佛门而言，云鼓雷峰前任佛首、四境佛宗三大源流之一的帝如来前身竟是佛愆；他还以佛愆之罪恶原身卧底魔城的消息，不啻于一颗平地炸响的惊雷。
　　该杀，不该杀；渡否，如何渡？这成了近来困扰苦境佛宗的一大难题。
　　更遑论龠胜明峦使出策反卧底之招，再加上先前对魔城余孽穷追猛打的凶狠之态，让三教都对所谓“圣方”产生了不可言说的——质疑。
　　于是一场三教仲裁，势在必行。
　　然而这一切的风暴中心，此刻却安静坐在俞胜明峦下设牢房内，寒枷锁身，默诵佛经。
　　帝如来此时已卸下代表佛首的一切累赘事物，亦不再将金色长发盘髻束起作如来三十二相。他散着一头及腰金发，披着一袭简单的白色细麻僧袍，手中捻动黄玉佛珠，心经默念，内元运转。
　　阴暗的地牢内唯有他是唯一的光源，温和佛耀驱散了千年寒玉冰枷的森森凉意，衬得他仿若依旧端坐于鱼龙座上，静谧于罗汉像前。
　　这几日来探访或审讯帝如来的人不少，然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拨人，在见到他这般静谧庄严的神色后不约而同默然回返，似乎都笃定三教仲裁那一日，会给出一个万众信服的答案。
　　帝如来也毫不在意何种待遇与会有何种判决，因为他知道结果会是如何——然也无妨，他之天命，原也早该结束了。
　　倏然，安静得诡秘的地牢内响起了轻灵的脚步声。来者一步一跃似乎惬意非常，心满志得。
　　帝如来认出来者武息，捻着佛珠的手一顿，缓缓抬眸。
　　映入眼帘的即是仅见过两次的清朗身影，流银发、点星眸，一身合身劲装勾勒出她难得显露的身材线条。平素高傲桀然的神情不见，唯有满面志得意满的笑。
　　正是莫辩正邪的蜃海泊舟，云阙。
　　帝如来见到云阙时便在脑中转过数多猜测，可没有一种能解释得通云阙堂而皇之出现在此地的前因后果。但看到她面上可称恶毒的笑容，也能明白她此行目的是为落井下石，苦笑：“阁下是前来为恒沙报仇的吗？”
　　云阙并指斩出数道剑气，一道擦过帝如来脸旁割落几缕金发，一道清扫出牢前一块干净区域；其余几道则封住了潜伏于暗处的厉族耳目。
　　她拍拍并未染尘的衣袖，裙摆一撩席地而坐，朝帝如来笑得甚是欢快得意：“报仇？不，毋需吾亲自动手——吾来，是为欣赏恒沙崇拜的佛首沦为阶下囚的模样。”
　　“阁下已经见到了，请回吧。”帝如来淡淡回道。
　　云阙却不肯轻易离开，她今天来就是为找茬的，怎么可能被和尚一句话不咸不淡地堵回去。
　　她讥诮的目光在帝如来身上徘徊：“和尚，传承自天之佛的佛元吸纳起来，感觉如何？”
　　轻飘飘一句话，其背后暗示的关窍却如墨术般千机万关、细细缕缕，成功逼得淡漠的佛者正眼看向她：“阁下为何会了解如此秘辛？”
　　云阙却故意曲解他的话：“秘密？什么秘密？是恒沙为助你恢复帝相自愿割裂佛元销毁犀角；还是魔皇与恒沙乃佛厉污秽之下诞生的极恶魔胎？！”
　　帝如来用的是“秘辛”二字，指的自然是恒沙与魔皇背负的佛厉魔纷乱往事。云阙刻意曲解，反复提及恒沙赴死一事，却没能从眉目俊朗的佛者面上见到一丝一毫痛心追悔。
　　云阙不知恒沙早已于重生隔夜引导帝如来魂魄入黄泉一会，只当帝如来并不为恒沙苦心所动，不由大怒。向来清冷高傲的剑者此时如一上了年纪的劳作农妇般，尽露尖酸刻薄：“和尚！汝真虚伪得有愧于‘帝如来’这个至高无上的称号！恒沙为了推汝返回正道，苦心布计、生生割裂固本佛元！更受万鬼反噬的凌迟之痛以阻鬼如来现世！而你！你呢！你难道不觉丝毫痛心愧疚吗？！”
　　佛者捻着佛珠的手一顿，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然后苦笑：“吾自然倍感愧疚，然恒沙已入轮回，吾之愧疚又当如何？阁下既知恒沙苦心，也该明白吾之难处。”
　　“哈！”云阙冷嘲，“你是想说——不是所有愧疚都要表露出来是吗？！但我为恒沙感到不值！她费尽心力推你回正道，可你却不为自己辩白！如今你连愧疚都不表露，佛者当真无情也！”
　　“恒沙为你，算是枉死了！”云阙怒吼，眼角似已噙泪。
　　帝如来垂下眼帘，目光望向自己左手：“恒沙……唉……”他低低一声长叹，语气难掩悲切，“吾知恒沙付出良多，然而如今多方目光投聚在吾身上，吾该如何自白？帝如来因偏信一人言而致恒沙身死之果，实不是吾所料想的结局——吾本以为……”
　　“你本以为什么？”云阙冷冷问道，怒发冲冠之下甩出前生时的现代口癖也不自知：“你TM是不是本打算杀了他化阐提以后再带着恒沙隐遁苦境，重头再渡化她一次？！”
　　帝如来不意外云阙能踩到自己心思：“吾却没想到……最后反而是她渡了吾。”
　　以魔，渡佛。
　　云阙这下总算明白恒沙和帝如来都是同款闷骚的傻叉，总用着自认为两全其美的方法任性而为，才导致今日一者身死一者身陷囹圄的结局。
　　就如同恒沙自认为一死可解万事，还能用内疚之心来绑架云阙甩到魔城一条船上；不料云阙怒极之下报复社会，不仅连蛤///蟆裂面男要杀，魔城和帝如来她也要一起整死。
　　而帝如来则是天真地认为顺利内反他化、毁灭魔城后能保得恒沙小命——帝如来从一开始就压根没指望过能在卧底结束后恢复如来金身，他原打算和“蕴果谛魂”讨价还价带走恒沙，师徒俩远遁江湖从头修炼来着的。
　　谁知到头来恒沙脑门一抽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死助帝如来恢复帝相，卧底之事被捅出来后憨和尚和厉族的谋划被全盘打乱，导致如今骑虎难下的尴尬境地。
　　而以帝如来闷骚隐忍又爱钻牛角尖的性格，是不会对自己的情况多作辩解的。
　　他人要谤，便让其谤。他自承担一切责难，不畏不避，亦不辩不解。
　　所以云阙才觉得恒沙是白死了。
　　牢房内一片沉默。良久之后云阙忽地爆出一阵自嘲长笑，悲极怒极：“是了！是了！俩傻叉！你们就是两个傻叉！我又何必费力气来对一个傻子落井下石！我也真特么蠢！”
　　她大袖一甩，数道剑气应声而出抹过角落中动弹不得的厉族耳目咽喉：“帝如来！吾便等着看三教公审那一日汝会得到何种判决！吾虽不愿坐视恒沙苦心白费，却忍不了你坐视无知者诽谤于她！”
　　“哦？吾却是想问，阁下又有什么底气来说这一番话。”牢房外长廊中，倏然传来一句冷言轻嘲。
　　云阙头也不回，并指反手点出两道凝聚庞然剑意的光芒。来者不惊不怒，抬手轻巧卸去剑芒，步伐轻缓，慢慢踱来。
　　帝如来与云阙同时侧目望去，就见一人步履淡然，缓缓穿过厉族耳目尸体所散发的血雾，靡靡而来。
　　“闲花扣门，风雪又一程。庭前香焚，南柯复一梦。”来人一身红裙红衣，绾成飞凤髻的白发间有蜿蜒数条形态各异的含珠螭龙。她妆容靡艳，举手投足间尽是富贵骄矜之态，高傲轻蔑之意细细敛在她眉宇间，乍一看竟与共仰瞻风现任风阙后无封有些相似。
　　然而细看之下便觉她之眉目较后无封更为稚气锐意，艳丽中隐含刀剑煞气，一望便知是轻慢之徒。
　　女子无视云阙的怒视与指间闪烁的剑芒，行到距两人五步远的地方停步，盈盈一福身：“吾乃猛鬼十八道闲花令使，飞雪庭前闲花影，奉主上之命，前来为大师担任三教仲裁辩者。”
　　她行完礼，艳丽的含烟眼波便投向了面露沉思的云阙，呵笑：“不知曾出卖过主上两次的云阙女侠，有何脸面说‘不忍恒沙苦心白费’八字？”
　　她浅笑说完，即对上云阙轰然盖下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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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做OC一时爽！一直做OC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