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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36章 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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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重黎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不远处的厮杀,根本没有发现苍旻此刻正起劲地在自己胸口蹭来蹭去。
那一方身着黑衣的人,无论招式武器都令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阿酷!
果然是大生意,出动的全是高手啊。眼前几人的武功造诣皆极为不俗,锦重黎自忖若是来个围攻,自己想要脱身恐怕都得付出点代价。
终于,当苍旻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将手直接搭在他胸口之时,锦重黎方才想起自己怀里还抱着一只小兔崽子。
“你小子最好不要乱动。”锦重黎故作森然道,“不然我可不敢保证那些人会不会将你当成奸细一起干掉。”
苍旻一个激灵,当他看清面前激烈的厮杀时,眼里心中俱是一片骇然。
锦国的“猎影者”!
殷琼华那个白痴,居然把他们给惊动了!
苍旻根本不担心那些所谓的同伴,那些家伙都是殷琼华的心腹,死光了最好。只是自己若是被他们拖累,那事情就真的大条了!他边想便抬起头,好死不死正对上“漂亮姐姐”略带戏谑的目光,心头不由得“咯噔”一下。
锦重黎将少年一会儿狠辣一会儿担忧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对他的身份也有了几分了然。只是那双倔强的眼睛让他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半点杀意,反而极大地激发了他作弄人的阴暗恶趣味。他站起身来,顺道提着苍旻的腰带将他也给拎了起来。
苍旻何曾被人捉小鸡般提来提去?心中自然愤怒不已。然而形势比人强,自己身处敌国,面前这位武功高强,且神秘得连性别都不明确的美人又多半是敌非友,是以他只得强自按捺。
锦重黎见他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心头大呼好玩,那欲言又止强作镇定的小样儿真是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他注视着少年,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带着丝丝温情的豪迈感,很大气地将少年往自己面前拉了拉,低声道:“好啦,别怕,我罩着你。”
惊蛰站在一栋民房的屋顶上,铁青着脸,双目喷火地死瞪着眼前的“美景”。
满树的桃花酝成一片连绵飘渺的氤氲雾气,其色夭夭,其华灼灼。
华盖之下,俊美的青年搂着青涩的少年,少年的双手轻轻抵着青年的胸口,两人含情脉脉静静对视。
半晌,少年——也就是苍旻羞红着脸小声问道:
“姐姐,你……你真的没有胸啊?”
“啪!”
苍旻抱着脑袋委屈地蹲在地上,锦重黎青筋直蹦恶狠狠地掰着指关节。
“我——是——男——的!”他一字一顿,十足的凶神恶煞。
屋顶上的惊蛰正不知该哭该笑,忽然心头一跳,目光如电扫向不远处的密林——那里,有两股强大的缠斗着的气息,正急速向这里飞驰而来。
轰!
仅仅是虚空一击,强大的剑气便将坚硬的石墙轰塌了一小半。惊蛰纵身一跃跳了下来,落到锦重黎身边。后者将乘乱打昏的苍旻塞到他怀中,急声吩咐道:“就近找个安全的地方将他藏好,我去帮阿酷顶着!”
言罢,也不管惊蛰的反应,向着二人的方向追去。
惊蛰响亮地哼了一声,愤愤盯着无辜的苍旻,心里恶毒地想着是不是将他塞到茅房里熏死一了百了。
锦重黎颇有些艰难的在密林中穿行。他的轻功比起任意一人都要低上一些,若非二人光顾着打斗没有全速驰行,他早就被有多远甩多远了。
一声□□受到重创的闷响。黑衣男子生生受了白衣男子一掌,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带起一片血雾。锦重黎的心脏骤然紧缩,左臂一展使了个柔劲接住黑衣男子,右手闪电般拔出佩剑堪堪挡住当头斩下的一剑!
锵!
白衣男子几乎纹丝不动,锦重黎却被震得后退几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险些扶不住黑衣男子,心下当即惊骇莫名。
白衣男子见着锦重黎,平平无奇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狭长的眸子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锦重黎将剑横在胸口,微微侧过脸去,急声唤道:“阿酷,阿酷!”
黑衣男子毫无血色的嘴唇弯成一个勉强的弧度,断断续续道:“小鬼,我……我失算了。”
锦重黎后退几步,将阿酷安置在一棵树下,由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对面的白衣男子。那神秘男子倒也奇怪,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似乎一时半会儿没有动手的打算,只是当锦重黎忙活完毕再度挺直身子望向他时,才戏谑道:
“本来今天只想杀几只不开眼的小老鼠,没想到还能顺带打些野味。”
锦重黎瞳孔骤缩,尽力按下胸口翻涌的血气,握着剑的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
“啧,小殿下不必紧张。”男子将他的小动作都看咱眼里,轻轻笑道,“在下久闻小殿下丰神俊朗英姿飒爽,今日难得相见,只想略略亲近一番。”
锦重黎只觉得一阵恶寒,寒毛根根倒竖,颇有野猫炸毛的风范。
“你……放肆!”
他再不想与对方废话,抬手便一剑刺去。白衣男子轻笑一声,身形一晃迎了上去。
剑光如电,眩迷人眼。
几招下来,锦重黎心头剧震——他先前观察男子的招式行为,本以为对方是走轻灵路线,虽然出剑如电,但力道决不会太大。可是现在,他剧痛的虎口与近乎麻木的手臂告诉自己,他的估计完全错了。
像锦重黎这般适应沙场对敌的将领,修习的武艺多半适合大片杀戮,碰上一对一的单挑很容易吃亏。此时此刻,对方武功修为高上他不少,甚至在力量上也将他牢牢压制,此时情况没有发展为单方面的虐打,锦重黎已然很不容易了。
他吐了一口胸腹中的淤血,抬起头,露出一抹微微有些扭曲的笑容。刀剑的轰鸣与淡淡的血腥味将他秉性中沉寂已久的凶性彻底激发了出来,锦重黎死死盯着白衣男子,血光大盛的眼眸中满是狰狞之色,心中的惊惧早已被滔天的战意所取代。
“来啊。”他嘶哑着嗓子道,笑容间闪动着一抹嗜血的妖异,“杀个够吧!”
白衣男子舔了舔嘴唇,神情竟也有些兴奋。
“就是这样,这样就对了!”
两道身影再度纠缠在一起,而不远处的阿酷忽然睁开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异芒,几根散发着幽蓝寒光的细针悄无声息地被夹在指间。
锵!
就在此时,一道强大的剑气猛然将两人分开,锦重黎被杀意充斥的大脑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便觉得腰间一紧,被人生生向后扯去,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堪堪对上惊蛰担忧的眼睛。就在此时,阿酷扣在手中的毒针也朝着还未彻底卸去剑气力道的白衣男子激射而去,男子仓促之间不慎中招,伤口处的血迅速变成诡异的墨绿色。
“你们……很好!”男子面色扭曲,恨声道,白影一晃消失在树丛之间——此毒及其厉害,如不将其尽快去除,只怕会伤及元气根本。
男子离去时的目光令锦重黎有些如芒在背,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驱逐那不适感。
惊蛰没有费心思去追赶,只是心疼地拉起锦重黎血肉模糊的手,低声责备道:“你怎么又这样?每次我只离开一会儿,你就有本事把自己折腾得奇形怪状!”
锦重黎“扑哧”笑了起来,一不小心牵动伤口,又咳出几口血。
“你看看你,还笑。”惊蛰又是无奈又是担忧,抬手用大拇指轻柔地抹去他嘴唇上的血迹,“都吐血了……那王八蛋,我总有一天要活剐了他!”
锦重黎眯起眼睛看着他笑,惊蛰深深注视着他的笑容,只觉得手下嘴唇的触感如花瓣一般柔软,不禁心头一热,轻轻托起他的下巴,俯下身去……
就在此时,一个公鸭般的破锣嗓子在两人背后呀呀响起。
“哎呦妈呀痛死我了给我找大夫呀!”
锦重黎将脸埋在惊蛰怀里吃吃偷笑,惊蛰脸色铁青怒火澎湃,却又舍不得放开锦重黎,只能扭过头去,用自己怒火滔天的眼神瞪视扯着嗓子惨叫的面具男。
几道黑影出现在密林中,有猎影者,也有近卫,立秋的手上还提着依旧昏迷不信的苍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阿酷撒泼。
棺材脸的老七凑上前去,将自家老大上下打量一番,把把脉点点头,扬声道:“没事没事,就断了几根肋骨轻伤了内腑,抬回去抬回去,别丢人现眼了!”
猎影者们听了,一拥而上,七手八脚以标准的抬死猪的动作将阿酷搬走。
惊蛰闻言,面色一整对锦重黎说:“快让我摸摸,肋骨断了没有!”
锦重黎一个脑镚儿将他弹开,向几名近卫勾勾手指,脸上的笑容极其奸诈。
“回去之后,你们就如此这般……”他低头看着仍未清醒的苍旻,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嘴角的弧度扯得更开了:
“嘿,小东西,很快我就能让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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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锦国的暗潮汹涌,紧紧毗邻的炎国似乎要平静上太多。
可惜,只是“似乎”而已。
炎国的华虽说都无论规模气势,都要逊于祈安城,却也别有一番清新脱俗的风情。
王宫深处,一名雍容华贵的宫装女子静静坐在重重幔帐之后,一面拨弄着花枝,一面凝神聆听侍女的回报。
“绿篱,”片刻之后,那女子淡然开口,清丽的声线中隐藏着一丝疲倦沧桑的沙哑,“那边……大哥和孩子们可都还好?”
“回小姐,几位殿下身子安康,镇国将军也十分健朗。”绿篱垂首恭声道,“绵华殿下对小姐的礼物也很是喜欢,还给小姐写了回信呢。”
女子低低笑了:“信已经看过了,那小鬼头,被他那两个舅舅教坏了!”
“王妃娘娘,听说您是我娘亲的娘亲的妹妹,我不清楚该怎么叫你。小舅舅说,遇到年长的不明辈分的女性都可以叫姑奶奶。可是我不明白,那不应该是爹爹那边的吗?王妃娘娘,棉华还有一事请教。听娘亲说您很漂亮,您比小舅舅和琼枝叔叔还漂亮吗?对了,这封信是我悄悄写的,让绿篱收好偷偷交给您,上次我写了一封被让娘亲看到,她把我骂了一顿。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是我的字不够漂亮吗?”
女子回想起那封精灵古怪的回信,又是一阵轻笑。她雍容起身,一步一步拾级而下。层层叠叠的帐幕被侍女拉开,露出了一张美丽的脸庞。
面若芙蓉,眉似远山,与锦国过世的皇后战云柔,就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般,只不过眉宇间少了几分温柔缱绻,多了几分精明果断。她的身上看不出多少江南女子应有的妩媚慵懒,反而透着一股淡淡的杀伐之气,即使是繁复华贵的宫装约也无法将其完全掩盖。
炎国贵妃,战云荡。
“母妃!”
就在此时,宫外传来一声兴高采烈的呼喊声。战云荡的粉面微沉,微蹙的娥眉间显露出淡淡的不耐与厌烦。
她扭头向门外看去,正巧见着一名身着锦袍的英俊青年欢天喜地的跑了进来。
“胡闹!”她不悦地哼了一声,一掌重重击在圆桌上,怒斥道:“一国王子这般不识规矩,成何体统!”
青年被母亲训斥,满脑的兴奋劲儿就如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一般,给浇了个干干净净。
“是儿臣失态,请母妃赎罪。”青年躬身,不情不愿道。
“罢了罢了,你这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战云荡不耐烦地挥挥手,冷声道:“这次叫你来,是为了预先给你提个醒儿。”
她悠然转身,面向窗外秀雅挺拔的翠竹,曼声道:“我从陛下那儿给你讨了个差事,让你去边境古月城巡视一番,长长见识。你回去之后便好生准备准备,正式公文下来便可以出发了。”
“母妃,这原本不是让二王兄去的么,怎么落到我头上了?”青年不禁疑惑道,随即又担心地补上一句:“如果二王兄误会了,以为是我故意抢他的差事,那可如何是好?”
“蠢货!”战云荡转过身低吼道,“这差事就是我从他手里抢来给你的。”
她见到青年脸上的不满之色,随即加上一句:“这古月城你不去也罢,只不过从今往后你就别想再踏进这宫门一步!”
“母妃!”青年大惊失色,急忙跪下道:“儿臣知错,儿臣这就去准备,母妃您别气坏了身子!”
“绿篱,送殿下出门。”战云荡不耐烦地挥挥手,又将脸转向窗子。她听着渐远的脚步声,微微叹了口气。眼前满目的绿色青翠欲滴,让她想起锦国御花园中的青竹碧海,当年一块儿玩耍的孩童如今不是人鬼殊途就是天各一方——还有,咫尺天涯。
“小姐。”正在她出神之际,绿篱已然回转。她低声问道:“殿下虽然过于宅心仁厚,可是对小姐也是极为孝顺的。小姐这般待殿下……是否有些……?”
“你认为我太过苛刻了?”战云荡低低叹息道,“绿篱,你自幼便服侍我,即使当年我混入军中也寸步不离。”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自从我嫁入炎国,我的一切就都是为了锦国。君王的宠爱也罢,儿子的地位也好,都是为了能将炎国牢牢绑在锦国这一边。”她的声音缓慢低沉,如一缕缓缓穿行在竹海中的清风,“我原本想着,岑儿能够争气一些。只要他能够得到炎国的王位,我锦国就算不能一统天下,也不会再时时提防北方诸国的狼子野心,可是……”
“可是他根本就是一个软弱不堪的窝囊废!”她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带着无穷无尽的懊恼与愤怒,“我殚精竭虑苦心经营为他谋来的权势,他却避之不及!当年我费尽心机才得来一个禁军都统的差事,他……他居然直接拱手让给琰瞻!我战云荡怎么会生出这种儿子?!”
“小姐……”绿篱吓了一跳,急忙上前为主子顺气。
“不善谋略不谙骑射,就知道折腾些吟风弄月的酸腐玩意儿……”战云荡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可是她抓着窗棂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绿篱,你挑几个人去跟着他,这次事关重大,由不得他半点疏忽!”她低声道,“黎儿已经到洛城了,决不能让琰瞻有机会调集势力对付他!”
“是。”绿篱也知道事情严重,仅一颔首,便躬身退出去。
战云荡深吸一口气,兀自恨声道:“琰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瑶国蛮子勾结的事情吗?”
你最好老实点,不要打锦国的注意……
不然……
死!
纤秀白皙的手指骤然抓紧,坚硬的楠木无法抵挡那恐怖的劲道,被生生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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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国的三王子琰岑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双目无神地桌上那副墨迹未干的画。
那是一株亭亭玉立灵气逼人的竹。
“本想拿给母妃过目的……”他叹了口气,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与难过。
琰岑一直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竟会如此招母妃厌恶。他只依稀记得小时候,母妃对他还是宠爱有加的,只是当自己数次拂逆她的意思之后,母子之间便渐渐疏远了。今日难得母妃主动召他,他自然兴高采烈立刻前往,没想到最后还是被骂了出来。琰岑叹了口气,他不是故意违背母亲的意愿,只是的的确确不想参与这些明争暗斗。大王兄骁勇冷酷,二王兄智计过人,几个王弟也各有各的花花肠子。他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本事与他们相争。
“殿下,你在里面吗?”一道柔和的女声轻轻响起。
“绿姨?”琰岑一惊,急忙站起身开门。
绿篱款款从门外进来了,柔声道:“殿下,小姐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生小姐的气。”
“绿姨……”琰岑苦笑道,“我怎么会生母妃的气……只是母妃这次又对我失望了吧。”
“不说这个了。”绿篱笑笑,温言道,“殿下是否还记得自己在锦国有一个表弟?”
“嗯?”琰岑闻言一怔,随即模模糊糊想起,当年外公过世时,自己随母后去锦国奔丧,好像是见过这么一号人物……嗯,好像是个鼻涕口水皆滔滔不绝,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奶娃娃……就是这个小娃娃,导致了被母亲设定为自己努力目标锦腾渊,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被永久地定位在了充满爱心的优秀奶爸上。
绿篱见他面上浮现出恍然之色,微笑着续道:“如今你那小表弟领兵在洛城驻扎。洛城离古月城不远,你可以溜过去见见他。”
“哦?”琰岑眼睛一亮,随即心中一沉。
连当年那个只会满地乱爬的小宝宝都会带兵打仗了……怪不得母妃看重这几个未曾见过几面的子侄远胜过自己……
绿篱离开了琰岑的寝宫,快步走向自己的住处。那里,几名劲装男女已然肃立待命。
“弦月,残月,你们负责带人调查炎主派遣随行的军士,所有可疑之人全部调走。若是无法调离,就在路上瞄准时机处理掉,绝对不能让他们靠近古月城。”绿篱冷声吩咐道,她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下属,微微勾起嘴角:“另外这次,由我亲自带队前往。”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缓缓展颜。
那十几个小家伙,应该长进了不少吧!跟着小殿下这样的主子,可是很锻炼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