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天色未蓝

5、言及过去

　　我起身，蹦跶着去倒水。这个可怜的姑娘，怎么被我吓成了这个模样。我坏心肠地在心里暗笑，觉得还是这样的表情，更适合她那双眼睛。

　　“喝水。”我大方地把水递了过去，忽然发现小张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快速得不能不让我由衷地佩服。

　　“雯姐，其实有些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小张叹息，“何必再执着呢？知道了又怎样？还不是让自己再伤心一次吗？”

　　“有些事，的确可以忘记。可有些事，是痛上一辈子，也值得记住的。”我垂下眼帘，细细嘬了一口水。

　　“所以说你看不开嘛。你现在毕竟已经是文涛的妻子了，这么惦记一个男人，总不太好吧？”

　　“小张，”我忽然出声，轻笑道：“看来，有些事情，你还是不太懂啊！人这一辈子，除了爱情，更需要友情。男女之间的关系，并不仅仅只能局限在一种意义内的，它可以更广阔。”

　　“瞧雯姐你说的，老气横秋的，好像自己有多老一样，历经了沧桑。”小张抿嘴笑。

　　“看看，诚心笑话我不成？我们差不多的年纪，要说自己老，岂不是把你也给搭进去了吗？”我笑，“好了，言归正传，你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

　　小张理了理头发，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种自然的韵味，“其实刚才不和你说，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不想你伤心罢了。哪会像你所说的那么严重，竟然把杀人这么大的一个帽子扣到我的身上。要是我们和欧先生的死有关，那怎么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和你说话呢？”

　　我不语，等待下文。

　　“欧先生的事情，毕竟也已经过去一年了。所以有的地方我记得不是很详细，你可别又说是我存心隐瞒了。”小张打趣，“欧先生的死，还是很突然的。年纪轻轻，就出了这样的意外，的确让人惋惜。”

　　要不是我要知道真相，我早就跳起来骂人了。这女人，还没完没了了，说了个老半天也达不到正题，“什么意外？”

　　“听黄小姐说，哦，对了，她就是欧先生的女朋友，叫黄晓。她说欧先生是去爬山时出的事故。因为当时就他一个人，所以等到被山下的村民发现的时候，欧先生已经回天乏术了。”

　　照这么说来，似乎真的应该是属于意外。可是如果是这样，那黄晓为什么要指责我，说欧亚的死和我有关呢？

　　“他是怎么出的事故？是什么事故？失足？还是什么？”

　　“这个我就真的不清楚了。”小张歉意满满，“黄小姐也就是说了这些，她当时急着找你，不愿和我们多说。”

　　“找我？”欧亚刚死，她联系我，应该就是为了通知我这个事情。可是，她为什么不直接让小张转达呢？按照常理，她那个时候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光是欧亚的后事就足以让她忙碌了。又怎么会把那么多时间放在找我这件事上？

　　“是啊，她联系不到你，就一定要我们帮她找到你。”小张止了话音，欲言又止地瞅瞅我，“她说，她说……”

　　真是看不惯她这副样子，明明就是要说的，偏偏弄得好像是自己不想说，给我硬逼说出口的。就好像电视小说里常用的一句话：“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这种话都出口了，还有不说的可能和必要吗？我摇头叹息，决定还是顺着她的话，反正我也是要知道的，“她说什么？”

　　“她说，是你害死了欧先生！”小张摇了摇下唇，好像自己说了一句多么可怕的话一样。

　　这句话，我已经从黄晓嘴里听到过了，所以，倒没什么大的反应，“她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不清楚。反正她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句，说欧先生是你害死的，要你出来说个清楚什么的。”小张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我倒觉得，她这个人好像脑子有点问题。说话颠三倒四的，还乱说胡话。”

　　脑子有问题？不太像。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和她通电话时的过程，虽然在知道了我是谁以后，黄晓的情绪是激动了点，但条理还是清楚的。不像是有问题的人。不过，她为什么要说欧亚的死，与我有关呢？甚至还直言不讳，认为是我害死了他？欧亚出事的时候，我正在国外，那又会和这个意外，有什么关系？

　　脑子里各种问题，扰得我头疼。大概是睡了太久，又被用了太多的药，才说一会话，精神就有些不济了。不再和她比肩而坐，我大大咧咧地斜躺了下来。反正我是病人，不需要太过在意表面功夫。

　　“后来呢？”

　　小张体贴地把一个枕头放在我脑后，“我看她情绪那么激动，怕对你不利，所以，就没敢告诉你这件事。当然，你在国外的联系方式，我也没有交给她。”

　　“她就这么轻易地就走了？”看黄晓话语里的愤怒，时隔一年还能如此强烈，可想当时的情景。我很怀疑，小张怎么能阻拦得了。

　　“也不是很轻易。刚开始，她就整天坐在我们公司门口，吓跑了不少人。甚至还有人以为，她是文涛惹下的什么风流债呢！”小张笑，“后来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请警察出面了。”

　　“她只是坐着，犯得着请警察吗？”

　　“雯姐，你不知道，影响实在是不好。我们都是打开门来做生意的人，文涛在社会上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她这么一闹，别人会怎么看啊？”

　　“她被警察怎么样了？”我的语气有些冷。虽然我未曾见过黄晓，也不能理解她对我的仇恨，但她毕竟是欧亚的女朋友。他们这么对待她，就是不行。

　　“你瞧瞧，生气了不是。”小张夸张地感慨，“早知道就不和你说了，又惹你不开心。”

　　说都说了，还有什么早知道。我无语，真的是人生处处有陷阱，处处有考验啊！我收拾了下自己的心情，笑道，“你这傻妞，我哪有那么脆弱啊？接着说说。”

　　“她的行为，违反了治安处罚条例，所以在警察局待了几天。她也算是个聪明人，出来后，再也没有找过我们的麻烦。”

　　聪明？我冷笑，是无奈的妥协吧？肖文涛在这件事里用了什么手段，我不知道。但能让黄晓乖乖收敛的，应该不会仁慈到哪里去。试想一下，一个刚刚失去男朋友的女人，却又在爱人好朋友那碰了壁，甚至进了警察局。别说是有仇恨，就算没有，这一连串的事件足以让她痛恨起我来。

　　是的，是痛恨我，而不是肖文涛。虽然送她进警局的人，是他不是我。但是肖文涛是我的丈夫，他所做的一切，也就代表了我。谁又能想到，我对于发生的所有，根本是一无所知呢？黄晓的心里，应该早已认定，欧亚死后，我一直故意避而不见，甚至是我，让她身陷囹圄的吧。

　　作为曾经的好友，是什么让我可以对欧亚的死不管不顾？对好友的爱人采用极端手段？不是心虚，那又是什么？肖文涛的做法，对我非但无益，更有可能让误会不断加深。知情者的第一感觉，就是做贼心虚。而我这个贼，正是因为和欧亚的死有关，所以才心虚地不敢出面。

　　“那么，欧亚的追悼会，我也没有参加？”我轻叹一口气，虽然是个问句，但我能确定，答案一定会是肯定的。

　　“是。”

　　“那我回国后呢？我是什么时候知道事情真相的？”一个谎言，是不可能掩盖一辈子的。

　　“你一直都不知道。”小张的回答很冷静，“因为上个礼拜，你才回来。回国的第二天，就遇上了车祸。”

　　看来我的运气也不是很好。我自嘲地笑了笑，“我在国外，应该也会和他联系的啊？”

　　“应该不太会有机会联系。因为你出国是为了治疗，”小张顿了一顿，“对了，你的子宫查出来不太好，去年去国外进行了手术。在医院里，手机信号是被屏蔽了的，而且我想，你应该也没有那个体力。”

　　怪不得我在国外待了这么久的时间。我下意识地伸手，轻轻触摸了下靠近腹部的位置，隔着衣服，什么也摸不到。

　　“别紧张，手术很成功，现在你的子宫和我们的一样，没什么问题。”小张笑，“雯姐，就像我刚才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想还有什么意义呢？你的身体不太好，不要再想这些了，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我扯了扯嘴角，觉得好累。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肖文涛当时瞒着我，是因为担心我的身体吗？也许他知道，凭我对欧亚的感情，要是知道他出了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会拼着要回来的。可是，欧亚他为什么会死呢？

　　或许是我脸上的疲惫过于明显，小张起身，语气柔和，“雯姐，时间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有事联系！”

　　我点头。吴佳早就被我遣出去买东西了，病房就我一个主人，我抱歉地笑了笑，“那我就不送你了，你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