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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捌】追昔(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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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之秋叩了半天门也不见婉烟答复,问了小二,这才知道原来女子出了门一夜未归。
“公子每天夜里都是要出去的,您不知道?”
郁之秋闻言便是一愣,谢过伙计,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难得买些早点想和婉烟一起吃,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男人兴致缺缺的坐下,粥不禁托起下巴寻思她能去哪。
到头来确是一无所获。
自己对婉烟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少到一旦自己离了扬州,两个人就再难相见。郁之秋觉得自己心里很难受,只沉默的盯着房门,似乎只要再等一阵,女子就会从那扇门后走出来。
婉烟见到斛律青冥第一眼起便知道,这等巧舌如簧的女子绝不简单,却不知道原来卫庄竟是这样大。如此气魄,简直可算雄踞一方。那么她便不懂了,坐拥卫庄如此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何必非要亲自请自己入庄做她的门客。
女子带她在庄中各处看看,一一介绍。倘若真如斛律青冥所言,庄内必定尽是些能人异士,她颜婉烟平日看上去虽然目中无人,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于是末了深施一礼,绝了青冥的邀请。
“庄主美意在下心领了,不是婉烟不识抬举。只是,我区区一个小辈,实在是担当不起庄主盛情,抱歉。”
斛律青冥也不气恼,这丫头眉宇里像极了晋原,料想她也不会答应。于是,只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交于婉烟,惋惜的叹道。“师兄一生只你一个徒弟,姑娘且把这物件留下,他日有难或是改了主意,青冥随时恭候姑娘到访。”
婉烟托着腰牌一愣,也不好再拨了女子的面。笑着把东西揣起来,起身告辞。斛律青冥也就不拦她,要少游将女子送出府,转身回房去了。
卫庄府门与前院有段距离,少游背着剑走在婉烟身边,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紧张。
他并不是第一次接触女孩子,但能让他惦记在心的,颜婉烟确实是第一个。
许是觉得这人和其他女子不同吧。想着,却仍旧不敢同婉烟说话。倒是婉烟想到什么,转过头来开口对他说,“公子,前几日请大夫花了多少银子?我代骆兄弟先行还给你。”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心。”少游笑着摆了摆手,婉烟却不答应,硬是从怀里掏出银两来塞给他。两人拉扯一阵,少游不知如何推托,赶巧几个侍婢从远处过来,一脸奇怪的看着两个人。秦少游这才发现自己正紧握着婉烟的手,慌忙手足无措的松开,也把那几两银子攥在手心。
其实他本无需这样紧张,颜婉烟一身男装打扮,也没人能看出什么。但他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目光飘着别处,独独不敢看婉烟的脸。
“姑娘,这里离颜府遥远,要不,我派量马车如何?”
出了府门,少游笑着问,婉烟看他一眼,摇头道了谢。
“我乃习武之人,马车这东西,终究坐不惯。”
“那,牵匹马也是可以的。”少游赶忙又说,出了口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这才懊恼着低下头。
颜婉烟几乎是要笑了。这人长的这么精明,怎么却是这样愚笨。自己拒绝,本就是不想再和卫庄有所牵连,与马车有何关系。再次谢过,转身顺着门口的大道走了。只留得少游自己,在原地愣了半晌,直到女子背影走远,这才进了门。
杜衡收到飞鸽传书不敢怠慢立刻上秉给颜东瑄,男人本来在给庭前的富贵树浇水,听见他说的那些内容,手里的器皿盆具通通掉在地上。
连日来,他请了江湖上最好的探子去查那骆姓男子,今日得了回报。这人来路甚为神秘,到扬州之日也与那石桥大战前后呼应,应该就是郁之秋不错。颜东瑄直觉得头晕脑胀,看来传言非虚,有人当真是想娶自己性命,所请之人,也是世鬼不假。一旁的杜衡气不过,叫骂着婉烟那畜生怎么能同想暗杀自己父亲的人出双入对。“主子,反正横竖也是打不过郁之秋的,不如我等先下手为强如何?”说着一把抽出刀来,向前一递,“您待我有知遇之恩,杜衡不才,愿冒这个风险。”
可颜东瑄抚着额,眉头揪成一团,老半天这才摇了摇头。
“杜兄稍安勿躁,越是此时,越是需要从长计议。”
“颜婉烟和那男人关系为何犹未可知。总之,那丫头表面还没跟我撕破脸,就代表暂时不会有所行动,还有利用的价值。”
“她若不是存心害我,就能替我抵挡一阵,与那郁之秋一搏,她若是,我们只要设计一出请君入瓮,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颜东瑄说着,手都有些抖,如今这样,他必须好好想个办法。
颜婉烟是他手中最后的棋子,生与死,只在一招。
婉烟一路走到晌午这才回了客栈。练过功夫的人,脚程自是不用说,只是这刺骨的冷风一吹,女子倒觉得有点冷。进屋倒了杯热茶,婉烟捧在手里,却并不喝,就当是取暖用。屋子里阳光大好,她静静晒着,觉着有点无聊,便从怀里掏出斛律青冥给她的腰牌查看起来。
刚刚只是应付,并未认真观察,如今简直是要吓了一跳。就见这用纯金打造的牌子上赫然刻着‘斛律’二字,周围还用玛瑙翡翠镶边。如此贵重,将来山穷水尽时若是卖了,也能换个衣食无忧。
只是,看这成色,并不像是普通门客所有,应该是斛律一族的贴身之物。自己与斛律青冥素昧平生,何故刚开始就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她若没记错,刚刚斛律青冥是叫晋原师兄的。莫不是师父与她还有些什么?想到这,婉烟一笑,师父已经西去,再想那些也是惘然。就算斛律青冥是为了师父才来接近自己,也无甚必要。在她心里,卫庄颜府,其实并没什么不同,无非是为谁卖命而已。她既然已经决定离开,这些琐事就都只是无谓的牵绊。颜府,颜东瑄,颜婉羽,等自己杀了郁之秋,一切都是过眼烟云。
想到颜婉羽,婉烟突然想起前几日帮她修过一支金钗,最近事情太多,竟然被忘到脑后。婉烟一皱眉,马上起身赶去店铺,若是今天能取回发式,那晚上回府就可以顺路还给婉羽,省得误事。刚一开门,碰巧和郁之秋打了个照面,男人明显一愣,呆呆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动了动。
“骆兄弟。”婉烟早就习惯之秋出神的样子,笑着打了招呼,刚要往楼梯走,被男人一把抓了回来。
“别走。”郁之秋紧张的说,手里攥着婉烟不放。他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细致的五官,说不出什么感觉,只知道不想让女子去到任何看不见的地方。他不想找不到她,那种焦灼不安的心情他受够了。颜婉烟也是一愣,手上锥刺般的疼,她挣扎了一下,郁之秋这才反应过来,惊慌的放了手。
“失礼。”
婉烟摇摇头,揉着手腕,心想这骆兄弟还好是回了神,要是再用些力,自己的手就保不住了。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出于好心问了一句,想不到郁之秋竟一下红了脸。吱唔了半天,这才摇着头磕磕绊绊的说。“我没事,倒是你,去哪了?”
“被些事情耽搁了,怎么,骆兄弟找我有事?”
说着两个人一起下了楼,闲谈间,郁之秋若有似无的跟婉烟提起,伙计说她晚上总是出门,可是有什么麻烦。“若有何事,你可以告诉我,骆某万死不辞。”
“呵呵。”婉烟心情大好的笑出声,“哪有那么严重,无非是一些家事罢了。”
郁之秋便更不解,“既如此,你为何不在家住,偏要回客栈干什么?”
“还是为了你!”
惊觉自己说错话,婉烟赶紧咳嗽了几声,“我的意思是,骆兄弟前几日受伤,我不放心,就留下看看。你也知道,你在扬州没什么亲人……”
郁之秋听着婉烟解释,心里的眷恋便更深了几分。他曾经以为,自己这一生不会爱上任何人,不会被情所累。想不到如今入了自己心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女子,洒脱,冷淡,有着静好的年华与倾城的美貌。
婉烟见他不说话,当他信了,也便微红着脸别过头。这诗情画意的心思,如同这江南潺潺的溪流一样流淌着。可郁之秋明白,他们和别人不一样,至少自己的身份就是与众不同。他不知道,一旦知晓自己是个杀手,婉烟会不会离自己而去。到那时,他们之间还会有以后吗?正想着,女子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郁之秋这才回神。见两人到了一处首饰店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婉烟走了进去。
他堂堂一个杀手,居然也会来这种地方,想来也真够可笑。
老板见是婉烟,一路小跑着过来招呼。“公子可是来取金钗?”婉烟点头,不多话的拿出字据。老板立刻到后院拿货,随即恭谨的端了出来,
“公子,您的首饰。”
婉烟应了一声把钗揣起来,转过头看郁之秋。男人似乎是第一次来这种店,上下打量着,见婉烟忙完了,连忙招呼着她过去。
“你看这簪花哪支更好些?”说着指着案上的发簪问。女子对这东西本就不甚在意,只是平时钟情那傲雪寒梅,便从里面挑出个梅花的样式,递给之秋。“你喜欢这个?”男人一脸欣喜的问,见婉烟点头,便爽快的掏出银子付了帐。
出了店门,婉烟心里好奇,又联想郁之秋近来出神的举动,忽而恍然大悟一般。莫不是骆兄弟有了心上人吧!偷看一眼男人的神态,婉烟觉着心里添了块大石头般的郁结。不由得长叹一声,刚好落入之秋的耳朵里。
“怎么?有心事?”凑过来问,颜婉烟一撇嘴,“没有。”
郁之秋便笑出声,转而道,“你那只钗,看来价钱不菲啊。”
“是我姐姐的。”
“你还有姐姐?”之秋一脸的惊奇,“这我倒从未听你提起过。”
婉烟一时愣住,她从不肯承认颜婉羽是她姐姐,自然也便不会向郁之秋提起。一想到颜府中事,本就难受的心里愈发沉重。勉强撑起一个微笑,婉烟想把话题岔开,便问之秋,“那你呢?你的那支发簪,是要送给心上人么?”
“那是自然!”郁之秋一笑,背过手俯看着婉烟的表情。女子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痛快的承认,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买它,自然要把它送给我喜欢的姑娘。”郁之秋从袖子里拿出簪子,只用两只手指捏住,对着婉烟粲然一笑。
那是颜婉烟从来都没见过的表情,生动,也很迷人。郁之秋本就长得好看,再加上故意蛊惑人心,婉烟有些招架不住。想继续向前走,却被他抓了回来。
“我喜欢的那个姑娘,和别人有些不一样,喜欢穿着男装。所以,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给她戴上。”
将梅花递到女子眼前,郁之秋忐忑不定的看着婉烟,道。
“你想去塞外或者哪里都行,我陪着你。这次事毕,那些风景,我们一起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