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不对劲》雪夜戏猫

12、进宫

　　但温晏的如意算盘还没来得及打便落空了，温谦作为礼部右侍郎在京城自有府邸，虽比不上瑾王府的壮阔富丽，但也是一个颇为舒适的落脚之地。因此温谦也没有理由住在瑾王府，只是略微待了半日，与赵九卿一起用了晚饭便告辞回府了。

　　温晏纵有千言万语，在赵九卿面前也不敢过多流露什么，只是眼巴巴地盯着温谦，迭声道：“谦哥哥记得常来看我啊！我一有空就去找谦哥哥玩！”

　　这一声声哥哥叫的，听得赵九卿莫名地烦躁。

　　怎么不见她叫自己一声“卿哥哥”？

　　这样的念头没逗留多久，赵九卿便被皇宫里的一道懿旨给转移了心绪。原来是太后娘娘见春日正好，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极为灿烂，叫上儿子一起到宫里赏花吃酒。

　　懿旨中还特地提到了温晏，太后娘娘一早就想目睹未来女婿的神采了。

　　既然母后都发了话，赵九卿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即让温晏回去换了身衣裳，两人一同坐上马车进了宫。

　　一路疾行，马车里，赵九卿看了眼一身绛色纱袍的温晏，眼皮微垂掩去眸中的几分惊艳，若无其事地问：“阿安与若谷兄关系很好？”

　　温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所说的若谷兄是她哥哥，连忙道：“是的王兄，自表哥一家搬到金陵后，我便时不时地去他家小住，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是深厚。”一面这样说着，她心中又忍不住猜测——难不成是昨日她对哥哥的态度太过亲昵，让他产生了怀疑？

　　但赵九卿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那阿安应该也认识温谦的妹妹罢？她这些年可还好？”

　　温晏怔了一下，下意识地问：“王兄认识晏妹妹？”

　　赵九卿淡淡一笑，“也不算认识，就是有过一面之缘。”

　　温晏心口急跳了两下，试探地问道：“王兄与晏妹妹是何时见的面？我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唔，差不多得有十年了罢，偶尔遇见过一回，她应该并不认识我。”

　　“那王兄怎么知道所见之人是她？”

　　赵九卿笑道：“我虽然不认识她，但是太傅夫人我还是认得的。”

　　温晏点了点头，十年前……那时他们已经搬到了金陵城，想必是某次外出时，王爷偶遇了她与娘亲，有过一面之缘罢。

　　“阿安还没说晏妹妹现如今如何？”

　　“哦，她很好，多谢王兄惦念。”

　　赵九卿装作不经意间问：“晏妹妹可曾嫁人？夫婿是哪里人？”

　　冷不丁听他提起这个，温晏脸倏地一红，掩饰地去拿茶来喝，含糊道：“还不曾成亲呢，姨妈说想让妹妹在身边多待两年。”

　　“原来如此。”

　　之后赵九卿便没再说话，拿起一卷书看了起来，不知是不是温晏的错觉，她总觉得在那之后，赵九卿整个人都欢快愉悦起来，似乎心情忽然变得大好？

　　她不明白也不敢妄加揣测，小口小口地喝茶吃点心。

　　到了太后娘娘所居住的宫殿，温晏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她恭恭敬敬地跟在赵九卿身后行礼，而后便听到一道温柔和蔼的嗓音——“起来罢，阳安，走上前来让哀家瞧瞧。”

　　温晏登时脊背僵硬，直起身低着头走到阶下，竭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抬起了头。

　　殿上端坐着一名慈眉善目的中年宫装女子，她年约四十岁，保养很是得当，一双笑盈盈的眼睛盯着温晏看了片刻，颔首笑道：“果然好相貌，怪不得珠儿天天在哀家耳边念叨，快请坐下罢。”

　　温晏松了口气，退坐到了一边的软椅上，目不斜视地听太后与赵九卿唠起了家常，她正疑惑为什么映珠不在，就听见一声娇俏的笑声传来，一抹纤细的绯色身影便扑到了太后膝下，不是赵映珠是谁？

　　赵映珠对着母后一顿撒娇痴缠，哄得太后满面笑容，爱怜地抱在怀中抚摸半日，知晓女儿的心早就飞到了下面的绛衣少年身上，便笑骂着松开了她，摆驾去了御花园。

　　花园里的望月亭早已备下了软垫酒席，湘帘半垂，花香细细，流水潺潺，鸟鸣清幽，端的适合赏花吃酒。

　　太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亭子里，各自落座后，见女儿紧挨着未来驸马爷而坐，太后忍不住嗔怪道：“珠儿，你可还记得你是个公主？”

　　赵映珠面色微红，扬起脸道：“母后这是在说笑了，珠儿当然记得自己的身份。”

　　“既记得身份，又怎可如此……”太后恨铁不成钢地掩面，对温晏道，“阳安，你别见怪，珠儿是被哀家宠坏了。”

　　温晏连忙起身道：“太后娘娘言重了，公主天真可爱，微臣尊敬喜爱还来不及。”

　　太后伸手示意她坐下，“你不用如此紧张，放松些，就当在家里，大家一起喝个酒赏赏花儿。”

　　温晏应了声坐了，但到底不能全然放松下来，脊背笔挺，赵映珠送来的酒她下意识地接过喝下，只觉酒香甘醇，不知不觉便多喝了几杯。

　　这边喝酒正热闹，忽听得小太监报——“皇上驾到！”

　　亭子里的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只见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帝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名端庄秀丽的年轻女子，两人齐齐向太后行了礼，道：“母后，儿子听说您在御花园赏花，便也厚着脸皮带皇后来凑个热闹。”

　　太后笑道：“快起来罢，你们想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快快请坐。”

　　皇上与皇后先后落了座，此处环境极为雅致，放眼望去，盛开得极为灿烂的蔷薇簇拥成团，浅紫色淡绯色相映成趣，碧油油的花叶随风招展，彩色蝴蝶翩翩其中。

　　众人说笑着吃了些酒，怕天气渐热酒劲儿闷在身体里不好，皇上便提议道：“母后，不若与儿子一起去御花园深处走走？”

　　太后欣然同意，搀扶着皇后的手走出了亭子。

　　在一行人的末尾，赵九卿注意到温晏似乎喝多了，脚步虚浮眼神迷离，赵九卿便放慢脚步与她并行，扶住她的手臂问道：“阿安，你还好么？”

　　温晏此时神志已然有几分模糊，却还是记得自己身在何处，轻声道：“我很好，多谢王兄关心。”

　　已临近晌午，明晃晃的日头高悬于空，因喝了酒，温晏脸颊绯红，一缕散落的乌发紧贴在脖颈上，衬得她的肌肤愈加白嫩。

　　赵九卿目光在那处雪颈上顿了顿，只觉一阵口干舌燥，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一开口才发现声音都有点发哑：“你喝多了，我先送你去歇息。”

　　她小声嘀咕着，“不行，太后娘娘还没说让我走，我不能随便离开，要不然她老人家会怪罪我的。”

　　赵九卿心中一软，哄道：“你放心，母后那里我自会解释。”说着，跟身后跟着的太监低语两句，便带着温晏离开了。

　　他并没有直接带她离宫，而是去了他在宫里的住所升平殿。有时因公务耽搁不能及时出宫，皇兄心疼他，便准许他宿在那所宫殿。

　　赵九卿与皇上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从没闹过别扭，皇上性子宽厚，更从未怀疑过弟弟什么，赵九卿为了皇兄、为了社稷，自然全身心毫无杂念地报效朝廷。

　　升平殿与后宫相距不远，但赵九卿即使宿在宫中，也从不曾逾距半分。

　　他带着温晏进了殿门，因为他偶尔才宿在这里，殿里只有洒扫宫女定期过来打扫，此时殿内空无一人，赵九卿也没有叫人来伺候，把温晏搀扶到了自己的卧房中，驾轻就熟地打了水，拧了帕子给她擦脸。

　　湿帕划过她的喉结时，温晏倏地挣扎起来，捂着脖子低声道：“不用了王兄，我自己来就好。”

　　赵九卿愣了一下，蓦地想起她之前说过的那个不喜欢别人过分亲近她的“怪癖”。

　　但他明明又见到她对温谦的主动与亲昵……

　　心中涌过一股子酸涩，赵九卿把帕子放到她手上，“你简单擦拭一番，困了就睡一会儿，等那边结束了我来接你回去。”

　　温晏点了点头，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却满是戒备地看着他。

　　这种眼神让赵九卿很是受伤，他看了她片刻，没有言语，转身出了升平殿。

　　见他走了，床上的温晏摸了摸依然完好的喉结，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是夏启教她的方法，如何更成功地伪装成男子。假喉结外表看上去与真实皮肤无异，但是不能细摸，手感一下子就会露馅儿。

　　温晏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迷蒙间还想着以后见了夏启，得让他改良一下这个法子，要不然风险还是有点大……

　　烈日炎炎，芭蕉冉冉。微风携着细细花香吹拂碧霞窗纱，惹得人昏昏欲睡。温晏躺在床上没多久便眼皮发沉，昏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温晏忽然觉得有人在轻轻推她肩膀，朦胧间睁开眼，就见到赵九卿低着头在看她，口中轻唤道：“阿安，起来罢，我们该回去了。”

　　温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时间忘记压低嗓音，开口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太后娘娘让我们回去了么？”

　　因着刚睡醒的缘故，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女儿家不自觉的娇憨，两颊泛着淡淡的绯色，雪肤乌发，唇红齿白，看上去竟比映珠还要娇美三分。

　　赵九卿微微愣神，耳根一热，慌忙别开眼道：“已是酉时了，母后听说你身体不适，特地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

　　“哦……”温晏此时已经恢复了清明，忽地想起自己方才忘记掩饰嗓音，脸色一白，低咳两声，压低声音道：“多谢太后与王兄。”

　　“你……衣裳乱了，理一理，我在门外等你。”赵九卿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出了门，高大修长的身影立在门槛边，如威武的门神一般。

　　闻言，温晏低下头去看，就见自己的衣领不知何时竟散开了大半，露出一片雪白肌肤与白色中衣。

　　她当即红了脸，背过身手忙脚乱地系好衣裳。

　　整理好仪容后，温晏走到门边小声道：“可以走了王兄。”

　　赵九卿却忽然道：“你为什么不叫我卿哥哥？”

　　温晏一脸茫然：“啊？”

　　赵九卿又似是极为懊恼地收起折扇在虎口处敲了敲，道：“罢了，回去吧。”

　　因了这一出，回程的马车上温晏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虽然赵九卿说他不好男风，但是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还是让她下意识地竖起了防卫——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可得好好地保住这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