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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缘劫灭 ...

  •   是夜,无星无月。正是所谓真真极好的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路痴恒沙在摸了两天路后才找到了回苦境大战场的路,心里不断暗骂那个给她指错路的妖道角。
      如今妖后和号天穷正在合力追杀戢武王,末世圣传大本营内应是无战力的——恒沙这两日边赶路边调息,内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左手也使刀无碍,功体战斗力都已经恢复到了顶峰时期的□□成。说实话末世圣传内除了号天穷和宿贤卿之外,其他人的战斗值都自动被她忽略了。
      人之狂傲源自盲目,恒沙已然忘了几日前她在易秋颜手下狼狈逃走的事情了。
      不过也多亏了她这种健忘的脑筋,若真是件件桩桩都记得这般牢,人生又如何自在?
      严格意义上说恒沙就是个小人,既指小人物也指普遍意义上的小人——她会厚颜无耻缠人拜师、组团刷装备、趁人死捡人碎银;会在战斗中出尽花招、使尽招数,不敌就逃,若敌得过就踩一脚;会在围炉中杀人灭口,力求杜绝后患。
      奸猾。狡诈、无耻,但好歹留了点道德底线。有事力为,有事不为。
      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嘛,做人想活得顺遂,自然要做个祸害。
      恒沙窝在树梢上乐滋滋瞅着易春寒,居高临下的地理位置可以让她把某处丘峦风光一览无余。她两眼放光、面露急色,浑身戒备并未放下半分。
      无他,老冤家也在下面。
      易秋颜送走易春寒后对于突然落地的某人微有惊诧,但面上自然不会显出分毫。他刚想开口,却听对面那一脸猪哥相的人嚷嚷道:“哟小子!你姐身材不错不如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易秋颜被空气呛着,死命咳嗽。
      恒沙这才正眼上下端详他一遍:“哟,痨病鬼能站起来了呀,恭喜恭喜。”说罢自来熟地坐下,端起石桌上的冷茶仰头就喝。
      易秋颜温然笑道:“承你吉言。也要多谢恒沙姑娘上次一战为吾打通了滞淤多年的经脉,在下感激不尽。”
      恒沙“咔”一声捏裂了手里的茶杯。
      易秋颜视若无睹,仍是温凉如水地冷静微笑,问道:“不知这次阁下前来,又是为了何事?”
      恒沙慢悠悠把茶杯碎片碾成齑粉:“老子这次来不是为暗杀,安心吧你。老子只想问你几件事——当然你不肯回答的话老子就要动手砍人了。”
      易秋颜见她左手无碍便是眸光一闪,笑道:“在下知无不言。”
      恒沙也不在乎他会不会说谎——毕竟要问的事,也不会影响如今局面,只是为了解她心头疑惑罢了。
      恒沙吹去掌中齑粉,倾身向前紧紧盯着立在棺材里的瘦弱男子:“第一,号天穷当年为何要对佛首穷追不舍?若非他为逼佛首出山而屠尽万民,自也不会引起圣战!”
      易秋颜打开折扇,枫红金边的扇面遮住半张俊秀的脸:“吾只知是天君与帝如来早年恩怨,远在天君成名之前。”
      恒沙眉角一动:“第二,涤罪犀角为何物?号天穷又为何向佛首索取此物?”
      易秋颜眉眼弯起:“恒沙姑娘可曾听闻涤罪犀角之谶言?”
      “说人话。”
      “‘千僧万佛血妄灾,涤罪诛刑应世开。魔佛妖僧怪和尚,声声句句——’”易秋颜故意拖长声调,却不见恒沙面色有任何波动,于是笑笑便接了下去,“‘鬼如来’。”
      此三字出,恒沙顿觉周身的风都带了煞气与杀气,凶猛地朝她直扑而来。内心似有百般触动,其中错愕与震惊最甚。但恒沙不想在尤擅策动人心的易秋颜面前表露分毫,便装作若无其事地挑眉:“就这般?听上去似乎与佛门渊源颇深,于是号天穷便找上佛首了?果真无聊。”
      易秋颜也不在意,道:“阁下如此认为便作是了吧。还有疑问?”
      恒沙开始颠脚,偏头沉思。易秋颜很有耐心地等待,嘴角含笑的模样让人以为他真是那般温良和善之人。恒沙笑嘻嘻并指点出一道剑气,击落了墙头欲要偷袭的忍军。
      易秋颜咳嗽两下:“吾竟不知恒沙姑娘还通剑意。”
      恒沙翘起二郎腿:“昔时杂学,尤擅刀道而已。不过前几日偷袭吾的东瀛忍者果然出自末世圣传。”
      “或许吾该下令停止追杀。恒沙姑娘总计留下忍军一百一十六人性命,真是让忍军元气大伤啊。”易秋颜摇摇头,神色却不见有所懊悔。
      恒沙“嘿嘿”一笑,眼神尖锐如针:“小子,拿吾当试金石啊。老娘这块试金石可是用钛合金做的,别说金子了,当心磕掉你的呀!”
      易秋颜道:“那便不再试咯。恒沙姑娘,夜凉风急,你再不问,吾便要回房休息了。”
      恒沙眼珠子骨溜溜转两圈,放下二郎腿,偏头看他:“汝觉得若是吾帮助戢武王,胜算几分?”
      易秋颜笑道:“千分之一。”
      “那戢武王活下来的几率呢?”
      “去之晚矣,万分之一。”
      恒沙气极反笑,拂袖起身:“那老子就争那千分之一让你看看!”
      易秋颜摇头:“聪明人不会陷己身于不利境地,更不会设累于自身。”
      恒沙刚踏出的半只脚收回来。她回头瞧瞧倚在天座棺中的病弱男子,忽地一声嗤笑:“小子,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聪明人了。”
      “难道恒沙姑娘想做自封双目的愚人?”
      “人有的时候还是蠢一点好。”恒沙哼笑,“看在近日末世圣传未对雷峰动干戈的份上,今天吾不为难你。好自为之。”
      易秋颜一作揖:“吾记住了。”
      “哼。”恒沙却是嗤之以鼻,大袖一甩便纵身离去,身形轻灵如惊鸿落羽、孤雁登萍,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重重屋脊之外。

      恒沙打定主意了要去剪妖后和号天穷的径,但跟在慌慌张张的剑之初身后还是真心不给力。剑之初寻妻心切,对于身后一丈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慌张戒备了一会也就随意让她跟着了——对方无恶意无杀意,身负浑厚佛元与刀道宗师风范(装叉的),应可放心。反正现在管它天大地大的事,都没找老婆来得重要!!!
      剑之初在悬崖上为着左神姬当生惨烈不屈的死状而发疯大吼的时候,恒沙稍稍为这几月前还英姿飒飒的女子默哀了一下,然后掠过哀嚎的初妃直接跳崖。
      初妃仍在状若疯狂地大吼伤心,压根没注意到她。
      恒沙其实也没期待他能回过神来。
      二逼少女脑回路难测,由于恒沙对自己实力以及体重(= =)的错误估计,导致恒沙一路用刀插岩体内下滑的时候速度没控制好,摔地上撞了个头晕眼花、满头大包。不过也该庆幸由于她速度快了那么一点,正好赶上戢武王置身一念之间的一瞬之间。
      事实证明武侠小说里前来拯救落魄少年的绝对会是一等一的大美女,但来救援重伤美女的不一定会是一等一的美男。
      ……事实上恒沙都不敢确定声音为苍老男性的虫爷其真实性别会不会是雌雄同体。
      ——毕竟有些动物不是能自由转换性别的吗?例如海参啊之类的。
      恒沙被意外拖入一念之间,对着缓缓蠕动而来的蛞蝓虫爷组成一张囧字脸,愕然瞪着它。
      但阴谋家要有阴谋家的眉角,大虫爷可是正在急速成长中的大阴谋家又是已活多年的老妖怪击楫中流,自然不会在意崽子恒沙的这点失态。伴随拖行而来的“吱嘎”声,还有“桀桀”的怪笑与自带背景音乐。
      恒沙几欲晕厥,但生生被这种鬼哭狼嚎的大合唱效果刺得耳鼓膜生疼,想昏也不能。
      相比之下见惯大风大浪又心态极为坚定的戢武王仍能站立并与之作交易,已是真正的王霸者了。
      可惜王者末路,到得最后剩下的,唯有意图不明的虫子和交情不深的逗比少女,以及之前还一直被她憎恨的腹中双子。
      以双子换得东山再起,是多么划算的买卖啊。恒沙盘坐在沙地上旁观戢武王与鬼觉神知的交易,心中也颇有一番掂量。为人母者自然会选保双子,但戢武王身为王,难以抉择。
      但离家背国,国已无国家已无家,东山再起了也不过是挂着碎岛之名的另一国家。文化无以传承,国民无以为继,东山再起了又有何用?
      恒沙对戢武王保双子的选择微有惊讶。不过她来此目的只是为了给号天穷添乱和膈应他,其它的于她关系不大。不过人在眼前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就当随手卖了戢武王和剑之初一个人情,结一段善缘便是。
      恒沙拍拍尘土爬起来,扶住戢武王顺便运转佛元安抚下戢武王体内暴窜的真气。两人正欲相携找到出口离去时,却听闻身后鬼觉神知诡谲的声音:“慢着那女娃,吾也想和你做个交易。”
      “快说,孕妇要紧。”恒沙可不想再看虫爷一眼,她快反胃了。
      虫爷触须一阵抖动:“你之身世,换你神魂一缕。”
      “不干。”恒沙干脆甩脸,“老子身世老子自己会查,犯不着和你做交易。孕妇快生了换地就赶快!咱们不介意在你这一念之间生孩子只要你受得了你家满地羊水——哦对了,还能送你俩紫河车(胎盘),据说对养颜美容有奇效哦~”
      “滚!”随着虫爷一阵怒吼,恒沙和戢武王已置身异地。恒沙朝木着脸的戢武王耸耸肩,按着她坐下便开始动手试着为其接生。
      昔时情景似又重现。恒沙恍惚见到自己执刀的手划开了那白发红衣女子青筋毕现的肚腹,又见到了被包裹在招提深蓝袈裟中的小小欹月寒。手一抖,幻象消失。眼前的女子银甲金发,腹中孕育的是双子,而身后已无招提,更无昔时。
      有的只有拖沓的长长岁月,能望见却触不到,能想起却恨想起。
      罢了,着重现在放眼未来。现在可不是让她抱着回忆温暖尸身的时候。
      刀气破地层引暗河上来。恒沙手忙脚乱地架锅烧水撕戢武王披风弄襁褓,等到身后传来婴儿啼哭声赶忙抱过孩子剪脐带洗澡,弄完一个塞戢武王怀里又抱过下一个,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拖沓,戢武王表示要给她点个赞。
      ……开玩笑啦,戢武王现在只顾着安抚嚎啕大哭的俩娃,满是心酸地为俩孩子唱此生唯一的一首摇篮曲。恒沙一边急急忙忙消灭痕迹,一边忙里偷闲在俩娃头上一人剪一撮胎毛打算回去做胎毛笔。
      只嚎不哭的娃顿时嚎得更凶了。
      戢武王一边拍着儿子背心一边瞪她,恒沙无辜地摊手:“苦境风俗,用婴儿胎毛做毛笔意喻求婴儿一生顺利。再说看在吾援手的份上给吾留点纪念啊。”
      戢武王眼神一黯——自己能留给孩子的纪念……除了这一身甲胄与那随风飘走的“罪己诏”,恐怕也只有永世坎坷了吧。
      恒沙未察戢武王刹那间的心境变化,兴冲冲凑过去瞅那俩孩子:“哪个是大哥?哪个是小弟啊?咦?长得一模一样不好人啊。算了,哪个是圣子哪个是魔子?都说‘圣魔’、‘圣魔’,那圣子就当大哥好了。”
      戢武王擦去一娃脸上的泪痕:“吾也不知……长幼顺序便让他们长大打架争去吧,现下先求脱困。”
      “行。”恒沙又渡了些佛气入戢武王体内稳定其浮躁翻腾的武息,然后化出江影及月华“唰唰”耍了两个漂亮锃亮的刀花,“走。”
      “嗯。”戢武王沉着以应,提戟负甲迎向凶险前路。
      一路逃至战云梦泽,恒沙留下了数十条妖道角的命但身上也挂了些小彩。特么的车轮战也罢了直接人海战术压上来他也招架不住啊!
      戢武王和恒沙背对背站立,将双子护在最中间。这两孩子真的是福大命大又挺识趣的,一路上戢武王又飞又跳又窜也没把他们从背上颠出去,战斗中途也未曾哭过,安静得很。
      戢武王面对号天穷、恒沙面对妖后。正当戢武王与号天穷互相僵持之际,恒沙却对妖后露出一个二缺的笑容:“对不住啊妖后,谁让你和号天穷联手呢?老子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妖后的深紫妖刀划出一道流光:“选对盟友才能成就大事。吾先前还认为汝有几分思量,现在却不得不承认汝的确不会审时度势。”
      恒沙“嘿嘿”一笑:“变通吾也会,但惟有与末世圣传为敌这条准则不会变。要是哪天你嫌号天穷烦了想杀他也可以来找吾啊~吾很乐意补上一刀~”
      “吾会让你领悟到你之狂言,不堪神之一击!”号萌神见这少女敢当面挑拨自己和自己的未来媳妇,立刻炸毛了。
      “女人说话男人闭嘴。”恒沙头也不回直接甩过去一句,号天穷露在面具外的脸顿时变得紫红。
      妖后颇有几分惋惜:“看在昔日你为邪尊道出过主意的份上,吾可让天君留你全尸。”
      号天穷立刻被虎毛平。
      恒沙嘴咧得更开:“我能保证自己可以完整、活着走出战云梦泽,不劳妖后费心。”话一毕,刀光卷地直袭号天穷面门!恒沙与戢武王颇有默契地瞬间转身互换敌手。长戟斜挑、刀光立劈,各自袭向呆愣的对手!
      ——各砍各的冤家对头,不准插手!
      戢武王因先前恒沙渡的佛气使得功体稍稍恢复了一点,拼着一死也要护佑双子的念头也能力压妖后一头。不过妖后非是循规蹈矩的武者,手下红流邪少、银羽风少助攻拖下了戢武王陷入久战。
      另一边恒沙运气很好。号萌萌表示他要用神之能力干掉这个敢挑拨自己和媳妇的家伙而不许易子娘及另一个妖道角插手,单打独斗令恒沙占了点小便宜。恒沙想想末世圣传与云鼓雷峰已是死敌,那么暴露自己的雷峰武学也无啥大事。揉身一旋月华从腰间拉出,江影下扫直荡号天穷下盘。号天穷用肘击击开月华后左脚提起避开江影,不料恒沙旋身后月华竟反射而出自腋下直刮他脖颈。
      号天穷脖子诡异一扭身形暴退,觉得这种武功路数似在何处见过。恒沙不依不饶地紧追不杀,双刀在她手中舞得上下翻飞、灵活不已。翻腕、反手、正手、侧击,任何艰难的动作她都能自如做出,但即便刀势灵活,她执刀的手却始终稳如磐石。
      “你是雷峰之人!”号天穷灵光一闪,终于反应过来。
      “一无名小辈尔!你个自称神的家伙就屈辱地死在我手下吧!哈哈!”恒沙笑声更嚣张。
      “云鼓雷峰竟与魔者为伍!帝如来果然虚伪!”号天穷进而反应过来在哪里似见过她。
      “特么的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是魔了!”恒沙大怒一脚飞踢,却似击在一团棉花上。恒沙一愣,这才想起号天穷功体的特异之处。号天穷一手钳在恒沙脚踝一掌运势引动诡异绿光,恒沙右手持江影反扫逼开号天穷的咸猪手,左手持月华很是恶劣地往他下身戳去,号天穷登时暴退。
      “哈哈哈老子忘了你就是团橡皮泥!根本不·是·男·人!”恒沙落地后很是粗鲁地朝面色青黑的号天穷比个中指。
      “吾便让你领略神之能为!”任何雄性人型生物听到这种话都会暴怒。恒沙顺利引得号天穷怒极一掌,她弹跳两次拉开和妖后缠斗的戢武王,正好让妖后迎上号天穷这一掌。
      “杀人啦!杀媳妇啦!天君要娶小老婆了!”恒沙放开嗓子大声嚷,戢武王哭笑不得,着实不明白上次见面还人模狗样的恒沙现在怎么如此市井狡诈。
      其实她从来都这样,不过偶尔装得人模狗样而已。
      妖后妖刀一旋劈散号天穷的掌气。妖后何等人物,昔年也曾称霸苦境手刃老公,自然不会在意这等市井诽谤之言。对面号天穷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愤怒不已,一边分辩“妖后不要信她”一边冒进一掌袭向嗤笑的恒沙。
      恒沙推开戢武王再次迎向号天穷,双方陷入艰苦的混战。然而时限将至,戢武王已感力竭,之前恒沙拼命给她渡佛气想延长时间也无用。啖魔若果的威力、鬼觉神知的谶言,圣魔之仆诡笑阴阴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盖过了喊杀声。
      沙漏即将漏空的一刹那,戢武王心有觉悟,以毕生之力爆发功体引催八龙护子。恒沙为身后气劲爆发所惊,被号天穷一拳正中当胸。吐血后退时八龙瞬时将她拖到戢武王身边,盘旋环围组成一道道防御。
      恒沙心神一凛,已察身后银甲女子呼吸已绝。喉头一苦,却也不知是何种滋味。恒沙默然不语,护在戢武王身侧,趁着妖后号天穷为八龙所扰之时右手结印化用偷学来的月飞白独创绝技凝魂,力求保得戢武王一线生机。
      先前替光世大如凝魂之所以耗费大半功力,一是因为当时恒沙赶到光世大如却已死去多时、束魂困难;二是光世大如被毁去形体、束魂无容器。不过现在戢武王虽绝生息却尚存躯体,恒沙起初运起凝魂术时还觉困难吃力。到了后来则觉得心应手,仿佛天生便擅此道。
      凝魂完成,但戢武王受啖魔若果影响损耗过重。恒沙心思虽然戢武王有了活过来的几率,但渺如沧海一粟——天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正思量间,一道庞大剑气席卷全场、横扫荡开号天穷、妖后联手之劲招。恒沙护着呈植物人状态的戢武王和俩孩子不受剑气所伤,自己倒是被台风尾般的剑气扫了一头一脸的灰尘。
      然后就看见一只穿着奶牛装的帅哥自烟气深处横剑走来。
      恒沙看美男看得两眼发直,哈喇子直垂下来。
      殢无伤本是因墨剑受丧气引动而起了过来一看的心思,谁知紧赶慢赶(其实是散步的速度)跑过来时丧气已散。本想袖手回家继续宅的,但号天穷与妖后的作为令他看不顺眼。
      “事之过甚了。”文艺青年与花痴二货女频率对不上号,直接无视了桃心眼的脏兮兮恒沙,一个潇洒转身挡在戢武王身前,身后墨剑一动,“永岁飘零殢无伤,以剑,问杀。”
      恒沙就差捧脸尖叫了。
      ——太戳少女心了!哪个少女没幻想过被英雄救美?虽然被之前颜值下限爆表的虫爷狠狠击碎了幻想,但没事还是可以粘粘的!
      ——虽然被救的目标压根就不是她啦。
      浑然剑意挑动武者斗魂,铿然一声山水剑境庞然展开。黑白流墨的山水画面上唯有那一口墨剑涎着鲜血,将杀意抹上众人眼中。
      手中江影散发浅淡白光抵抗这股压迫人心的剑意。恒沙虽然主修刀道但亦精于戟修与剑修,一眼便知能引开此等剑境的剑者必然武道了得。除非遁走,若是在剑境中着意与剑者一抗,赢面不大,死伤惨重。
      刀者与剑者不同。剑者为君子之道,刀者则为王霸之道。恒沙不由得把意大高人与云阙搬出来与眼前殢无伤比较,发觉无可相比。
      意琦行之剑道透傲然出尘之气,云阙之剑道收敛平定江山之意;眼前的殢无伤之剑道却是异样的静无情则束生机之心。
      平静无波的剑者,无喜无怒,唯兴之所起,则剑之所指。
      完全看不透的存在。
      恒沙默默在心里给宅熊猫盖了个大印章,耳畔忽闻枪声,竟是那日在弈剑春秋暗枪伤她之人。
      殢无伤轻易挡下这记暗枪,泼墨剑气倏然而发直向易子娘。恒沙弹指之光瞬发后至,以刀风封凝魂异术补上了易子娘喉间那抹血痕。
      殢无伤转头看她。
      恒沙咧嘴,朝他团团一拱手:“抱歉抱歉,先前欠她儿子半分人情面,现在借阁下一举还掉,便是在下欠你一份人情,暂时放这女人半天生机,给她时间去和她儿子道个别。”
      殢无伤有观人眼相之异能,一眼便看透恒沙嬉笑之下的残忍作弄之意,直觉不喜她这等层层伪装的性格,漠然道:“殢无伤不喜与人留欠,你若要还吾人情也便随意,吾不会记得。”
      恒沙又觉得这人潇洒来去真好说话既然他说不要还那就不还了哦也!
      易子娘却不愿领她这份“恩情”。嘴上说是留生机,谁不心知恒沙这是要易秋颜亲眼看着母亲死在眼前,那种无能为力的锥心之痛比之不能见最后一面更是痛上百倍。恒沙用心之恶毒已是此生之极了。
      易子娘正想当场自杀,却听恒沙笑道:“易子娘,你儿子大概可以走路了,你不想亲眼看一看?”
      易子娘扣扳机的手顿住。
      又闻她笑说:“号天穷,你不希望你的智锋座亲眼见母亲死亡而引动仇恨全心复仇?”
      易子娘听到后半句就想马上扣下扳机自杀,可惜号天穷果然被说动快速击晕了易子娘。恒沙笑眯眯听号天穷嘴炮不已,左耳进右耳就出了。
      号天穷果然没脑子,没他儿子宿贤卿聪明,也没他儿媳妇聪明。
      恒沙有些无聊地看妖后号天穷纷纷退走,体内暗伤隐隐作痛。恒沙觉着现在应该没事了于是盘膝坐下调息,留殢无伤摘下戢武王面具查看。
      面具下眼透凛彩,已无生机却也无死气。唯留佳人芳魂困锁躯体,长戟不倒战意不休,可见其半生血火宦海倾轧。
      忽然一阵黑风席卷,带走戢武王的一切象征与双子。恒沙不料还有此等未知后手,惊怒之下挥刀一斩,却慢了殢无伤半步,击在空处。
      殢无伤于黑风中抢下一子,恒沙不顾混乱的内息起身。下一刻却见不给力的初妃终于找过来了。恒沙心头烦躁,刀柄打在剑之初手臂上打回了他的神智。
      恒沙朝剑之初努努嘴:“她没死,但也不算活。吾用凝魂之法也只能保住她半线生机,日后若是好好养着再辅以秘宝,或许可以醒过来。”
      恒沙转过头不想看剑之初感激的神色:“现在杀戮碎岛只剩她一人,国已无国家不成家。若是戢武王醒了,该怎么安抚她你自己想。”
      一旁殢无伤抱着婴儿走过来,淡淡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况。剑之初抱着儿子满面恍惚,心中或喜或悲、百感交集,难言一字。
      恒沙却已不想再做逗留,朝同样看不得初妃神色准备走人的殢无伤点了点头就化光离去。
      如此便算又了了一樁因缘。恒沙看看手中两簇几乎分辨出的金色胎毛,忽然一笑。
      但或许会开启新的契机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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