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英雄》废柴一支

4、第三节 开解

　　沈默言低头采着草药，忽然觉得身后有人。回头一看——瘦高的身形，头戴斗笠，轻纱遮面。

　　东方不败轻声说：“也不知道你是胆大还是傻，不单没逃跑，还敢照常过来采药。”

　　“我是相信你英雄豪侠，言出必鉴。”沈默言一本正经地说，然后直起身，捶捶酸痛的腰板，转身看着东方不败，笑了，“再说了，我一直被监视着，怎么可能跑的了。”

　　东方不败估计是被他先捧后杀搞的有尴尬，停了一下才说：“你怎么知道有人监视？”

　　沈默言还是笑眯眯的，“没人监视，你怎么会知道我没有试图逃走？没人监视，你怎么知道我是‘照常’过来采药？”

　　东方不败想想两人的对话，“扑哧”也乐了。过了半晌，才说“我见你每天早上起来打武当的太极拳，但听你的意思，似乎又不会武功，怎么会这样呢？”

　　自己有没有武功，凭东方不败的修为会看不出来？沈默言知道此人警戒心重，这是疑心病又犯了，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叹了口气，干脆递出手腕给他，“我没有武功，只是家传的太极拳和气功，强身健体用的。”

　　东方不败老大不客气的把住他脉门，以衣袖遮住手指，搭了片刻，“果然，内力很纯正，像是练了二十多年的样子，但却未经修炼武学，经脉不通。”

　　“我也有内力么？”这下沈默言大惊。

　　“你走路脚步沉稳，却没什么声息，呼吸绵长悠远，一看就是内力精纯，但是举手投足全无半点样子……”说着说着，东方不败忽然恼了，“难道我会平白疑你？”

　　沈默言知道自己误会了对方，也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是我不好！”

　　东方不败静立片刻，似乎气顺意平了，“你看着不大，功力却有这么深厚，到底年龄几何？”

　　沈默言笑了，“说起来认识这么久，我还没正式介绍过自己，真是失礼！”说着学古人拱手抱拳，“在下沈默言，今年32岁，不知怎样称呼……”说道这里，忽然不知道该叫对方“兄台”还是“夫人”。

　　东方不败显然也了解他的为难，迟疑着说：“你就称我……东方吧。”

　　沈默言接着他说：“那好，东方，沈默言这厢有理了！”说着学戏文的样子，夸张的笼着衣袖，深深一躬。

　　东方被他逗的郁闷全消，衣袖掩面轻声乐了。

　　沈默言微笑地看着他，“心情好点么？”

　　“你怎知我心情不好？”

　　你的不快乐想必累计了很久，已经深入骨髓，现在虽然用斗笠黑纱和艳丽的长裙掩盖住自己，但那忧伤一早透出层层遮蔽，笼罩在你的周围，如影随形。沈默言知道虽然是事实，但如果他这样说一定会让对方不快，所以只是继续微笑着说：“我们不是约定好了么？如果你心情不好，可以来找我聊天。现在你来了……”

　　东方看出他并没有讲实话，至少是有所保留，可是却奇异的没有不快，也不想追问。

　　两个人于是都不再讲话，沈默言继续采药，而东方默默地坐到在一棵大树下。

　　半晌，东方突然有些犹豫地问：“你说，你身边的人中，有与我类似的情况？”

　　沈默言回头看看他，答应一声“啊！”想了想，干脆放下背篓与药锄，坐到他的身边。“我以前有一个朋友是这样的，后来，学了……，当了大夫，病人里也有这样的情况。”

　　“你会……治这样的病？”东方立刻转头看着他，声音惊喜到有些颤抖。

　　“呃！”糟糕，引起误会了！沈默言真不想打破对方的希望，却不得不说实话，“我刚才的说法有问题。身体上的部分，我无能为力。我负责的是，心理的部分。”说着，他用手轻轻抚住自己心脏的部分，“我也说过，身体和心理上不一致是非常痛苦的。有很多人，不知道怎样面对这样的自己，就像一个人，生生被分裂成了两个部分，无论如何，无法融合在一起，所以他们对自己不满，对生活不满，他们忧郁、悲伤、愤世嫉俗、甚至想放弃自己的生命，或是伤害别人的生命，以求得解脱。作为医生，我和他们聊天，让他们接纳自己的不同，重新开始认识自己、喜欢自己，然后重新开始快乐的生活。”

　　东方低下头，半晌才开玩笑地说：“还有只需要聊天的医生么？那你赚银子也太容易！”

　　虽然他努力掩饰，沈默言还是听出了他深深的失望，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骄傲到连悲伤都要深埋的人，只能顺着他说：“是啊。在我的家乡，这也是一种行当，叫做心理医生。”

　　两个人之间又再陷入沉默。

　　沈默言的脑子飞快运转着，怎样才能帮到东方呢？忽然，他想到一个好办法。“想不想听听我朋友的故事？”

　　东方没有说话。

　　沈默言就自顾自的讲下去：“我那个朋友是个女孩子，但性格却很豪爽仗义，从小就是孩子王，领着一帮男孩上树、爬墙、打群架，长的也高高大大的，一副英气。她家里虽然有些头疼，却觉得孩子还小，将来长大就好了。没想到，她长大了，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她依然穿着男孩子的衣服，剪着短短的头发，说话、走路都没有一点女生的样子。她家是个大家族，长辈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不让她给家里丢人，就用了各种方式胁迫她做淑女，那个时候，她的日子真是过得超惨的，饿肚子、挨打、被关在家里不让出门，都是家常便饭。我们两家是世交，而我又是学这个的，所以她家人找我去帮她‘治病’。你知道么？当我见到她的时候，我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么健康、开朗的人，竟然憔悴的不成人形！原来，家里的逼迫不但没让她想要悔改，反而让她认清了一直以来，她作男孩子的打扮，并不是因为她还没长大，女性的自觉还没有觉醒，更不是想要表现的与众不同，吸引别人的注意，而是从内心里，她觉得自己是个男孩，她想要成为一个男孩。可是从身体上讲，她就是女孩，如果她一直表现出男孩的样子，她就是与众不同，就是变态！而且，她也知道自己家庭的状况。如果她坚持自己的相反不改，她的家人将会成为非常失望，更会成为别人的笑柄。身体和心理的分裂，个人愿望和他人看法的背离，都让她痛苦不堪。”

　　此时，东方已经被沈默言的故事吸引，转过头来认真的听着。沈默言深深看住东方双眼的位置，放慢语速说：“不管是因为天生注定还是后天的意外，有很多人都面临着这样的痛苦，这并不是一种病，更不是谁的错。东方，你想想，其实作男人还是作女人，还不一样都是人？没有人能代替我们生活，自己的日子都是自己过，悲伤也罢，快乐也罢，都是自己在品尝。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自己过的更开心一点呢？仔细想想，像我朋友这样的情况，也许是上天多给的一次机会也不一定：要作男的还是女的，自己来选择。不要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怎么想，听从自己内心的愿望，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寻找自己喜欢的方式，放松的享受生活，只要，做自己就好了！”

　　不知是为沈默言独特的观点震惊，还是被他温柔的语气蛊惑，东方维持着扭头看他的姿势，半晌都没有动。

　　看着东方傻愣愣的样子，沈默言忽然很想拍拍他的头，甚至是把他搂在怀里轻轻的抱一抱。但是他知道，他们还没有那么熟，这样的亲昵对于身为古人，又格外骄傲的东方是不合适的。所以，他只是静静的等待东方回神。

　　又等了一会儿，东方才缓缓嘘口气，转过头，看着远方，“这是，当年你对你朋友说的话？”

　　“是的。”

　　“后来，她怎样了？”

　　“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作男人，然后就出国动了手术，变成男的，还娶了妻子。”

　　“什么？”东方立刻转身看着沈默言。隔着厚厚的黑纱，沈默言也能感到他锐利的有如刀锋的眼光。

　　糟糕，刚才看到开解东方成功，心里太放松了，一下竟说出了实话，但以这个时代的科技和医学水平，把一个女人变成男人是不可能的事情，东方一定认为他在说假话。好不容易让东方打开心防，又被自己的疏忽给毁了！沈默言又沮丧又慌乱，对着东方怀疑和气愤的眼神，他想了想，决定冒险。“东方，既然我知道了你最大的秘密，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我最大的秘密。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来自于未来，大概是500年后左右的时代。在我所处的年代，有专门治疗心理问题的心理医生，也有可以改变人性别的医疗手段……”

　　东方似乎被他气到无语，起身便欲离去。沈默言知道他这一走，便再难取得他的信任，立刻去握他手臂，却只抓到衣袖的一角，只得尽力死死握住。“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过无稽，但我说的都是实话！东方，你信我！”

　　东方低头定定看着了他片刻，哑声说：“放手！”

　　沈默言只得慢慢松开手，目送他转身决然而去。然后他躺倒在地上，只觉全身无力，再也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