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拐走了和亲公主》叁疏狂

21、拖累

　　顾常念眼中仍蕴藏着深深的笑意，如一汪清泉般倒映着晏泊安的身影。

　　前世——

　　晏泊安沉默注视她良久，初闻她话语时的紧张掺杂着几分试探，踟蹰半晌，终道：“公主信人有前世吗？”

　　顾常念脸上故作轻松的笑意凝住，不假思索回答道：“今生种种皆是前世业果，前世之事不可知，来世皆看今生造化。我自是信前世今生轮回的，晏侠士也如我一般吗？”

　　晏泊安视线略微偏移，看到了她纤细皓腕上的一串佛珠，忽地了然，顾常念时常捻着佛珠，她一向是信这些的。

　　永安长公主笃信这些，顾常念自小受其熏陶，前世之时，和亲漫漫长路步步难捱，时常能看到她独身静默，手持佛珠满面肃然，不沾染半分凡尘烟火气。

　　后入了鲜胡王庭，顾常念整日都如受惊的鹿般，他心痛不忍，每每相对都似能看到她雾蒙蒙的眼睛。

　　前世今生轮转，桩桩件件潜入梦中，如今再看，竟有种不真实感。

　　清辉圆月高挂远山之上，一片月色映着少女色若芍药的灿烂面靥，远山黛下美目盼兮，一身淡色长裙静立河畔，美人画卷镌刻脑中，无法忘怀。

　　晏泊安发觉自己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偏移半分。

　　“我亦是信的。”

　　女儿家心思敏锐，她端详着晏泊安故作淡然的面庞，心中却觉得自己好像隐隐触碰到了什么，有关他的过往是一团迷雾，自己始终站在迷雾的边缘，无法触及其一分一毫。

　　顾常念是个极有耐心的人，穷追不舍不是她的风格，她垂眸没再细问，转身坐在河边，吹着轻柔的晚风，抱膝而坐。

　　晏泊安没有多说什么，静静站立在她的身旁。

　　对岸花楼一片热闹，隐隐有喧嚣声传来，伴随着些许淫.词艳.曲，惹得人阵阵脸红。

　　晏泊安带上些许不适，不由去看顾常念，却察觉她像入定一般端坐不动，双瞳放空盯着一处，好半晌也没有反应。

　　直至冷风乍起，漫天星子闪烁光芒，她像是发冷般缓缓抱紧了自己。

　　“京都的夜从来不曾这般冷的。”

　　她无声一叹，晏泊安看向来时之路，楼宇层叠夜色掩映，已是无法遥望见京都盛景了。

　　想到前世这般好江山会覆没在鲜胡铁骑之下，晏泊安心中便觉钝痛，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燕朝亦是他的故土，虽身为流离之人，但国破家亡，就真的无半分念想了。

　　更何况——

　　晏泊安垂头，看着独立世外的顾常念。燕国覆灭，于鲜胡来说，顾常念便失去了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回去吧，公主，夜深了。”

　　长风吹动青丝随风而动，似有少女馨香裹挟而来，她终是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身子，缓缓起身。

　　“祝你好梦。”

　　顾常念弯着弦月般的眼眸，偏头端详晏泊安的面庞半晌，眼中笑意越发灿烂。晏泊安似是投降般松了一口气：“公主何故发笑？”

　　她步步上前，仰头：“从来没有人祝我好梦过。”

　　至少梦魇之后，便无人再说了。

　　回屋净手洁面，沐浴后松散发髻，顾常念躺在陌生的床上，慕枝吹灭烛火满室陷入黑夜，脑中昏昏沉沉，她逐渐陷入梦境之中，意识朦胧之际，却看门上身影如松玉立，她知道，那是晏泊安在守护自己。

　　只身潜入梦中，不是走不出去的鲜胡王庭，不是她困兽犹斗。

　　是灿烂的花海，丹红绚丽的夕阳，她穿着襦裙用团扇扑蝶，胡杨树上晏泊安随性而坐，不声不响看着自己，脸上凝着柔和的笑。

　　白日梦醒，顾常念浑身舒适，许久未曾如此酣睡，推开窗子和风阵阵，叫人面颊发痒。

　　再度启程，顾常念坐在马车里，看着马车前室晏泊安的背影，心中忽地泛起异样的感觉。

　　也许前世，我们真的见过。

　　***

　　几日后，又入异州。

　　此处城镇相隔甚远，白日从这处出了城，夜晚却无法赶到下一处城镇歇息，便只能露宿野外。

　　顾常念折腾了几日，人已经消瘦了不少，再看慕枝也没好到哪去，满面青白极不舒适，却还只能忍耐着。

　　知道和亲之路必不会让人好受，但没想到不适来的如此之快。

　　野外扎营，顾常念和慕枝宿在一处，鲜胡那边随行而来的女眷便没这种讲究，树杈子或是草地上，只要铺了羊毡就能躺下。

　　和她们一比，顾常念慕枝只能算是娇娇弱弱。

　　二人受到不少奚落的眼神，又有嗡嗡议论夹杂，顾常念虽学了些鲜胡语，但总归不太熟悉，自然听不懂。

　　原是跟在顾常念和慕枝身后的晏泊安，忽地冷了脸，抽剑斩断几只飞舞的蝇虫，那厢议论声戛然而止。

　　慕枝眼中感激无法言表，顾常念却面露有疑，他转头看晏泊安冷面肃穆的面庞，不由将狐疑问出了口。

　　“你听得懂他们讲什么吗？”

　　晏泊安早已收势，冷然面色缓和不少。

　　“能听懂一些。”

　　顾常念有些惊讶，好半晌才点了点头，似要询问，哪知话哽到喉头，晏泊安却像是猜透了她所想一般，打断道。

　　“都是些粗鄙之语，不听也罢。”

　　顾常念似有迟疑，点点头，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晏泊安再度了然。

　　“走南闯北多年，总是要多会一些，才好办事。”

　　顾常念轻笑一声，摇头：“不是说这个，”她指了指晏泊安的手，“痛吗？”

　　晏泊安怔然，垂头去看，这才看到自己虎口破了个口子，定是方才怒气攻心，剑抽得急伤到了。

　　不等他摇头，顾常念招手让他进帐，这一路晏泊安都和顾常念形影不离，便是拜合想找他们的麻烦也会再三斟酌，眼下他去了河里沐浴，鲜胡人更是不会管这些。

　　帐中不大，地上铺了厚厚的羊毛毡，晏泊安料想她一定会睡得不舒服。

　　顾常念拿出细布为他包扎，晏泊安静坐在一旁，帐内半晌寂静无声。

　　这样的小伤口，不消几日就会愈合的。

　　晏泊安本是想这么说，可看到顾常念澄澈眼瞳时，所有的话语尽数哽在喉头，不忍推拒她分毫。

　　长睫翕动，顾常念指尖轻扫过他的手背，晏泊安手背上有一些疤痕，或深或浅有些年头，手上都是如此，不难想象他身上又会如何。

　　从小到大，晏泊安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多谢公主。”

　　顾常念摇摇头，四目相对时，晏泊安敏锐察觉到她眸中许多担忧。

　　出发已近十日，这几日便会到两国交界之处。届时燕朝军队会回朝，便只有鲜胡的人带着顾常念到王都。

　　她心中知道利害，恐惧在所难免。

　　晏泊安轻声叹息，前世种种，一切的一切，只会比顾常念想象的更加厉害。

　　“我的父母给了多少酬劳？”

　　闻声，晏泊安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见他规避自己的问题，顾常念眼中并没有出现多少落寞：“就快到鲜胡王都了，你虽身为我的护卫，可到底不是受限之人，天高海阔，你不应随我一直深陷在异国他乡——”

　　她竟会如此说。

　　“你怕拖累我？”

　　晏泊安一向敢于直言，顾常念应声点头，并不做隐瞒。

　　“我这辈子恐怕再也不会离开鲜胡半步，你总不能随我深陷一辈子。”

　　“莫要担心。”

　　晏泊安眼中凝着冰封般的固执，须臾，又解释道：“我孑然一身，前小半生赚的银钱够保我几世无忧，在鲜胡安身立命也并非不可。”

　　他竟如此说——

　　顾常念面上化开一抹浅笑。晏泊安像是怕她再多说什么，连忙准备出去，方到帐门时，却又停了下来。

　　“对了，不远处有一条河，水流不急，你可以和慕枝一起去。”

　　说完，他转身而出，徒留顾常念和慕枝面面相觑。

　　好半晌，顾常念忽地红了脸。

　　这几日风餐露宿，她没法好好梳洗，心中正为此事发恼，没想到晏泊安思虑周全，竟在此刻替自己解了忧。

　　慕枝似有想法：“姑娘，要去吗？”

　　顾常念点头，既然晏泊安能这般告诉自己，想来那处一定很安全，若有事他也能及时照应。

　　再者，几日未曾沐浴，倒也真的不舒服。

　　“自然要去的。”

　　慕枝点点头，她起身拿起换洗衣物，随着顾常念一前一后出了帐子，鲜胡人打了猎此时正烤着猎物，看到顾常念和慕枝的身影，说话声顿歇。

　　“柔淑公主，要吃肉吗？”

　　顾常念缓了缓声音：“多谢，你们吃吧。”

　　说话的人小声嘁了一下，许是觉得顾常念矫情，但忌惮着顾常念的身份，倒也没多说什么，眼看着顾常念和慕枝脚步匆匆，不由多问了一句。

　　“柔淑公主去哪？”

　　顾常念自是不好说。

　　但有鲜胡女眷看到了慕枝手中的换洗衣服，女儿家心意相通，也不会在这种事上给旁人难堪，胡乱说了几句打住那人话头，那人了然，便没再问了。

　　顾常念方出营地，和打猎回来的拜合迎面相撞，她没多说什么，冷着脸打了招呼径自走开。

　　拜合围坐在篝火旁，将鲜活的鱼往旁人怀里一丢。

　　“她干什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