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四十 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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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1.
强烈失重、无尽寂静，这近似永恒般的流浪，是你醒来至今唯一能感受到的东西。
小小的圆窗是你所处之地——这座使用寿命将尽的营养仓，与外界的唯一接口；在宇宙真空环境中毫无氧化、故而明净如新的窗口，使你得以观察环境，判断出自己正悬浮星海；记忆中有关地球时代的讯息模糊不堪，似洪流里被淘汰的灰烬般再不可考。
你被科学家注射冻存液、进入休眠期之前，记住的仅有灾变之后不复澄明的汪洋大地，四处飞溅的生化武器残余，和同胞们的断臂残骸。
你不知道与你同一批次进入休眠的人类如今怎样，你只知道自己可能即将走向灭亡——
除被人终止程序或残余能量不足，这营养仓没有其他理由主动唤醒沉睡的你。
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情况，求生本能使你迅速开启自救模式——
以剩余不多的电力检索周围可被探测到的飞船。
2.
尽管以地球时代的科技水准，不足以探寻到宇宙中其他高维生命，但这不妨碍有高维生命对你和你发出的讯号产生巨大兴趣——
如人类主宰地球时期，在陆地上发现史前生物般的兴趣。
由于对方所处空间的维度比你能感受到的更高级、而祂所掌握的科技也是你所不能及，故而得出‘我被捕捉了’这个结论，耗费了你很多精力。
暂且称现在的栖身之地为飞船——因为这对祂而言，可能只是为你铸就的高级牢笼——你在此处的每种活动都被严格限制于时间表中。对方以极为合理的方法饲育你，你甚至觉得自己像被豢养在园中的动物一样，只能毫无自主权地遵从安排。
你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过，或者说，你的眼睛根本没有窥视高等生物的功能。
你是地末时代的幸存者，面临未知前路时，那种无时无事不被支配安排的感受比你在宇宙中流浪的漫长光阴更为煎熬，而当你发现自己身处如今空间日久，身体却没有丝毫衰老痕迹，那股煎熬便更上层楼、愈演愈烈——
因为不会衰老则意味着，眼前这一切、这不知自己未来将何去何从的状况，将永无尽头。
该说自己运气太好，还是太倒霉？
你不明白。
3.
于是，就连偶尔响起的电子音对孤寂太久的你而言都如天籁，尤其是在智脑捕获学习你的母语规律之后，便以你能听懂的语言播报每日规划。
直到一天播报内容改变了——那是个很‘规律’的、计划中的早晨，你照例从床上起来，照例让波光对你进行体检——
智脑的电子音却变得兴奋而新奇：
【此生命体已到达最佳状态】
【请舰长规划后续饲育操作】
【如无特殊要求，智脑将自行规划最优模式】
【……】
【再次提醒，请舰长——】
播报声在此戛然而止，寂静空间中，巨大触角正在你面前成型。
4.
祂有着软体动物般粗壮触角，整体着色由浅到深，以人眼所能捕捉到的色阈填满你所在的半个太空舱；你想不出什么词汇能用以形容此生命体的形态，只知那不规则形状和半透明碧蓝色泽有莫名美感——
如所料不差，祂正是这座飞船的主人，你的救命恩人；有此前因，你看他时难免带着感激仰慕之情，只觉得对方强大美丽，再加地外生物超出人类审美认知的配色，这一切瞬间为你的眼睛带来震撼。
对方声音也不像地球上任一国家腔调，虽吐字清晰，口音却充斥生疏，宛如精密机械首次载入未通语言：
“您好，请您做我的妻子。”
这居然是你自醒来至今，听见的来自于其它生命体的第一句话，你不由有些惊讶：“什么？”
“请您做我的妻子，为我诞下后代。”
对方的请求清晰传达入你耳中，此刻你再望向那具备‘美感’的触手，顿时看出其丑陋可怕之处，而以人类择偶标准观赏祂蠕动的身躯，则让你喉咙有做呕冲动：
“对不起，我想我不能答应这个请求。”
对方给你的回复不假思索，发音依旧生疏刻板得近乎冷漠：
“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他的威胁令你抿唇沉思，一面因这段时日以来的优质生存条件而犹豫，一面觉得这令人窒息的永恒孤寂和与怪物缔结婚姻的行为荒谬可怖，片刻才下定决心道：
“就算这个宇宙中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类个体，我也不会跟外星人结婚的，更不要说生孩子了。”
“这个宇宙中，的确已无人类个体。”
“什么？！”
“你是最后一名‘人类’。”祂异常平静地叙述，“而我，是唯一会选择你做妻子的生物。也就是说，你别无选择。”
“唯一？”
“如不是你与我的基因契合度极高，我亦不会选取远古灭绝物种作为伴侣……一般而言，珍稀物种应当在星际动物局统一进行育种繁殖。”
你这时才想起，曾经的人类亦将地球上的珍惜动物统一培养，而那些动物被关入动物园的牢笼中前，是否也如你现在一般心情？
被当作赏玩之物尚且罢了，始作俑者甚至以理所应当的姿态剥夺你的自由，连繁衍生息的对象和方式都由不得你去选择——
此般生存模式，对曾经拥有自由的你而言，光是想象一下都堪称生不如死。
祂灵敏感应到你心境变化，顺势以刻板声音劝道：
“不想被关入动物局，做我妻子是最好的选择。星际中并无比我更强大的物种。”
5.
“就算世上的雄性死绝了，我也不会做你的配偶！”
随着愤怒话音落下，形似玻璃的营养剂瓶被你一把掷飞，砸上舱内智脑屏幕的瞬间碎裂成片，浅蓝色营养物质倾泻而出，在无重力影响的飞船中漂浮，随即被无处不在的触手吸收殆尽。
自那天至今，祂不止一次向你发出请求并面临拒绝情况，却依然并不熟悉你的怒火——此刻那触角蠕动缓慢，彰显点点无措，以刚学会地球语言不久的生疏语调慢吞吞道：
“你们地球俗语有言，凡事太早定论可能自打嘴巴。你拒绝进食，就算舱内已被我混入气质营养剂，你也早晚会死于营养不良，难道你宁可死亡也不愿意做我妻子？既然如此，现在从飞船跳出去岂不是更好的办法？”
与其说祂这是劝说，不如说是激怒——但祂说的确实没错，远有比绝食更干脆利落的自绝办法，你如此这般，不过是抱着祂不舍得你死的侥幸心理罢了——
意识到自己边依赖祂存活、边拒绝对方条件的行为无异于利用，你不由心里嘲讽自己卑劣；祂却不欲追究，恩赐般开口建议：
“如果实在不想做我妻子……倒也不是没其他办法；去奥拉星吧，那里是星际偷渡者的混居地，容纳你这只远古物种绰绰有余；前提是，你伪装成其它人形物种，没被人识破远古生物的身份。”
怪物突如其来的让步，不吝出人意表的故事反转，令你懵然抬头，却只见祂发声时离你足有一臂距离，这才念及连日来祂待你不薄，未经允许从不轻易触碰你，精心养育你许久后的此刻，甚至绅士般提出放你离去的建议——
这样彬彬有礼的态度，忽而叫急于逃离的你有些如鲠在喉的难过，猝不及防心头一动。
虽然祂依旧不符合人类择偶审美，但你对祂外形的恐惧与厌恶已因此减轻许多，你于是由衷向祂伸出手掌：
“谢谢。”
祂顿了顿，才缓慢伸出触角缠住你手腕，模仿人类握手动作轻晃几下：“……不客气。”
随后祂以跟你与你接触之处为支点，轻柔将你送入飞船另一座舱，干脆地下发指令：
“派发子舰送她去混居星球。”
【收到，舰长】
银蓝触手依依不舍地从你手腕滑落、舱门前祂巨大身躯静静盘卧。临别之刻，你对他的怨怼似乎随着舱门闭合缓缓消散，只剩感激与淡淡伤感：
“再见……”
门阖上前一刻，祂回应你说：
“再见。”
那语气笃定、发音标准，与祂连日来在你面前表现出的生疏声调相悖，让你心头有股异样升起；但来不及仔细思索，再度望向祂方向时只余一片银光。
6.
祂感应到飞船子舰渐行渐远，却没换回母语，依旧以地球语言下发指令：
“提前在奥拉星上建立管理局，派出驻军待命。”
【遵命，陛下】
银色智脑屏幕不断闪动，半晌‘犹豫’着问：
【陛下，我计算了所有可能性，并未得出您放走繁育母体的原因，她可是我们倾尽全力捕捉来的，请您解答我的疑惑，优化智脑算法。】
祂轻轻发出笑音：“你给我推荐的地球古籍中，有句话很恰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智脑顿了顿，又问：
【可是以您的智慧，为什么装作不熟悉地球语言；又为什么跟繁育母体保持距离？】
祂闻言只是伸出触角尖，点了点智脑屏幕：
“古籍还写人类女子会喜欢示弱的雄性，尤其是强大者示弱，更能博取它的欢心。”
【……】智脑沉默更久，才在空中投射出一串影像：
【陛下，我已根据您的决定优化算法，并为您提出建设性建议：古籍还记载着人类有许多女子都中意这类形态的男性——为王室血脉传承，请您牺牲一二。】
祂接收画面后半晌不语，直到智脑忍不住询问：
【陛下……？】
“奇丑无比，只有四肢的形态看上去极为低级……”
“但若是为了……好吧。”
—|中|—
7.
自在这颗星球上定居，你一度产生自己尚且生存在地球和平年代的错觉。
邻居温柔友善，星球上设有类似于人类时代警察局的组织，负责维护基本治安水准，虽说是混居地，但公民们各司其职，也是一派安定和谐。
除却偶尔会在梦中见到那枚银蓝色的、曾缠绕着你手腕的冰凉触手，和祂以冷漠语气重复发出的请求：
“做我妻子。”
在梦中，大脑不顾你的抵抗情绪，开始假设出答应祂要求后的一切——
你带着洁白头纱、被一只触手圈着步入教堂，神父站在圣洁的礼堂正中，朝你的灵魂发出祝告：
“愿无论贫穷或富贵、健康或疾病……你们都能不离不弃、携手共度。”
你想张口说‘不’，但喉咙却像被粘住一般；你很想转身就逃，却被柔软的银蓝色肢体紧紧缠绕腰肢，无奈禁锢原地。
你只得眼睁睁看着戒指被祂缓缓送入自己指尖，银光闪烁之后，化作一道圆形印记，套牢无名指跟，从婚戒与手指交界之处，传来有异于人类的心跳般悦动频率：
‘扑通——扑通——’
那是祂的脉搏，亦在提醒你与他之间的种族差距——你将一生都无法逃离‘高等生物’形似圈禁的婚姻；手指上的痕迹以你之力挥之不去，要你意识到自己在星际时代的地位与宠物一般无二。
也许这才是你并不答应对方请求的理由：失却平等、毫无感情的婚姻，与奴隶契约有什么两样？
“不要！！我拒绝！”
你尖叫着惊醒，迷茫着的视线里似有一银蓝巨物从窗口跃出；定睛再看时却只剩随风飘摇的窗帘，你起身阖上窗扇，疑惑自言：
“昨晚，我没关窗户吗？”
手指却不期然在窗台上触到一片湿润，你抬起手，借窗外光亮只见浅蓝色胶体残留于你指尖，转瞬没入你皮肤消失不见，像那跃出窗口的巨物一般，仿佛只是你做噩梦后神志不清导致的幻觉。
8.
接二连三的奇异梦境中，触手紧紧缠绕住你，不断发出“做我妻子”的请求，令你连日不得安宁。
你迫不得已、只得向管理局寻求帮助；考虑到你身份的特殊性，管理局派出唯一的人形研究员担任调查任务，前来你家取证。
他穿着白色制服，隐约能见挺阔衣衫下的矫健身姿，维持单手抚胸的绅士姿势，以另一只手轻轻叩门，见到来开门的你时含笑弯腰，碧绿色眼眸倒映日光，更显态度和煦：
“小姐，很高兴为您效劳；请问您需要哪种帮助？”
如果忽略他过分清隽的外貌和黄金比例的身姿，那么他与地球时代的大部分人类毫无不同，这令你顿感亲切：
“您好，很高兴您能来帮忙，不过……我听说‘人类’早就灭绝，所以您是？”
他再度微笑，体贴解释道：“以机械造物糅合人类基因中可取部分之后的生命体——因为我们身体素质过硬，一般担任维护战斗型职务，这也是我能前来为您解决烦恼的原因。”
——这解释似乎过于详尽，仿佛他提早知晓你对星际时代的文明知之甚少似的。
你忽略掉这一丝异样，开始详细叙述自己在梦境中所遭遇的一切，便见他眉峰随着你的话越蹙越紧，最终在你停顿的间隙斟酌出声：
“如您所说为真……这次的事情，并不容易解决。”
“为什么？”
“侵入其他个体的梦境给予暗示，是皇族才能掌握的能力，他们凌驾于绝大部分公民之上的地位，使他们可以越过法律的局囿为所欲为——以我的能力，可能暂时无法击退皇族。”他以审度目光看向你，严肃问道：
“小姐，您为什么会与星际的皇族有所纠葛？您…是否对我隐瞒了一些事情？”
你静默不语——离开飞船时，怪物的警告尚在耳边——
【不要被人发现你远古物种的身份】
否则便会面临圈禁和豢养。
“小姐、小姐？”他声音带着一丝担忧：“您还好吧？”
你回过神来：“没事……”
他却表情愈发温柔怜惜，抚慰你道：“如果您不想叙述因由，那我可以不问。我的职责，是尽可能解决您的烦恼。尽管……”
“尽管什么？”
“没什么。”
9.
建筑于飓风中亟速破碎翻滚，砸向地面的同时激起海中巨浪，水中潜藏着的焦尸难辨原貌，铺满陆地的是绵延废墟，人潮涌动流窜——你呆呆地望着眼前景象，仿佛回到休眠期前灾变的地球——末日降临之刻，生命轻贱至斯。
正当你迷茫惊惧到迈不动步伐，浅蓝色的半透明怪物倏尔降临于你身侧，以巨大触角贴住你每寸皮肤，柔软却不容拒绝地裹住你整个身体，为你挡住飞沙走石的同时，以祂身躯造就一枚你无法挣脱的牢笼。
些许粘腻而软弹的触感在皮肤上挥之不去，你耳边是祂的低语：
“这颗星球上的雄性即将消散殆尽，依旧不答应做我妻子吗？”
你木然承受祂的禁锢，不曾回答问题，只是透过窗看向外面血色幽暗的天空：“这里的一切灾难……”
祂立即明白你在问什么，异常迅速道：“是我做的。”
不待你反应，祂又毫无犹豫补充道：“这是为了让你意识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庇护只是虚言。”
“所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依旧不答应做我妻子吗？”祂罕见的顿了顿，“宁可像外面那些生物一般，化作焦炭？”
祂的话语毫无威胁成分，却让你浑身汗毛竖立：对方放你离开牢笼，原来只是为了给予希望后狠狠将其摧毁。
你怀抱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那个来帮我的管理局研究员……”
“身首异处。”祂缓缓说：“妄想与我争夺配偶，真是胆大包天。”
白日还在你住所调查的清俊男人，此刻也因你而死，这重磅消息像压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令你已无法思考祂这句话中的其他含义——
在如今的世界上，你并无亲朋，更无同族，就连短暂栖身之地都被毁灭。
窗外，世界仍在持续不断地崩塌，鲜血染就的高空一片殷红，令你感受到更深刻的恐惧——
自由，对你而言真的有意义吗？
“好，我答应。”
你听见自己的回答，盈满顺从与屈服的回答。
10.
哪怕毁灭整座星球，祂仍保留一座教堂式建筑作为典礼地点，就连礼服都已提前备好，仿佛早预料到你的答案。
你被触手牵着步入圣洁的殿堂正中，凌空有道声音庄严肃穆，缓道：
“愿无论贫穷或富贵、健康或疾病……你们都能不离不弃、携手共度。”
戒指由祂体内凝结而出，缓缓送入你的指尖——不同的是，这一次你失去了从前于梦境中拒绝祂的勇气，只是置身事外般，漠然看着自己的无名指被银光紧紧束缚。
“不！她不愿意！她拒绝！”
白光穿透云翳，如剑影雷光，劈碎你指根之物。青年从空而降，依旧穿着白日的管理局制服，以骑士姿态戍卫你身前。
不过半天没见，你却觉得他身躯宛如神祗、既亲切又伟岸。
“你不是身首异处……”
他侧头微微一笑，竖起手指向你比一个噤声手势；随即向那怪物道：
“陛下，您坐拥整个星系，何必强人所难？”
你还来不及因为他的话感到惊讶，便见他迅速抽出光枪，举手时发出如利刃般割碎天空的光线：
“是时候结束这场游戏了，陛下。”
说罢，扭曲时空的巨浪翻涌，你翻覆其中、唯有借他胸膛为支点，才不至被洪流搅碎。
11.
他身体柔软却有力，贴体相拥时触觉异常奇妙，时光似能于此恒久。
又或许只是须臾——你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睡衣，躺在自家床上的温暖被中，眼前是熟悉的卧室陈设——
除了身下多出来的男人，这一切都和睡前没有丝毫区别。
他用手揽住你腰轻轻翻身，把你置于床面，随后干脆利落下床，抚胸向你鞠躬：“失礼了。”
“刚刚……”你疑惑道：“刚刚那一切，是梦？”
“那是皇族操控梦境的能力。”他解释，“不过，如果小姐您在梦中与其缔结婚约，那么于现实中依旧成立。”
“难怪……”
你心有余悸地回想起梦中浩劫之下破碎的星球、充满感激地握住他的手：“如果不是你……总之，我必须要好好感谢你才行。”
“谢礼就不必了，我只需要一样东西即可。”
你答的迅速爽快：“你要什么？”
“我要，”后面二字缠绵于他落下的唇齿之间，暧昧难明：
“吻你。”
臣服于他高超技巧之下的你，并无余力思考：如果操控梦境是皇族的能力，眼前的青年是如何将你从梦境中带出来的？
12.
你们于教堂前宣誓，他将戒指套入你的指尖时，围观人潮中酝酿起巨大欢呼，似海潮般将你们淹没。
你既忐忑又羞涩的问道：“为什么你亲朋好友这么多？你之前只说数目有一点点大的，我没想到……”
眼下的情况，倒像是地球纪录片中所叙述过的“山呼万岁”之景，让你有点受宠若惊。
他却不以为意地笑笑：“有这么多人前来祝福我们，难道不是好事？”
你呆看着手指上的戒圈，侧头望向神父慈蔼的面孔和一旁雀跃地人群，忽然产生一种割裂般的孤独感觉——
似乎这场景和怪物在梦中给予你的婚姻并无不同，你从一个牢笼逃脱，转瞬钻入另一个以爱情为名的陷阱。你不禁想到那个熟悉的问题：
自由对如今的你而言，真的有意义吗？
“亲爱的，你在想什么？”他轻吻你额角，体贴问道：“是不是太累了？”
你摇了摇头，挥去那荒谬错觉，努力说服自己：
眼前是爱你的丈夫，你们将有美满幸福的余生。
但在你看不见的角落，你很久前曾见过的、那枚与怪物身体同色的银蓝色智脑，正默默记录着在婚礼现场发生的一切。
你并未意识到，透过影视转播瞻仰典礼的公民数更是远超现场个体数目；幼崽们看着光幕，懵懂地问自己的父母：
“陛下为什么要以这样的形态举行婚礼，为什么穿着研究员的制服？为什么王后是这么低端的种族？”
“这不是我们能了解的事情。乖孩子，我们只需祝福就好。”
—|下|—
13.
似乎有触手般柔软之物在身体深处升腾翻涌，后又裹携而出——那速度快的像是错觉，恍惚中你略带疑惑地抬眸看他，迎上他了然低笑，沉腰叹道：
“乖，我早说过除我之外，你别无选择。”
过度激情足能模糊人类大脑中有限的认知，你含混地接受他，含混地产生怀疑：
自你与他相知，他似乎从未没说过‘别无选择’或类似的话，但你却觉得这句话有几分似曾相识，是在哪里听过呢？
男人没有给你思索明白的机会，他将唇落在你眼睑上，你下意识随着他给予的吻闭上双目，沉沦于柔情蜜意之中。
很快，你在幸福中怀孕了，令人欣慰的是你们的孩子并未受到星际时代基因的影响，依然是个人类，男人于你产后揩去你脸颊上的汗水，轻柔地吻了吻你额头：
“辛苦了。”
你摇摇头，满怀孕后对未来的憧憬，问道：“你会一直疼爱我们母子吗？”
“会的，因为我爱你啊，宝贝。”
14.
但家里，有个你无法感知且无法踏足的区域，其中秘密你大概永不会了解——
青年男人推开屋门，褪去白色制服的同时，周身弥漫出巨大触手，迅速填满整个空间，舒展的末梢接收着来源于后代的疑问：
“陛下，我们为什么要伪装成人类这样的低等远古物种？为什么要在母体的肚子里待十个月那么久？”
“当然是为你母亲的欢心和喜爱，我的孩子。”
“但是……陛下，我们作为星际中的高等物种，为什么要去讨一个母体欢心？”孩子顿了顿，补充问道：
“而且，还是如此低级的种族？……”
“——人类只有在相爱时，孕育的后代才足够优质；为了我们的血脉进化，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他语气变得严肃，说话毫不留情：
“而且，我说过了，不要叫我陛下，要叫父亲。”
“是的，父亲。”孩子恭敬回答，又犹豫道：“可是……”
“嗯？”
“父亲，您所说的爱，是什么意思？”
“是一个我替她量身编织的、她永远无法戳破的谎言。”
作者有话说第49章 四十 谎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