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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三、 ...

  •   到了傍晚,圣旨终于下来了。

      花冲之死经太医院验过证实属于他自尽不成伤重不治,而与展昭合伙监视张大人的“罪名”居然由一个莫名其妙的人顶缸:据说褚道南口水横飞地在御书房当着皇帝、包拯和他的主子刘承敬说了小半个时辰,一口咬定张大人居心叵测张小姐之死别有内情。包拯和他一唱一和,俨然此事只是一桩涉及汴京治安的寻常公务,两人早已勾搭成奸,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才讳莫如深。

      因此,展昭不但不曾勾结江湖匪类,还顾全大局了?关键在于褚道南这是投诚了?

      此时庞统急着去老头子家里,便叫人把展昭送出去,还特意嘱咐了弄得凄惨些,也没再去见他,急匆匆走了。

      庞藉这些日子瘦了一圈,正疲倦地闭目躺在软塌上跟两个孝顺儿子庞龙庞虎闲磕牙以作消遣。

      见庞统来,两个弟弟乖巧地赶紧退下……似乎有点太乖巧了?庞统看着他俩的背影笑道:“比我好用,嗯?”

      庞藉白他一眼:“只要他们别被包拯铡了就成!你先坐坐,我叫你见一个人。”慢慢直起身,朝外喊:“福安,叫仇如海来。”随手抛给已坐在椅上的庞统一沓子信函样的纸张。

      庞统粗略翻看,却见这些信都是拓本,言辞隐晦、落款陌生,说的却都是些朝中各部的机密之事,连国库存银多少、禁苑排兵如何都有涉及。可见这泄密之人不但有些实权,而且已经窥伺很久,竟把各部的大小机密都多少探得一些。

      “这是褚道南投诚的好处?”庞统一边仔细研究签名的笔迹一边问道。

      庞藉赞许地点点头:“不愧是我儿。”拿起一张纸眯眼细看,“褚道南也是个有真本事的,要留下这许多拓本还真是不易……王爷啊,你若要查,就从各部官员的旬报、月报查起吧。我看这写信之人笔力出色铁画银钩,应该不难查。”

      庞统白了那老狐狸一眼,把一沓子纸扔到桌几上:“凭什么我查?查又有什么用?”笑话,泄密之人未必就是写信之人,找到了又有个屁用?干吗骗我做这苦工?“要查你去查,找到了告诉我一声,我来逼供。”

      庞藉胡子翘了翘,忍气吞声没说话。这时管家福安带了个小个子男人进来,说是仇如海到了。

      这男人刻薄点说还没几个茶壶摞起来高,瘦得跟纸片儿似的,小眼睛、塌鼻子,满脸谄媚的笑容,再加上两撇黄胡子……难不成是翻江鼠假扮的?怎么那么像个病耗子?

      那人下跪见礼。老头子引见了几句,原来这人就是老头子在中原一带最得力的探子。庞统只道他姓“裘”,后来才知道居然是“仇”——“仇如海”,这么恨意滔天咬牙切齿的名字,配上个形容猥琐的主人,怎么就……就那么让人想乐呢?

      偷着乐完了,三人谈了一阵,庞统起身想走,却又被老头子叫住了。庞藉指着仇如海道:“他在外头也奔波了不少年,咱们也得叫人歇歇了。以后啊,就叫他跟着你,我叫人在合适的地方置办好了宅子,等把家眷安顿好了就算在京城落地生根,也省得让人家说给咱们老庞家卖命的落不着下场。”

      庞统领命。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看似平静无波,朝廷上就张大人是否忠贞扯了一段,太后被吵得头痛便和稀泥压了下去——反正那张大人托自家哥哥送进宫来的夜明珠子很是不错,哥哥也说他的好话,应该没胆子不忠的吧?庞统后来当着赵老六、八王爷、自己老头子以及包拯说道:“居然连尊贵如斯的太后、宰相——哦,还是皇亲——都只为自己的私利罔顾其它,”他很是轻蔑地瞥那已脸色铁青的皇帝,“还是那么细微的小利,穷疯了么?丢人!”气得赵祯一脚踹翻了檀香炉,背着手踱了好几圈才能恢复成一副不问世事的温吞样子。

      而市井里,这几天最大的事,就是小甜水巷里丢了两个人:雪月楼的瑞荷姑娘和翠屏楼的老鸨张妈妈。那瑞荷可算是京里最红的姑娘之一了,又是所谓的清倌儿,也不知多少人惦记着,至少痴情的二少爷庞虎是哭得肝肠寸断。雪妈妈开始还道她和人私奔,瞒了几日才捅出来。

      流言传得满天是,大多数人都说她们是被近些时候崛起京城附近的山匪劫走了。庞统只当笑话听:劫瑞荷也就罢了,劫个老鸨去做什么?

      出了事开封府自然要查。展大人才养了两天伤就开始陷在脂粉堆里查案。于是庞统找到了好消遣:下午的时候坐在全京城最好的酒楼里喝着茶吃着点心,看真真君子样板的展大人板着脸在花街各家妓馆进了出、出了进,每天被雪妈妈鼻涕眼泪抹一身,真舒坦啊!

      只是,那丁家的小妞儿是怎么回事?穿个男装就以为可以鱼目混珠了?庞统随即想到:怎么一直没见白玉堂?

      结果这日傍晚,阴了许久的天终于飘起了雪,庞统正觉得无端烦闷,府里的清秋却挑这个时候拉着一个侍卫跪在他跟前要他成全。

      中州王府的规矩,向来是不问你出身是否清白,但只要进了府就要安分守己。真要想出去,老老实实说,只要没做什么“多余”的事,王爷绝不会难为。

      清秋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只说自己不知羞耻,可就是想和那侍卫在一起。被他硬拉来的小伙子满面羞惭,却也没说什么跟着跪,显然也是许了心的。

      若是平时,他们两情相悦,府里规矩严也不怕他们出什么丑事,打发出去成全一对小情人也就罢了。可今日他莫名地不悦,便板着脸足问了快半个时辰,小侍卫已经羞惭得想挥刀自尽以谢天下。偏生这时候,一个小厮在廊下跪了有事要禀,仔细一看却是那个机灵孩子小牛儿,看来在庞统的特意关照下受了提拔。

      小牛儿进了屋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启禀王爷,展昭展大人来访。”

      啊?庞统直发愣:不可能吧?“开封府找本王有事?”

      “……展大人还带着朋友和两位小少爷,许是私人来访。”

      那就更不靠谱了。庞统先让人先看管好清秋和那侍卫,唤小牛儿近前细问:“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其实展大人只是来门房借伞。他带的朋友就是上次来的那个男装姑娘,抱着公孙师爷家的小少爷和白五侠的儿子。应是天下雪了怕孩子冻着才来叩门的。”

      “……你倒什么都知道!”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八卦?

      小牛儿顿时臊了个大红脸:“展大人经常带着公孙小少爷出来,这两天白五侠的公子来了也爱腻着他,京城里认得的人不少……他们只是来借伞的,不过樊大爷要他们进暖房等会儿,说给他们备顶轿子,还让小的跟王爷报一声。”

      樊大爷就是樊甲,大约是看出庞统对展昭算另眼相待替主子卖的人情。可是“另眼相待”么?随便对谁都心软,我庞统早八百年就死翘的了!庞统一边冷笑一边跟着小牛儿往门口暖房走。走着走着想到那白玉堂年纪轻轻就有妻有子,莫名地觉得怪怪的。还有怎地展小猫和他岁数相近,就和个孩子似的人事不懂?许是跟年纪没关系,只是他天生是根木头,不,也许跟他哥儿们一样是个菜包子……

      胡思乱想走到暖房,却见乱糟糟一片人挤在门口,原来小轿已经备妥,只是那两个一岁来、粉雕玉琢的小小子儿四只小手死死把着展昭不放,哭得嗷嗷的,怎么都不肯让丁家姑娘抱着坐轿子。展昭用藏青大氅裹着孩子,急又急不得,扯又扯不开,俊脸青青红红,正没辙没法。

      庞统再糟糕的心情都被闹跑了,情不自禁哈哈大笑道:“展小猫,要不你就抱着孩子坐轿子吧!”回娘家!

      展昭的脸绿了,努力挤出笑纹叫了声“王爷”,突然目光凌厉地示意丁家姑娘上轿,随后噌地把两个孩子塞了进去。

      他上身探在轿帘里也不知做了什么,两个嚎啕的孩子突然就噤了声,还咯咯直笑,丁姑娘还轻声笑骂了句“展大哥不要欺负小孩子”。展昭起身,尴尬掩饰得很好地回头朝他恭谨抱拳,便吆喝起轿出门。

      他到底干什么了?庞统好奇得要死,却见展昭走出一段突然又回头,隔着细细簌簌的雪帘和灰蒙蒙的天色,得意地朝他呲牙一笑——他、他娘的,这是挑衅!

      说了一句话,就当是遛了回腿儿。庞统回到后院,这才许了清秋和侍卫的事。又去刑房地牢里转了一圈,终于决定了一些事。

      又隔一日,雪月楼的清倌头牌瑞荷姑娘在失踪了十余日后居然自己回来了。她坐着一顶青呢小轿来到开封府门口,等展昭闻讯出来后就在百十号围观者的注视下,嘤嘤抽泣着扑进了展昭的怀里。

      据说丁姑娘的脸都黑了,白五侠黑得更厉害。

      瑞荷进了开封府就几天没露面。这晚庞统翻过来调过去睡不着,最终自暴自弃地起身穿衣,叫了几个人黑衣短打,快马出府。

      汴京城外,跃马山下,已是一片血海。

      庞统等老早去了马,悄没声地杀了十来个外围望风的黑衣人潜入鏖战核心。还没见到人,庞统就听暗夜里有人哑声嘶吼“展昭还不束手就……”,却突然被一声如同鹤唳九天的清亮长啸掩盖。随即在数道璀璨剑光织就的炫目光网里,伴随着几声惨叫,展昭青衣白袍冲天蛟龙一般跳出黑压压的包围。他一边又迅捷无匹地凌空刺出七八剑,一边慨然大笑道:“尔等宵小之辈倒是大言不惭,且看展某的厉害!”一剑飘血。

      剑光如水,眸光也如水。庞统看着,突然热血沸腾,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青春年少恣意妄为的日子,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和那强大美好的青年一起削砍。

      然而惨呼血雾间回响起雀鸟的鸣叫。月盘映照下一人白衣飞舞眼神冷冽,一把宝刀上下翻飞,冷酷狠辣至极。

      那是白玉堂。与展昭并肩作战的当然是白玉堂。而中州王……庞统忽然意识到,竟只是百般谋划后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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