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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舞阳太子4 ...

  •   皇帝回到宫中,大病一场,无论太医们怎么查,都查不出病因。

      躺在病榻之上的皇帝,不忍江山拱手让人,又夜夜梦见贤德皇后,每每泪流满面,后来不知听信了哪句建言,竟然要寻求长生之道。

      一时间,长安城内聚集了一大批方术之士,有炼丹的,画符的,有降妖,还有除魔的,他们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些人很快惊动了整个京城,富商大贾纷纷将这些术士请到家中,视其为上宾。

      其中有个叫李奕的,很是有些本事,据说有不吃不喝、点石成金、预测未来之能。在一众方士之中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但在富商面前,却从不展示自己的术法。

      富商们问起他,他便神神叨叨的对这些富商道:“你们听说过笙歌锦绣的富贵辈中,有哪一人挥手飞升的吗?你们听说过炫弄法术换财之辈,又有哪一人羽化登仙的吗?修道必须谢绝万缘,坚持一念,使此心寂寂如死,然后可以不死;使此气绵绵不停,然后可以长停。然而也不是枯坐就能成仙。仙有仙骨,也有仙缘。仙骨不是药物所能换,仙缘也不是情好所能结。一定要积功累德,而后列名于仙籍,仙骨才生;仙骨已生,真灵自会感通,仙缘才成。”

      然后在纸上写了十六个大字:“内绝世缘,外积阴骘;无怪无奇,是真秘密。”

      此事不知怎的,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即召此人入宫。这李奕来到皇帝床前,环视一圈,便说了一句话:“阁中之‘气’异也。”

      甚么意思呢,他解释道,世间万物都是由“气”或“精气”构成的。凡物之精,比则为生,下生五谷,上为列星;流于天地之间,谓之鬼神;藏于胸中,谓之圣人;是故名气。杲乎如登于天,杳乎如入于渊,淖乎如在于海,卒乎如在于屺。

      也就是说,“气”是万物的本源。阴气阳气相互作用,在地化生五谷,在天为日月星辰。阴气阳气充塞于天地之间,称之为鬼神;懂得阴气阳气运行规律的人,称之为圣人。气有时光辉照耀,好象升腾在天;有时隐而不现,好象没入深渊;有时滋润柔和,好象潜伏入海;有时高不可攀,似在峻岭重山。

      气无处不在,化生天地万物,日月星辰包括脚下这片土地,都漂浮在气中。

      气又有各种形态,有些人周身的气,是没有形状的,那是普通人;有些人周身的气,呈龙腾虎跃之势,那多半是将相之才;而有的人,他身上所呈现的,是紫光缭绕的龙气,那是帝王独有的君王之气。

      他这么一说,皇帝马上就问了,那我房中的气,哪里不对了?

      李奕就说,这紫气之中混杂了一丝黑气,龙头上盘踞着一只鸡,那是凤压龙头之象,皇帝的头都被人给揪住了,那身子岂能康复,若想痊愈,就要想办法将这只鸡给除掉,将这黑气一丝丝抽去。

      皇帝一听,立马想起贤德皇后的生辰,她的生肖就是鸡,又回想起自己在京郊狩猎时发生的一切,那场梦,那首歌谣,白狐,野猪,恐怕都跟周皇后脱不了干系。他想着想着,觉得背脊发凉,立马将李奕留在宫中。

      这个李奕十分健谈,从上古大帝到周秦天子,从冶炼黄金到长生之术,可谓天文地理无所不通。

      他说:“沙丹是可以轻而易举地炼成的,既然沙丹可以炼成,黄金也是可以炼成的;黄金炼成了,黄河之水就可以轻易堵塞;黄金炼成了,长生不老之术唾手可得;得到长生不老之术,修炼成仙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他的话术很是精妙,以至于皇帝听后也是大为赞赏,悠然神往。

      光光这些,当然不足与取信众人,于是这个李奕在众人面前还上演了一道神奇的法术,他双手合十,双目微闭,对着寝宫中那一方棋盘,嘴里叽里咕噜的念念有词。皇后长公主等人,一看那棋盘上的棋子倏地立了起来,随着他的舞动而跳跃着,但见他指南走北,指东走西,指上走下,指左走右,静如脱兔,动如灵蛇,当真是令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然后长公主就问他,有甚么法子可治好皇帝的病。

      那李奕就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能找到盘在龙头上的那只鸡,就好办。

      长公主立马着手排查,查到最后,竟在宫中扯出了六千多个属鸡的宫人。李奕看了,一一摇头,他要找的并不单纯是那个属鸡的人,而是那个周身有凤凰之气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气泽,才有可能盘踞在龙头之上。而周身有凤凰之气的人,整个宫中只有皇后才有,显然王皇后并不属鸡,那么,就只有贤德皇后了。

      果然跟她有关,这个结果与皇帝一开始猜想的一模一样。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的纠缠至死不休,临了还要上来诅咒大庭国运,搞得他不得安生,皇帝越想越气愤,于是又问李奕该当如何。

      李奕就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贤德皇后陵墓的神道设计成圆形的弯道,再将陵墓上下灌以水银,让她的魂魄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永远只能困在陵墓之中。

      皇帝不日便命人照做,奇的是,贤德皇后的陵一修好,皇帝的病就有所好转了。

      皇帝大喜,之后对李奕更是深信不疑,不但授其为五利将军,后又加封为大通将军、天道将军,再封为“乐通侯”,食邑二千户。建甲第、给童仆车马,其余赏赐无数。除此之外,他还把自己的女儿卫长公主嫁与为妻,再赏黄金十万斤。

      这个李奕一时身悬六金印,势倾天下。一时间长安城唯他独尊,他当真过起了快乐似神仙的生活。

      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皇帝又泛起了头疼,疼得特别厉害的时候,当着众臣的面以头磕案。李奕怕事情败露,怕得要死,收拾了几大车金银财宝就打算跑路,没想到被皇帝派来的人逮个正着。李奕不愧是胆大妄为之徒,当场就说,奕愧受,认为自己愧对了皇帝的信任,携带这些财物并非是要跑路,而是正要将皇帝曾赏赐的这些金银财物都如数封存。

      皇帝一听,命人将他带到自己面前。

      李奕心知,只要皇帝还肯见他,自己就还有机会。到了皇帝面前,心想既然是有备而来,自然面无俱意。拿起一把扇子,左舞右摇,整个大殿顿时寒气逼人,阴风习习。接下来,他嘴里念念有词,叽里呱啦念个不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东北方向突然现出一团云雾。

      皇帝问:“为何东北方向会有一团云气?”

      李奕就道:“就因为疏忽了这团气,所以令皇上头疼。”

      皇帝道:“那如何解决呢?”

      李奕道:“那是太子宫所在,解决的办法倒也简单,只需做一场法事即可。”

      皇帝问:“为何太子宫中会出现这团云气?”

      李奕道:“皇上可还记得当时大修贤德皇后陵墓之时,太子殿下也曾闯入陵园加以制止。太子殿下与贤德皇后母子相连,气息相连,贤德皇后身上的气,亦可寄托在太子殿下身上,不过,只要太子殿下有一颗赤子之心,便不会受此气影响。”

      皇帝命他即刻前往太子宫。

      很快,李奕就带着一群人到舞阳的太子宫来了。长公主随后而来。

      那会儿他正在念书,就见李奕带着一拨人浩浩荡荡的闯进来,在宫中开坛做法。黄符飞得漫天都是,尖锐刺耳得摇铃声很快将整个太子宫的里外忙活的仆人都吸引了过来。

      那李奕见了舞阳,啧啧啧连叹几声,道:“太子殿下戾气甚重。”

      舞阳怒道:“你们这是在做甚么?上一回动我母后的陵寝,现在又来这里装神弄鬼?”

      长公主捏着帕子捂着口鼻,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温声软语的道:“太子殿下,这是皇上的命令,你父王这些日子头疼,这不是怕太子殿下也在太子宫中睡的不安稳么,遂让李大人来做这场法事,去去这里的污浊之气。”

      舞阳道:“我睡的很好,这里也没有甚么污浊之气,不需要做这些法事,请你们出去。”

      李奕撇了他一眼,道:“太子殿下,请您让开。”

      舞阳也毫不退步的道:“请你立即停止!”

      李奕道:“这宫中有不干净的东西,太子殿下若是硬要阻拦,微臣可担待不起。”

      舞阳道:“我说了,这里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李奕显得十分无奈,就连长公主也吃了一惊,他从未看到过太子殿下恼火的模样,寻了措辞,欲上前劝说,却被蓝觉挡了回去。

      蓝觉走到那李奕面前,捏起他法坛上的符文看了看,道:“你这~学的是哪门哪派的捉鬼驱邪之术?”

      李奕故作高深的道:“说了你也未必知道,我派开山祖师,乃是蓬莱之境的圣人。”

      蓝觉道:“哦?你们祖师爷教你事先吃辟谷丸来混当不吃不喝?教你用桃偶之术来充当预判之能?叫你烧房中药说成烧炼丹药?教你用是缩银法骗大家这是点石成金术?你这些微不足道的伎俩,真以为能骗过所有人的眼么。”

      李奕身子一晃,脑袋嗡的一声炸了,他自小修道,混了这么多年,虽用的旁门左道,却从未有人将他一眼看穿,自诩个中高手也不足为过,怎么这人?

      他看着蓝觉,觉得不可思议。

      蓝觉继续道:“你之所以能去阴间,那是用了茉莉根;你之所以能招仙,是摄来了灵鬼;你的还魂法,是役使狐魅;你的搬运术,是五鬼术。你名义上是道流,实际却是妖人!”

      李奕一听,当即拽着蓝觉的衣裳磕头求饶:“下士有眼无珠,竟不识仙驾,下士沉迷,已经知罪了;还望高人放我一马,我李奕现在就离开京城,此生再不踏入京城半步。”

      长公主一脚踩在他撑在地上的那只手背上,道:“李大人,你说甚么呢?”

      李奕又忙向长公主磕头,惊慌失措的道:“还望公主恕罪,小人胆大妄为,竟欺君罔上冒充仙人,实在罪无可恕,但求长公主放微臣一马,求高人放我一马,李奕从此再不敢踏入长安城半步。”

      长公主见李奕已语无伦次,也怕李奕接下去再胡乱说些甚么,脸色尴尬,挥了挥衣袖,忿然离去。

      被拖去的李奕,人都出了太子宫了,还在一个劲儿道:“望仙人恕罪,望仙人恕罪,望仙人恕罪......”

      这一行人离开之后,太傅看向蓝觉,忧心忡忡的问道:“庐山君,这样做,岂不是?”

      蓝觉眯了眯眼,甚么也没说。

      太傅看了眼舞阳,忽然像是明白了甚么,一丝恍然,道:“若不这样做,太子殿下就会背上一个公然违抗圣令的罪名,为了太子殿下,您费心了。”

      蓝觉道:“太傅既然开口,我既已答应,那就无所谓费心不费心的,尽力而为就是了。”说罢,拍了拍舞阳的肩,舞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做错了甚么,他这样阻拦李奕,李奕是大可以在他父皇面前摆他一道的,抗旨不尊是其一,不顾皇帝的安危是其二,不管哪条罪,都足以让他这太子的头衔不保。

      但他奇的是,蓝觉究竟有甚么本事,竟三言两语将那李奕给吓傻了。那可是一个将全京城掀得满城风雨的人;一个在皇帝面前都宠辱不惊、临危不惧的人;一个有呼风唤雨上天入地之能的人!就这么狼狈的求着蓝觉放过自己,不得不让人感到好奇。

      蓝觉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在蓝觉走开之后,他跟着李奕去了,蓝觉是放过他了,但他可没说要放过那个神棍。他要将这个骗子带到父皇面前,他要让让父皇知道,自己的母后没有害他,更没有诅咒大庭王朝。

      他一路跟着李奕与长公主,还未来得及发难,却在队伍后面听到了他二人的谈话。

      长公主原本是乘着轿辇来的,去的时候却没心情乘轿辇了,与李奕并排走着,行色匆匆的道:“你这样一走了之,准备如何向皇后交代?”

      李奕似乎仍陷在方才那道情绪中,幽幽的道:“皇后娘娘那儿,微臣自会谢罪。不过,宫中何时出现了这样厉害的人物,而所有人都不知道,长公主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长公主沉思片刻,道:“是啊,连你都能一眼识破,太子身边那个蓝觉,还真是不简单。照你看,这人好解决么?”

      李奕抹了把汗,道:“长公主恐怕是太低估此人了,听微臣一言,此人最好不要去碰。”

      长公主压低了声音道:“那你说怎么办,今日这场法事,本想借机掰倒太子的,全被他给搅浑了。要说,这太子也是命大,上回在狩猎场上我用的可都是毒蛇,他居然安然无恙,现在想想,十有八九就是这个蓝觉替他解的围。”

      李奕道:“有他在,麻烦了。至少事情不会办的太顺利。”

      长公主道:“姑且看看皇后那儿有甚么法子。她若是不想让你离开,你恐怕暂时还不能离开长安。”

      李奕却头疼的道:“皇后娘娘梦中的那首歌谣,皇上还一直惦记着呢,得知微臣会点石成金术,想让我利用黄金,在渭水与泾水之间,筑一道坝,你说,我该如何?”

      “这王皇后,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长公主叹了一声,问,“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李奕道:“微臣虽不能留在长安,但有那么几位贤者,公主若是能请的来,那这太子之位便如囊中取物唾手可得。”

      长公主道:“甚么人,快说来听听。”

      李奕道:“庐山三圣~”

      长公主道:“庐山三圣?!传说凤凰栖息之处就在庐山,皇太后在世时,就曾几入庐山,却甚么都没看见,皇帝也去过两次,同样甚么都没见到,连皇帝去了都请不出来,更别说本宫了。难道庐山真有三圣?”

      李奕道:“千真万确,只不过去的都是些无缘得见之人罢了。”

      长公主道:“庐山三圣,当真是凤凰的化身么?”

      李奕重重的颔首:“没错。”

      长公主道:“也罢,既然这是万全之策,那就是跪,也要跪到庐山面见几位圣人。总之,太子一天不废,本宫这心里就一天不踏实......”

      站在他们身后的舞阳,此刻只感到手脚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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