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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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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叶维开始连夜连夜的做梦。
梦中场景变幻无常,唯一不变的是金色的眸子,一直注视着她。
有时候她会跟他说说话;有时候她会像看电影一样看见以前的场景;有时候他会牵着她的手,抚摸她的肚子,充满柔情的期待着孩子的降生。
但梦醒之后,了过无痕,只余空怅惘。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关于德切斯尔的那部分记忆越来越模糊,只有梦中才能真切的体验到他的存在。
与之相对应的,她体内的回溯能力越来越强,事情的真相逐渐在她脑海中,点点浮出水面。
——她继承的能力,是回溯。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加快节奏,她时间剩的不多,要在完全忘记他之前,做完自己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晨光尚未铺满室内,门外的人却因为感应到她的苏醒而轻轻的推开卧室门,发出极小的响声。
维托悄无声息地走到正深思的她身边:“殿下,您晚饭吃的不多,要不要补充一些?”
餐车上面摆放着橙汁和一小点牛奶面包,维托垂着耳朵一一给她试好温度,才递到她面前:“殿下,这些都是您喜欢的,希望您可以稍稍多吃一点。”
叶维依旧坐在深红色绒窗帘的中心,窗外已经被飞雪覆盖,就算在黑暗中,放眼望去也可以见到一片银白。
她闻言一动不动,只是伸出了手指。
维托亲历亲为照顾她已经有很长时日,见状默契的将手里的杯子递给她,期间指尖不经意相触,她眉目一动,那个瞬间回眸看了过来。
维托垂眸:“您请用。”
叶维不动声色的拿起杯尝了一口——是她喜欢的橙汁味道,加了一点点牛奶,甘甜微酸。
喝到一半,她淡淡问:“你手指很冷,冬天到了,你要注意身体。”
“好。”维托应了一声,又把餐盘上的面包递给她:“殿下,您现在的进食量,跟古籍记载的食量差距有点大,为了小殿下您还是……”
叶维抬手打断了他,嘟囔了一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啰嗦……”
维托耳朵垂下来,乖乖闭了嘴。
终归叶维还是把他带来的面包吃光。维托推着餐车退出门,听她漫不经心问: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查阅地球古籍?”
维托抬头看去,只见她依旧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象,黑色的眼眸被窗外的景象映衬出一片雪白的光,问话语气冷淡疏离。
他斟酌了片刻委婉说:“是德切斯尔殿下留下来的书。”
叶维听罢,没有反应。
***
待产的时间很漫长,人类的十月怀胎艰辛,让几名受命前来照顾她的研究员担忧不已——
这个时代的人们,繁衍并不以损伤母体为代价,故而人类的正常怀孕周期在他们看来极为凶险进展。
城堡中弥漫着紧张氛围,就连医疗机器人似乎都变得严肃了。
但叶维却越来越安心,因为越临近生产,那种感觉就越强——早在怀孕第三个月的那天,她就明白,德切斯尔就在自己身边。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应——腰后的契痕已经复苏,证实着他并未消亡的事实,但如果她跟任何一个研究员说出这话来,对方一定以为她疯了。
德切斯尔的身陨是伦波茨亲自确认并出具报告的,他的遗体消失无踪,宇宙中再无痕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然而因为星际时代关于古早地球人类的文献记载少之又少,故而生产时还是出了岔子,叶维开始大量失血——有难缠的征兆。
叶维已经疼的快失去意识,但是她的认知十分清醒,在宫缩的间歇对身旁的露西说:
“镇定点,你可是研究所关于生命方向的的高级研究人员。如果你也没有办法,那我也许真的没救了。”
“殿下……”露西眼含泪水,握着她的手着急的不行:“愿龙神保佑您,我的殿下,我会竭尽全力治疗的。”
叶维点点头,有气无力的笑了笑。
她脑子很清醒,露西的话其实更像是是佐证——自己应该快坚持不住了。
这个时代的人们多数都是无神论者,能让这名研究员说出让神保佑这种话,想必露西真的已经慌了神,近乎毫无办法了。
门外,身为她卫队长的维托感应到屋内的情况,冷冷垂下眼眸,一字未说,只将所有未提前说出状况的医务人员,当场执行了精神力剥夺。
他毅然决然的步入卧室。
这间满布温馨的屋子里,此刻医疗机器人不停的闪出警报声,来自于不同仪器的红光交替闪烁,负责监控叶维状态的露西,尾巴焦急的在地上扫来扫去。
叶维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因为失血过多的眼前不断闪过白光。
极度的痛苦模糊了时间的概念,体内生命力流逝的感觉是那样明确,有一个瞬间叶维甚至觉得这样也不错。
然而视线尽处,却有一双金眸满含柔情与哀戚,深深注视着她。无法分辨是真是幻,但很快熟悉的精神力由腰后发烫的契痕涌入,为她的身体带来源源不断的生机。,
“……你来了。”她喃喃低语,似乎早就知道他在一般。
在熟悉而陌生的眸光里,叶维的心仿佛落到实处,软绵绵的露出一枚微笑,踏实的睡了过去。
她的神色温柔缱绻,仿佛眼前立着的是自己的情人;而他就在那样的目光里身形凝滞,这一刻氛围令旁人无法插足,唯有刚刚降生的婴儿不知世事,只沉浸于自己的呼吸,哭声响彻室内,打破了他金眸中残存的柔和与眷恋。
体内近乎枯竭的精神力带来剧烈的痛苦,但心脏和感情却在她的微笑和孩子的哭声中渐次满足。
他伸手抱过小小包裹内的生命,这是他们的孩子,尽管外形比星际中任何一个研究所培育出的个体都要丑陋得多,但‘德切斯尔’内心的满足感已无法言喻。
“陛下,这是一名小公主。”旁边的侍女适时补充。
他勾起唇看着怀里的小生命,似乎是亲缘关系带来的安定,使得降生以来便不停的哭声有了一些减弱的趋势。
金眸中溢满了幸福,他喃喃问道:“该给你取什么名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