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故人》川水兰生

26、第二十六章 松念

　　“前些天得到密报得知圣子前来，属下赫兰氏温予特在此等候。”一身粗布打扮却不失意气的男子向青临作揖道。
　　“赫兰氏？赫兰其云是你？”
　　“是臣的弟弟。”
　　青临点点头，青川魅族人口稀少，多年前的一场大战死伤无数，几乎整个魅族的男儿都上了战场。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遗留下的家族也都从军的从军，隐退的隐退，此隐退便指成为青川暗探继续为国效力。
　　“圣子所提的叛变者就在庄中，这些年在长安的暗探皆是与大焱有血海深仇的。叛变者该杀，可是魅族不杀同族，没有死刑，臣便将她一直关押与地牢日夜看管。”赫兰温予声轻却难掩情绪翻涌道。
　　“血海深仇的事，我知道你气愤，可为何不发落回青川？”
　　赫兰温予刚要回复却看见前面有人，只见远远的有一位瘦削的男子缓步向前，手中端着一壶热茶。
　　赫兰温予看见他上前一步急声道：“你还在病中怎么出来了？”说罢便上去取过茶壶。
　　男子面相温和，似有病态，开口轻柔好似随时会飘散的云雾：“我身为魅族子，圣子前来，我怎么能不来参拜。”
　　说罢便要俯身而拜，青临起身扶起道：“不必多礼，这位是？”
　　赫兰温予顿了一顿道：“这是……臣内人，云汲。”
　　内人？妻子？青临眉头轻皱，魅族传统，这种事不常见，更何况如此坦然。青临点点头道：“我不能久留，先带我去看那女子吧。”
　　赫兰温予嘱咐了云汲两句便转头带着青临去往地牢。
　　“刚才圣子问臣为何不发落叛徒会青川，这两年青川元气逐渐恢复，大焱却暗潮涌动，我们都在准备随时反击，这时候押送犯人回去目标太大，不安全性太高。复仇关头不能出任何差错，地牢绝对安全，永生囚禁她便是。”
　　布庄不大，绕过染布作坊，很多工人见到青临都悄悄地俯身一拜，一个庄子都是暗探却能够深扎长安几十年不得不让人感叹魅族人的隐忍与谨慎。
　　地牢在一个不起眼的染布屋之下，一座废弃的织布机徐徐转动，已经干涸堆满杂物的染布池突然打开一道门。
　　“圣子请。”
　　地牢极深却极为稳固，氧气与光的来源就在于地上的几口枯井，设计之巧妙让人赞叹。
　　“十年前臣来接受此处之时便有此布庄了，那时也有一位女子囚禁于此，不过已经随着南枯大人还朝了，几十年间，烟云布庄结点出现了两位叛徒，还都让臣赶上了。”赫兰温予无奈地摇摇头低声道。
　　“为何？都是因情？”
　　“上一位似乎也是，不过细节臣就不知晓了，这一位便是爱上大焱的皇子，但好在女子为情所困，都没有出卖国家，但当有异心之时她便已经错了。”
　　青临心下一紧，脑中不断浮现起谌衡的身影，送自己肉脯的淘气，说狠话的威压，还有日里送自己匕首的不动声色。
　　“圣子，牢中女子便是了，此女名为松念，是鲜于氏。”
　　“鲜于一脉自古武将辈出，为国捐躯者无数，可惜。”青临看着牢中一身白衣却身带镣铐的女子说道。
　　牢门用精钢锻造，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当青临踏进牢中时，女子抬了抬头。
　　魅族男子精壮俊美，女子清丽婉约，这是血脉里带着的基因，但此女在魅族女子中算不上容貌上乘，最多算是端庄。
　　女子素面朝天，面色苍白，但眼神却依然泛有生机，似乎还有期盼。
　　“我是柳生青临。”
　　女子眼神微动，旋即跪拜道：“魅女松念参见圣子，臣犯下大错，愧对母族，愧对青川，愿承担一切刑罚。”
　　“我来不是行刑问罪的，只是想问你一些事，你如实回答便好。”
　　“你和谌徐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名字，松念干涸的嘴唇紧咬突然崩开一道血口，有鲜血溢出。
　　“我最早被安排为四王府中的细作，后焱王四子与我有情，我……罪该万死。”松念沙哑着声音低头道。
　　“你与他有了孩子？”
　　松念突然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他们还好吗？”
　　青临看着眼前的女子突然有了一些不忍：“他们很好，谌徐至今未娶，似盼故人归。不过他不会等到了，你说呢？”
　　泪水自女子泛红的眼角滑落，落在冰凉的铁拷上氤氲开来。
　　“他知道你是魅族人吗？”
　　松念点点头。
　　青临眉头紧锁道：“那你不曾对他提过一丝半点青川之事？”
　　“大焱与青川有血海深仇，尽管我与他有情，但我不会忘记使命，我不曾对他透露半点魅族机密，只称是家族落败，流亡至此。”
　　青临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说道：“谌徐很爱他，谌宁会平安的。”说罢便愈离去。
　　“圣子！”松念突然低声叫住青临。
　　她看了看门外未曾注意的赫兰温予，转头对青临说道：“大人，我自知罪孽深重，但我有一事相求大人，能否帮我帮我传达一句话给四殿下，我知道您有这个能力。”
　　青临不言语直直的看着她。
　　“我知道这皇宫中最大的秘密。”松念与青临对视着突然说道。
　　“说。”
　　“在四殿下府中之时，太子谌徇曾入府相聚，有一次他不小心打碎杯盏…..他也是半魅！他的母亲是魅族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青临陡然厉声问道，他不能相信，谌徇是半魅，他自己知道吗，那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吗？过往的一幕幕突然全部涌入了青临的脑海中。
　　“若说半点假话，我死无葬身之地。”松念眼神坚定道。
　　青临有些腿软，只得扶着牢门欲转身离去。
　　“圣子莫要食言！”
　　“你说吧，我自会转达。”
　　松念眼神低垂，发丝微微晃动，丝丝漏进的月光闪着微弱的光，她抬头嘴唇轻启，远远的赫兰温予看着青临面色不好，轻声唤着：“圣子，还好吗？”
　　青临看着已经很虚弱的松念，眼神中闪过些许不忍，他冲赫兰摆了摆手转身退了出来。
　　玄铁门再度关上，里面的女人又重新呆坐在角落里，望着头上微弱的光出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