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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二章 剪不断,理还乱(2) ...


  •   罗裳悠然转醒的时候,络绎跟羽衣正侍立在床边。见他醒来大喜:“公子您总算醒了!”
      罗裳皱了皱柳眉,发现自己正伏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身上象征性地盖了一层轻纱,总不至于赤裸。他略动一动,却感到背上细细密密的痛袭来。忍着疼坐起,脚一收却听见哗啦一声金属碰撞的声响,扭头,顿时大惊失色。
      自己的左足上,拴着一根赤金色的细链!链子的另一头栓在床柱上,让他只能在床上活动。
      “这是我爹栓的?”罗裳盯了好久,终于开了口。
      络绎和羽衣垂下头,不发一言。
      赤金索,父亲,你就这么怕我逃走,怕我反抗你?
      络绎和羽衣有些惊愕地看见,罗裳清水样的容颜上,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表情:既悲伤又讥诮,既失望又冰冷的笑容。可是下一刻这笑容立刻消失了,他的表情又黯淡下来,化为了孩子样的委屈,仿佛那妖冷的罂粟,瞬间凋谢一般。
      “络绎......把那两面镜子都拿来给我好吗?”
      络绎连忙收起自己惊讶的表情,应了一声。连忙去拿来两面磨得无可挑剔的铜镜,一面放在罗裳面前,一面放在背后。放在背面的铜镜,将罗裳的背反映在他面前的铜镜上,展示了他脊背上的一切。
      原本光洁无瑕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墨线,盘踞了他整个背部延伸到腰下,勾勒出了盛放的荼縻。
      “不!”罗裳一声大叫伸手打翻了镜子,他整个人伏在枕上无声地抽泣,旁边的人们看着,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们眼中,宫主似乎永远都没有强迫公子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罗裳,又怕一个不小心,反而弄巧成拙。
      要继承宫主之位,难道非要刺上这么夸张的刺青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要是叫人见了,是多耻辱的事情?如此难挨的折磨,为什么要让它继续?
      “我,我去取些药粉来。”受不了屋子里沉闷的气氛,羽衣找了个理由转身离开,他看着罗裳落泪,心里难过却不能说。踉跄着走到那间满是药材的地方时,泪在眼眶里打转。
      “哦!是羽衣来了。是来拿公子的药么?”一个苍老却很有精神的声音响起,羽衣连忙抹泪抬头:‘是的,锄药大夫。”
      锄药看着他红红的眼眶,满脸的皱纹动了一下,是在笑。已经全白的头发更显示他年事已高。
      北溟宫中其实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四十岁以下,除了三种。
      主子,教书先生和医师。
      至于原因谁都知道。经验总是要靠时间积累的。
      所以锄药已经年逾古稀,却还在宫里没有离开。
      不过那些离开的人也不是没有好处,他们会被带到一个秘密的地方被秘密地供养着,直到逝去。这是北溟宫对他们的补偿。
      但是锄药毕竟年纪大了,所以还是收了个徒弟。跟羽衣的年纪差不多。
      羽衣在拿了一包药粉和一碗汤药走到门口的时候就遇着了他。
      不大不小的双眼,眼角微微上挑,修挺的鼻梁,嘴却十分小巧,两条略浓的眉毛却是平平的卧蚕眉,但是并不粗。刘海一扫竟也是极为温顺的美男子。
      “你是叫......”
      “莲奴。”他自己已说出。双手捧着几册书,羽衣看见他的手指修长秀气,却是惨白的,他的脸也惨白得出奇。
      羽衣突然想起这个人好像是刚刚才进宫的,也就是说他才受过那层伤......
      “多大了?”
      “十九......”
      羽衣心中一凉,“哦”了一声便连忙走掉,连头也不回。
      听说他本是武林中一名医世家的后代,因为惹上仇家,全家被灭,唯独他逃了出来。在被仇家派出的人追杀时恰巧被经过的宫主救走。
      除了北溟宫,他是绝无其他可逃的地方。因为他的仇家是武林中的南宫世家。
      但是,以十九岁的热血之躯,受此刑戮,那份心情又该何等的苍凉和无奈。
      想到这里羽衣暗自长叹,不过南宫世家前些日子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族人死伤过半,连少主人南宫卿也身受重伤卧床不起,这仇也算是报了。
      宫主的心肠还是那般复杂啊......

      羽衣抱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罗裳房间,将汤药好生给哭累了的罗裳服下,又把药粉均匀地洒在罗裳背上。药粉触到伤口,自然不免刺痛,但罗裳只咬紧了牙,不吭一声。
      “背都肿了......看来真的,要分好几次完成......”
      门口突然发出一阵空邃忧伤的声音,三个人俱是惊骇了一下,扭头看见朝颜不知何时倚在门口。依然碧簪挽发,依旧白衣重华,依旧眼帘低垂,依旧眸有泪光。
      罗裳却闪电般回过头,再也不看他一眼。
      朝颜直起身子,慢慢地走上前来,羽衣和络绎退后侍立,他走到床边侧身坐下,伸手,纤纤修指去碰那刚刚勾出的墨线。谁料手指刚一碰到罗裳的肌肤,后者便猛地起身闪过:“不要碰我!”
      朝颜的手僵在半空中:“裳儿,你,你方才说什么?”
      罗裳抓起丈方纱被掩住自己,俊目怒视着眼前之人:“不准碰我!”
      “公子......”络绎也是一惊。这种话对于一个关爱子女的父亲来说简直是绝大的打击。然而罗裳却不依不饶:“我算什么?到底算什么?是你信手捏来的泥娃娃吗?想怎么造就怎么造?想割掉什么就割掉什么,想刺花就在我身上刺花,那么下次呢?下次你又想干什么?是挖掉我一双眼睛还是砍掉我一双手?啊?”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泪水“扑扑”地往下掉,身子也在不断地颤抖。
      朝颜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更加的苍白,他慢慢收回手,攥住衣角:“原来你还是记得的......还是记得的......我本来以为,你会忘记的......”说着,他痛苦地闭紧双眼,亦有泪水自脸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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