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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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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凉了,清早的风灌入车窗内,果然觉得寒意阵阵。
如此安稳地过了半个月,还是照常上朝、理事,与从前一样。不一样的是,他每天都回府,都在晚饭前回府。
可觉夫就是觉得公子哪里不一样了。
裴琰不信,他不过是多睡了两天,什么人走了,都是梦到的吧,他敢肯定,一推门进去,她一定守着一桌子菜等他了。
院子里黑漆漆的,没有光。扑空了半个月之后,他还是不信,冲到陶苏合的屋里,才想起来让觉夫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扔了。
他又走到灶房,厨娘没料到他会到这种地方来,将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干,道:“大人想吃什么,我给您做。”
果然,夫人不在后,大人就按时回家了吧?毕竟这是他的地方。
裴琰看着那灶台,冰块里生肉的味道还是令人作呕,他忽然问道:“夫人平时常常来这里吗?”
厨娘道:“嗯,经常会来。”
“都做些什么?”
“夫人最爱做汤,还有煲粥,说是对胃好。”
哦,对了,她做的最后一餐饭,就是一道汤呢,他只尝了一口便让人端下了。
厨娘想了想道:“其实夫人做的饭不好吃吧……”
裴琰立刻凌厉地看了她一眼,厨娘吓得立刻低下头去。
裴琰总算想起来了:“你是不是之前那个到我房里来送过茶的厨娘?”
厨娘抬头有些惊喜地笑了:“正是奴婢。”
裴琰看了看她的穿着,声音满是冷意:“穿成这个样子给谁看呢?有的男人或许喜欢,我看着恶心,有伤风化。”
说完这句话,他才觉得这句冲口而出的话怎么那么熟悉,仿佛是陶苏合曾经说过的。
是了,之前有一次这厨娘穿了一件轻纱,捧着一盏热茶在半夜到了裴琰的书房。
裴琰瞥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厨娘道:“来给大人敬茶,大人困倦了吧?”
厨娘颇有些姿色,又得了裴琰几次夸奖,见夫人不得宠,竟对裴琰也动了心思,想要爬到他的床上去。
本已说要去睡的陶苏合,这时候突然走了进来,使出自己的身份说道:“穿成那副样子是给男人看的吗?有的男人见了或许喜欢,可我们裴大人是不好这一口的,别白费心思啦。这般有伤风化,我一个女子见了都觉得恶心,快回去多穿几件衣服罢。”
裴琰向来不理府中事,自然不会去在乎陶苏合介意其他女人的接近。
想不到上次那件事竟然还没让这厨娘收心。
他向来对下人要求严格却并不严厉,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可这次,却对觉夫吩咐道:“把她打发出府。”
厨娘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大人,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大人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裴琰闭上眼睛,很累的样子,摆了摆手。
厨娘还在挣扎:“奴婢以后收了心,兢兢业业做工,求求大人了。”
裴琰走了出去,厨娘的声音越哭越弱。
料理完厨娘的事情后,觉夫在府门口找到了裴琰:“公子,已经子时了,要休息吗?”他双手捧着一件披风。
“去镇北侯府。”
“公子,这时候了……”
裴琰道:“你的差事越发会当了,要我说第二遍?”
觉夫立刻便去了,没叫车夫,自己驾车送裴琰到镇北侯府门外。
陶奚的禁足已解,侯府大门紧闭,阵阵夜风将黄叶吹得在台阶上打着旋儿。觉夫偷偷往车内看了看,裴琰出神地看着对街不远处的一家小店。
他不说,觉夫也不敢问,靠着车门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陶苏合,陶苏合……”
觉夫打了个激灵,紧接着便是裴琰冲出马车,冲到那家小店门口。
觉夫也跟着跳下马车:“公子,您怎么了?”
“我刚才看到她来买小笼包了,可一眨眼,她又不见了。”
觉夫四周看看,大街上除了他们俩,连只麻雀都找不出来。
觉夫眸中染了层灰,看着他,半晌,才道:“公子,很晚了,您想吃小笼包的话,明日赶早来买吧。”
“不,她喜欢吃宵夜。”
“公子,是不是那汤里的药还是落了些残余在体内,明日找大夫来府上看看吧,或者,您真的该歇一阵子了,连年操劳,太累了。”
裴琰突然打起了精神:“是,她给我留了药,这笔帐要算的,去找她哥。”
已经一片黑暗的镇北侯府,一道门接一道门地又点上了蜡烛。
陶奚听说裴琰来访,心里的惊诧不亚于当年听小妹说要嫁到裴府。
虽说这人曾经是自己的妹夫还是朝中重臣,可两人私底下却从来都没有单独吃过饭,似乎也有意地保持着距离。虽然吃惊,陶奚随即也很快按照礼数招待在正厅。
裴琰穿得单薄,见了他,开门见山道:“你妹妹在哪里?”
陶奚不紧不慢道:“裴大人怎么问我要人呢?我妹妹嫁到了贵府,就是贵府的人,如今找不到人,该是我兴师问罪才是啊?”
向来巧言善辩的裴琰如今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说的是,他自己的夫人自己弄丢了,向自己的大舅哥交代不了,反而向人家来要人。
裴琰深吸一口气,说道:“她走了,你或许知道些什么。”
陶奚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裴琰面无表情,继续道:“不管镇北侯信或不信,你那段时间禁足并非是本官所为。陛下是对你们有所忌惮,但是本官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害你害陶苏合。我想,恐怕是我们两家鹬蚌相争,让渔翁得利了。”
陶奚更显悠闲,甚至翘起了一条腿:“裴大人这般睿智,还能让人钻了空子?”
看着他一脸嘲笑,裴琰没有生气,反倒是说:“我知道当初你妹妹嫁给我是想着我们能强强联手的。你们对我不放心便想着与我同盟,如今,就当你们做到了。陶苏合在哪里,告诉我。”
陶奚‘呵’地一声笑了出来:“我不像裴大人,连自己的夫人都能当做玩弄权力的棋子。她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舍得利用她呢?她要嫁给你,是她心甘情愿的,你以为我愿意让她嫁给你吗?你到底把我妹妹怎么了?还是快把她还给我吧。”
见他不肯承认,裴琰便让觉夫呈上了一个盒子,盒子打开是一只中箭的鸽子,鸽子腿上还绑着一封密信,依稀便是陶苏合的字迹。其上不过是说了些今日又吃了什么好吃的,玩了什么好玩的,那样活泼的语气,裴琰已许久不曾见过了。
陶奚见有了物证,便改口道:“好吧,我是与她有联系,她将你们之间的事都告诉我了。如今美人在怀,裴大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求你放过我妹妹吧。”
裴琰抬手按住额角,那里突突地发疼,都来求他放过,陶苏合让他放过哥哥,哥哥让他放过妹妹,他却要去求谁放过呢,放过他每每午夜梦回无法安睡的失魂落魄,放过他时常听见陶苏合唤他‘夫君’的恍惚。
陶奚见他神色俨然,面色清冷,向来精神矍铄的裴琰如今却有些不济,这阵子他常听人说起裴琰发了疯似的,满城地找一把他丢失的剑。甚至不惜为了一点消息不辨真假,便去那里等上几个时辰,人们都不知堂堂丞相大人这是中了什么邪。便是那日在皇帝面前,也竟然失态到茫然,皇帝叫了三遍才回过神来,人人都道,裴琰是病了。
陶奚知道他这是效仿故剑情深,实际在找的是自己的妹妹,只是妹妹好不容易从火坑爬出来,又怎么可能再让她去跳。
陶奚走到书柜前,从一堆书本下抽出了一沓信纸,在裴琰面前摇了摇:“你可知,我过去征战在外时,小妹常常会写信给我,说你对她有多好。你在上元节给她买了最喜欢的兔子灯,你给她在府中亲手培了一株极品海棠,你给她亲手缝好破损的衣袖。她字字恳切,感人肺腑,可是,我怎会真的信呢?”
裴琰盯着那一摞纸:“可以将这些信给我吗?”
“这是我的家信,凭什么给裴大人?且留些她的回忆给我吧,毕竟,裴大人将她弄丢了不是吗?”
“好。”裴琰应了一声,然后抓过陶奚的手,将其按在了自己的脉上。连年征战,加之小妹又钟爱此道,一些基础的医理,陶奚还是懂的,因此按上他的脉后,随即吃了一惊,紧紧盯住裴琰。
裴琰道:“你妹妹临走前,给我下了毒,若找不到她没有解药,你们可就是杀人之过了。”
“等等,裴琰,你把话说清楚。我小妹临行前是给你下了药,只不过是争取时间解了我的禁足罢了。醒来之后有美女伺候,这完全是为了你好。那药不需任何的解药,两天之后便会好的,怎么会……”
只是如今裴琰的体内怎么会残存着那药效的,而且看起来若是不尽快解毒,真的会中毒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