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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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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湖这个丁点大的村子从版图里彻底消失了。
范茁正在看卫星传回的影像。
电话那端信号不是很好。
一个男人断断续续道:“……非常震惊,等我监测到的时候,两座山体坍塌的位置恰好将乐湖这个村落埋进地底了,哪怕是地壳运动,也不会发生这样恰好的事件,而且更可怕的是周围岗哨并没有任何震感。”
范茁一手摸着下巴,不说话。
山体坍塌带来的震撼感从图片和视频是无法确切感受到的。
只有身处其中的人……
范茁想到了十五年前的小芒山。
他说:“可以做到。”
对方惊吓:“您说什么?”
范茁冷静道:“神不知鬼不觉的毁掉一整座山脉,他们可以做得到。 ”
——“行吧。”对方汇报员也不知道范部长在神神叨叨讲什么,他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事情:“还有,范部长,我这里还捕捉到一段视频,加密传送过去了,您过目一下。”
话音刚落,视频加载完成。
镜头晃得仿佛在地震,其实那比地震厉害多了。
一座呈倒三角锥的山峰拦腰截断。
山体四分五裂,却没有向外飞迸,而是垂直砸进了地面。
目前只有人类的定向爆破技术才可以做到。
但范茁知道,那绝对是非人所为。
鬼步峰,曾经是系统里记录的一项奇观。
那么大的山体,如果是人为爆破,需要的能量供应怕是要掏空半个城市库存。
山体坍塌的那一瞬间,视频中,有一道巨大的身影腾云驾雾地从天上游下。
是龙。
它距离镜头最近的时候,可以聚焦到它身上的鳞片莹白如玉。
是它用自己的身体稳住了附近动荡的山脉。
所以震感才没有惊扰附近的岗哨和居民。
范茁眼睛瞪大,胸口不受控制的起伏。
视频里的它重现了十五年前的那一幕。
小芒山群腹地一场无人知晓的爆破行动,炸毁了四十公里的山脉。
而仅一条隧道之隔的城市里
——孩子们蹦着跳着下课奔食堂开饭,外卖员忙碌地穿梭于都市的写字楼之间,那些白领在窗明几净的公司办公室里架起折叠床小憩。
甚至连鸟都没有反应。
肥嘟嘟的喜鹊落在校园的绿草坪上,悠闲而自得。
范茁不能允许自己在回忆里陷得太深。
他打发了前线的汇报员,立刻打电话联系谢改。
然而,谢改再一次失联了。
十几个通讯请求石沉大海。
范茁试图联系他身边的得力干将,花椰菜。
得到的依然是失望。
范茁起身在办公室里着急地转了两圈。
秘书前来敲门,柔和地说道:“范部长,魏粤到访,现在会客厅,想要见您一面。”
范茁没什么好气:“想见就见?有预约吗?”
秘书无奈地一笑:“他今天的态度非常强势,我已经尽力把他拦在外面了。”
魏家这位老爷子,黄土都埋到下巴了,反而越蹦跶越欢。
他上次带着一群人强闯办公室咄咄逼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范茁叹了口气,对着镜子,抚平领带。
魏粤自己一个人坐在会客厅里悠闲喝茶。
范茁推门进来。
魏粤一笑:“旧年的陈茶,范部长真是清廉啊。”
范茁望着他,这老头近些年越长越刻薄了,笑起来也总让人觉得阴阳怪气的。
魏粤今天身边连个小辈都没带。
范茁开门见山:“有事?”
魏粤放下茶杯:“听说乐湖山塌了,我们家的孩子已经启程过去了。”
范茁:“你们的家事不用向我报备吧。”
魏粤笑了:“这不是报备,范部长,我只是提前向您打个招呼,听说您的人也在那边,都是年轻气盛的孩子,到时万一起了冲突,您别见怪。”
范茁仔细观察他的神情,试图瞧出点端倪。
但是魏粤到了这把岁数,活成人精了,人皮就是天然的面具,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怀着怎样的鬼胎。
范茁心里一沉再沉。
乐湖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粤放下茶杯说:“您这茶不好,回头我让人给您送点今年的新茶,不值什么钱,一点心意,您千万笑纳。”不给范茁拒绝的机会,他继续道:“范部长,您当年把姓谢的那个孩子招揽到麾下,无非就是看中了他身后没有根基,而且还听话,好控制,是一件趁手的工具。”
范茁听着他放肆至极的话,难得没有动怒。
魏粤见状,笑了笑:“可是再趁手,那也是借来的啊。虽然我不知道他和姜渊鱼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烙着属于姜渊鱼的印记。现在,他的原主人回来了,范部长,这把工具您用着还好使吗?”
范茁从紫砂小壶里给自己倒了杯半凉的茶,沉默地抿了一口,又涩又苦。
魏粤在等他的答复。
范茁闭了闭眼,熬了整晚的他,心里交瘁的开口:“陈年的旧茶口感不佳确实该换了。”
***
谢改意识复苏的那一刻,以为自己死了。
因为他闻到了一种腐朽的气息,不想来自于人间。
耳边有人在轻声交谈。“水有问题,不能入口。”“我们几个非人的东西不吃不喝几天没问题,可曾小姐要命了。”“还能想别的办法吗?”“我们需要干净的水源。”
干净的水源。
谢改在队友强烈的渴求中睁开眼睛。
身下垫着厚厚的杂草,抬头就是正当空的太阳,但由于林高树密,层层的叶子打散了阳光,投下来的只有一点柔和的暖意。
身下湿润的土壤沁着透骨的凉意。
谢改勾起手指,却感觉身体里空空如也。
四肢百骸像被拆掉重装了一遍,提不起一点力气。
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花椰菜大呼小叫:“醒了醒了,谢组长醒了!”
朝朝暮暮在旁边递来关切的眼神。
赵凌悦身为医生有特权,所有人都要给他让路,他蹲在谢改身边问:“感觉好些了没有。”
谢改:“……感觉我好像废了。”
赵凌悦指了指他的心口:“你先别有太大动作,我刚给你补了窟窿。”
谢改人不能动,但是脑子能动。
他目光越过赵凌悦地肩膀,看到了那边靠在树根下的曾漾,脸色苍白,明显脱水,意识模模糊糊不甚清醒的样子。
不远处就有溪流的水声。
谢改问:“你们刚才说水怎么了?”
赵凌悦:“水里有一股子臭味,他们说是鳄獭,人喝了会出大问题。”
说到“他们”两个字时,赵凌悦指了指朝朝暮暮。
他们知道的不少,连花椰菜都不知道鳄獭是个什么玩意儿,还一头雾水的迷茫着呢。
两只小蝴蝶这些年藏得是够深呢。
谢改环视一周,问:“怎么不见姜渊鱼?”
赵凌悦听见这个名字明显缩了一下脖子,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几步,把发言权让给花椰菜。
花椰菜道:“乐湖村四面环山,昨晚,山脉坍塌得厉害,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地貌变化,先生怕惊扰到临近的村庄,忙起来一直不见人。刚刚出现了一会儿,听说水出了问题,又怕水流向普通村民家里害人,又走了。您醒得不巧,他刚走不到两分钟。”
谢改拍拍裤子,从地上爬起来,心脉深处绞着疼,忍不住闷哼出声。
他本以为他会死的。
谢改问赵凌悦:“是你救我?”
赵凌悦连连摆手:“不是我,我可不敢居功,我只负责处理你的皮外伤……昨晚邪门的很,我们几个睡死了似的,明明知道外面出事了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是姜先生养的那啥关键时候把我们一个个拎了出去。”
养的那啥?
谢改皱眉,露出询问的神情。
赵凌悦当场就开始掀衣服,揭开一片油纱,年轻人紧实的腰间,触目惊心五个血窟窿,深可见骨,像是利爪戳出的洞。
当然,经过医生本人的敷药处理,现在已经止住血了。
赵凌悦小声道:“他养了一条龙,虽然很凶,但是很漂亮的哦。”
谢改:“……”
他想说,那恐怕不是养的。
话在嘴边转了几圈,他却转而问道:“现在你们干什么,等他?”
赵凌悦哦了一下,说:“姜先生给了我们一张地图。”他抖开手里一张泛黄的羊皮纸,说:“上面做了一个标记,他让我们顺着路走,找一个神仙婆。”
姜渊鱼昨晚说神仙婆居住在河流上游,或许不是心口胡诌。
但是……
环乐湖村的山脉全毁了,那他们现在身处什么地方?
谢改手边已经没有任何辅助工具了。
昨晚的情形,想也知道非常惨烈,否则姜渊鱼也不会为了救人而伤赵凌悦五个血窟窿。
他们的行李和补给,全部留在那栋小竹楼里,随着整个村庄一起覆灭了。
谢改忍不住想:“姜渊鱼他会难过吗?”
花椰菜又期期艾艾的凑上来:“谢组长,我有件事和您说。”
谢改从她的表情中窥到了不祥的感觉,警惕道:“你干了什么?”
花椰菜说:“先生向我打听你那把刀的事情,我都说了。”
……
一阵难言的沉默。
谢改:“你说了多少?”
花椰菜:“说都说了,说多说少也没差别。”
谢改:“嗯?”
花椰菜:“能说的我都说了。”
朝朝暮暮假装不在意的四处打量,其实余光一直不停地往这边瞥。
谢改简直让她气笑了:“算了,我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的。”
花椰菜绞着自己的手指:“我本来也不想的……可我真的瞒不住,他审我一审一个准。”
谢改有个秘密。
藏在他身体里那一段细长的鲸骨,根本不是什么武器,也不是什么骨刀。
而是他给自己受伤的脊柱打的补丁,用以支撑他半残废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