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故人》川水兰生

18、第十八章 杏子

　　谌徐的书房与外边大同小异，没什么时兴的物品，但却是干净整洁的灰绿色，唯有书桌上的蝴蝶兰在散发着这间屋子里唯一的一点灵动之气。
　　“该动手了。”
　　谌徐摇动着轮椅坐在书桌前只说了一句话。
　　“殿下的意思是......要开始向五殿下......发难了？”
　　谌徐抬眼，眼中空洞没有一丝情绪：“等不了了，朱诚庸死了，父皇比我想象的更专治了，梅妃如若立后，二哥的日子也就一眼看到头了。”
　　青临沉思片刻道：“目前太子殿下的嫡子身份是最大的把柄，殿下觉得梅妃如若立后，废太子的可能性有几分？”
　　“朝中老臣守旧，定会反对废太子，可是这个主动权全然不在我们这边，因为谌衡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如若他政绩卓越，二哥又被持续打压，那么如果你是皇帝，你想不想换人？”
　　“殿下慎言，青临不敢想如果二字。”
　　“得了，起来，把你的话说完。”
　　“青临想问殿下，皇上对先皇后是如何情感？”
　　“我自小养在孝惠懿皇后膝下，父皇对先皇后彼时是情深义重的。如今即便是老府尹告老还乡，那也是以国丈的规格养着的。”
　　青临点点头道：“对妻子情深意笃，儿子又踏实稳健，这本是必赢之局。可难就难在这后来者竟也如此出色，半分差错也不曾出。”
　　“是，梅妃在深宫多年，自然最懂如何套父皇欢心，谌衡以祥瑞之子降生，现在又如此出色，这才是如今僵局的关键。”
　　青临突然转念看向谌徐道：“既是僵局，殿下为何让东宫动手？莫不是殿下已发现良机？”
　　谌徐低头笑道：“果真心思敏捷，是，我已发现良机。”
　　“昨夜，谌沅被父皇软禁在水云居了。”
　　“二公主？因何事？”青临心中隐隐不安，怕是要和月袭有关了。
　　“因的是魅族的那位世子，据说谌沅的宫中有十几幅北林月袭的画像被父皇发现了，魅族与我朝虽共和多年，但当年一败，始终是父皇的心中刺。若不是我那三哥还远在北境，按这两年父皇的性子，早该再次谋划着打过去了，他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喜欢那样人不人兽不兽的东西。”
　　人不人，兽不兽......身体中深埋已久的双翅在情绪的刺激下蠢蠢欲动，青临避开谌徐，眼中冷意尽显：“那便以谌沅做突破口，开始动手。”
　　“殿下，，因着五殿下在场，我未明说，太子殿下并非抱恙，而是太子妃娘娘有孕了。”
　　“哦？既然如此，于二哥，于时局，都是好事。”

　　青临退出房门，脑中还回荡着那句人不人兽不兽的言语，魅族与世无争，民风淳朴，就因为这血脉身份就要被归入奴下奴，偏安一隅，这是什么道理？他既姓了柳生，他既身负神王血脉，他就非得去碰一碰这所谓的正统人族，如若有一天，魅族能入主中原，那也不算辜负这血脉一场。
　　“小殿下，您可慢着点，等等奴才啊！”
　　一阵幼儿的嬉笑声从回廊中传来，等露了面，原来是谌徐的儿子宁儿。青临本为多留意，只回避让路，可幼儿跑过，突然脚下打滑，跌了一跤，蹭破了手臂，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青临只看了一眼便如勘破天机般的浑身一颤，这孩子……
　　魅族立于北境千年，千年传承下来，身含上古神王血脉的柳生一族也只剩青临一人，神王血脉，不老不死，且任何与魅族有关的血脉他都能有一种亲密感知。
　　宁儿……是半魅。
　　宁儿的母亲竟是魅族人？！这让亲临顿时心下大乱，有些乱了头绪，宁儿的母亲是谁？谌徐又是否知晓？
　　青临抚平情绪，来到席间，戏子正深情的唱着《牡丹亭》，谌衡依旧是淡淡的听着戏，神思好似已经飘到远方般。
　　“殿下觉得这戏唱的如何？”
　　依旧是不言语。
　　青临便俯身一拜道：“青临谢过殿下当日救命之恩，青临无以为报，惟愿殿下.......”
　　“告诉四哥，我最喜欢听的戏不是《牡丹亭》，是《画堂春》。”
　　谌衡说完头也不回的便离席了，只留下通告的小厮朝着谌徐的房中走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戏子的戏腔是下了功夫的，唱词一出，传入耳中，青临跪在原地，不由的竟有些湿了眼眶。

　　“先生，您与五殿下也有交情吗？”
　　含光边走边问。
　　“含光，我记得你说你很喜欢吃橘子是吗？”
　　“啊？嗯……是啊，橘子是宫里时不常有的，从前是吃不到的呢，来东宫，哥哥姐姐们都好，会分我的，橘子真的是好吃的！”
　　“那你从前最爱的是什么呢？”
　　含光被问得有些摸不到头脑，但也只能乖乖作答：“从前能吃的很少，最爱的是杏子吧，杏子大都酸甜，司植监的那些人都会挑桃子啊，苹果，很少挑杏子的，所以能在几个酸杏中吃到甜的，那我便是一晚上都会开心的。”
　　青临回过头看着含光，眼中思绪万千：“含光，如果杏子与橘子你以后只能吃一种，你会选什么？”
　　含光被问得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无法选择。
　　青临笑了笑自己，何苦一个小孩子呢？
　　“走吧，回东宫吧。”
　　“先生，我选杏子。”
　　选不出来，甚至选橘子都在青临的意料之内，可选杏子，青临很想知道缘由。
　　“橘子香甜多汁，是青临觉得的世界上最好吃的水果，可是青临过去觉得最开心的时刻除了遇见先生，就是在一堆苦杏子里尝到一颗甜的了，那是过去阴暗日子里最甜的时候了。其实日子苦极了，不需要那么多甜的，如果要选，还是杏子吧，就像先生前日给含光讲的糟糠之妻不可弃是
　　一个道理？可以这么说嘛？”
　　青临笑着摇了摇头：“哪有你这么比喻的，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走吧，回去先生给你多讨些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