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枷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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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树已经在这里呆了两天了，一个人待在这里他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可是他不愿意认错，更不愿意屈服。
是从什么时候还是讨厌这个妹妹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了，妹妹刚出生的时候可爱的模样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爸爸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每次满怀期待的求医，最后都是失败的结局，一次又一次的点亮希望，然后又落空。
最后连希望落空的机会都没了。
他们都以为他忘了，那个时候他就在台下，眼睁睁的看着那盏华丽的水晶灯突然落了下来，明明可以躲开的爸爸却完成了一个近乎奇迹的动作，滑过去，将妈妈往外一推，在她失去平衡倒地之前，以趴在地上的姿势奇迹般的完成了一次托举。
沉重的水晶灯就这么落在了爸爸的腿上，而妈妈和妹妹毫发无伤。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早上，爸爸妈妈兴奋地告诉他，家里将会有一个小天使到来，妈妈怀孕了，这一次，会有一个妹妹来到家里。
后来妹妹出生，爸爸的腿出了医疗事故。
妹妹跳舞的天赋逐渐展露出来，爸爸遍访名医，一次又一次燃起希望，接着是失望。
也就这一年的事情，爸爸的腿连希望都没有了。
彻底绝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沈之岚就是罪魁祸首，如果没有她就好了，没有她，那一场意外就可以从源头上避开，折磨着他们家这么多年的苦楚也不会出现。
她继承了和爸爸一样的天赋，怎么能排斥芭蕾，怎么能指责父母，就是为了她，这个家才变成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指责父母？
难道他沈玉树就不希望家里面氛围和睦，父母慈爱吗？
她不喜欢他这个亲哥，小时候就叫林期哥哥，长大了还是没把他当哥，凭什么他要把她当妹妹。
如果他有这么好的天赋，就算多苦，他都会坚持下去，哪像她这么娇气。
狼心狗肺的东西。
走到那个小木屋的位置，天已经亮了。
沈玉树在里面冻得面色青白，林期甚至可以想到，如果找到他的是俞枫和沈远，会有多心疼，又会因为心疼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呢？
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阿期，你怎么回来了？”沈玉树听见外面的动静就已经醒过来了，他本以为是爸妈找过来了，没想到到的竟然是这两人，不会是他的失踪已经惊动了这两人吧？
“述哥，你也来了？”其实沈玉树已经后悔，在这里冻了两天，他早就后悔了，只是撑着一口气，不愿意服软。
多年后的他，无比后悔自己青春期的叛逆和任性，那是怎样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混蛋啊，这样的混蛋也配被叫一声哥哥吗？
此刻的沈玉树自然硬气得很，甚至为自己的离家出走洋洋自得，爸妈只要担心他，就可以冷一冷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好让她吃到教训。
只是他也感觉到这两个人的气氛不对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林述二话不说，关上了不太严实的木门，没有说话。
很快，沈玉树就知道兄弟二人手上拿着的竹条是干什么的。
林期常年托举，手上力量很好，竹条抽下去也很疼，沈玉树自然不可能乖乖挨打，只要他开始反抗，在旁边看着的林述就会马上加入战局，不拘于竹条，他一张嘴很会得罪人，所以特意学了格斗自保，一旦沈玉树有反击的苗头，迎接他的就是林述的铁拳。
“十五岁的人了，连岚岚都比你懂事！”
“你以为你是谁，太阳都不是宇宙中心，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所有人都该围着你转？”
“岚岚脚骨骨折都没吭一声，你倒是厉害，吵个架都能离家出走，出息，你沈玉树要是不出息，还有谁能称得上出息。”
“林期十五岁一个人在国外跳舞，跳了三年了，语言不通，环境不同，你沈玉树十五岁欺负妹妹，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全世界都是错的，只有你沈玉树没有错。”
“还好我弟弟没被你带成你这个鬼样子！”
“也不能怪你，你们家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是正常发挥，岚岚活成了一个正常人，所以就被你们逼疯了。”
“我真没见过你们这么一家又当又立的货色，你爸跳不了舞了是她沈之岚的错吗？是她一颗连人形都没有的胚胎强迫你怀孕了的妈上台跳什么告别演出吗？是她一颗连人形都没有的胚胎指使灯掉下来的吗？是她一颗连人形都没有的胚胎指使你那健全的父亲舍己为人再中途后悔的吗？是她一颗连人形都没有的胚胎操控了那场医疗事故吗？”
“对，岚岚也有错，她太好欺负了，你们一家三口逮着这一个人欺负，反正她反抗不了，怪她，怪她你们那高贵的良心就能得到安稳了，可歌可泣！”
“岚岚的脚要是好不了，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的脚变成那样，你不是把你爸当偶像吗？没关系，偶像腿残了，粉丝怎么能腿好好的呢？你下不了手，我下得了！”
林述在法庭上锻炼出来的凌厉气势，沈玉树哪敢反驳，每一条每一句，他都在心里高声呐喊着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这个人哪里懂我的痛，可他却悲哀地发现，没有理由，没有理由能够被他说出口反驳面前这个人。
他就像是一个小丑，所有的隐秘心思被这个人毫不留情的揭开。
无法辩驳。
完全无法辩驳。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林期说，“沈玉树，我小时候是真的疯了才告诉你我和我哥的秘密基地，我真的是疯了才把你当朋友。你这样的渣滓，凭什么有这么好的妹妹？”
“你不想要的妹妹，我和我哥珍惜的很。”
“天亮了，你自己去省院吧。”
“沈玉树，你以为血缘是一切吗？凭岚岚身上的伤，我完全可以让你父母身败名裂，锒铛入狱，把岚岚的监护权拿过来。”林述放下话，带着林期下山了。到底还是发了定位给继母，让她决定要不要把沈玉树的藏身之处告诉那夫妻两个。
而另一边，俞枫愣愣的看到好友挂断的电话，她还没有从向来温和的好友突然变得刻薄的语气中回过神来，隐隐约约只记得女儿出事在医院，需要他们赶回去。
“怎么了？”沈远焦头烂额，儿子迟迟找不到，而他的腿，太累赘了。
“岚岚出事了，在医院，阿婉让我们立刻赶过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丈夫打断，“岚岚在家能出多大事情，玉树一个人失踪了三十多个小时，岚岚不是从小就跟他们家亲嘛？拖他们照顾一下。”
俞枫确是发了疯一样拽着丈夫往回走，“不行，必须回去，岚岚出大事了，不然老林不会那么生气。阿远，岚岚可是你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保下来的的孩子。”
“不用你提醒我这辈子都不能再跳舞了！”沈远挣开被拉着的手，到底是男人，力气打了很多。
俞枫突然觉得累了，多年的愧疚已经把她压得奄奄一息，“沈远，你跟不跟我走？”
“你要是不跟我走，那我们找到玉树之后就离婚吧，我净身出户，带着两个孩子，所有财产都归你。”
“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当初为什么会出事故你心里不清楚吗？是你在我怀孕了的时候非要让我去跳什么告别演出，是你一次又一次的辱骂对手，把人家逼急了策划了这个教训！”
“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如果当初受伤的人是我该有多好啊，这样被愧疚折磨的就是你了，我就算失去孩子，不能跳舞，我也不会变成你这个样子。我不能跳了，我可以教教孩子，也可以做做编舞，而不是像你这样一蹶不振，把整个家的重担扔到妻子头上。”
“你要找玉树，你去找啊，你去找啊！”
“我不能失去我的岚岚，我不能失去我的芝兰，我的芝兰！”
“一开始我就不应该顾及着你把芝兰改成之岚，你看，现在，我的女儿马上就不是我的了，她小时候那么喜欢我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们逼的啊！”
“沈远，你当初救我到底是不是作秀啊？”
“不然，怎么不能跳舞了就变了一个人呢？”
妻子的爆发，让他说不出话来，他甚至没有办法反驳。当初，他确实是下意识的动作，下意识的想要保护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
甚至在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他都还在宽慰着妻子，没关系的，就算腿废了也没关系的。
谁知道一语成谶。
出了医疗事故，他的腿彻底的无法跳舞了，他没有办法接受，他的骄傲，他的尊严，他的事业，完全的陷入了低谷。
他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每一次跳跃，每一次旋转，那种只有舞蹈才能给他的快乐。
一面是走路都很难保持平衡的双腿，一面是国内最顶尖的男芭蕾舞者，国内最令人遗憾的芭蕾之星。
最终还是不情愿的上了车。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枷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