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至疏是夫妻》姬流觞

77、不喜欢

　　不甘心
　　即便有所决定，心里却依然不能接受就这样直面钟维，尤其是他一脸无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会让展平眉心头冒火：我放弃了那么多，甚至把自己完全改变，你却为所欲为？！
　　火起的时候，就不仅仅是看飞机那么容易了，而是要努力控制自己杀人冲动。有人说，比悲伤更悲伤的，不是爱与不爱，而是付出了不可逆的代价，却什么都换不来。其实那不是悲伤，那是愤怒，跟你付了十块钱买冰棍，老板却不卖给你的心情没什么差别。
　　悲伤？
　　仅仅是不甘心罢了！
　　只是这世上，让人不甘心的事太多了，连皇帝老子都不甘心命短，还想向天再借五百年，她一段瞎了眼的爱情，不甘心就那么着呗！
　　开着车，心里一会儿沸腾如煎熬，一会儿冰凉如冷库，一路折磨着到了展家爸妈住的地方。

　　进了展家的小院，满眼的绿色让人眼前一亮。榴花已经开了，红艳艳的藏在叶间，杏树枝叶繁茂，斜倚着围墙。中庭的空地上，西红柿和黄瓜的架子高高搭起，间种着紫色的茄子和青椒。靠墙杏树下是韭菜畦，石榴树下则是香菜和葱。
　　展家爸妈别出心裁的没有弄直路，沿着院墙搭了简单的游廊通往各个屋子。廊下还有草帘，夏天挡雨冬天避寒。阳光被帘子的缝隙揉碎，星星点点的铺在水门汀的地面上，透着几分古老宁静的意境。
　　“这也不怕招蚊子么？”展平眉笑着大声说。
　　展妈妈挑开帘子出来，下了台阶张开手先把豆宝儿抱起来：“你爸弄了什么驱蚊草，说是不怕。还不知道效果呢！”说完冲着廊下一努嘴儿，果然有一排溜儿的毛茸茸的草窠。这是他们住在这里的第二个夏天，已经有了很浓的生活味道。
　　“别是招蚊子的。”展平眉跟母亲开玩笑，进了正房。
　　娜娜从东边的小屋出来，跟着进来，和展平眉打过招呼，就接过了豆宝儿。俩小孩见面很亲，豆宝儿要去娜娜的房间玩儿，展平眉嘱咐她不要给豆宝儿看ipad。娜娜露出一点难色，随即问豆宝儿要不要去看自己养的蚕宝宝？豆宝儿眨眨眼，好奇心被勾起来。
　　“学校讲了蚕，你爸就给她弄了几条，她还挺喜欢的，一直养着，应该快吐丝了。”展妈妈笑呵呵的说，“这孩子真懂事，比你小时侯省心多了！”
　　“嗯。那说明我小时候你们俩都是好父母，我才敢折腾么！”展平眉深有感触，“小小年纪，正是玩儿的时候，如果不是逼的，谁要那么懂事。”
　　展妈妈点点头叹了口气。水开了，沏茶倒水，屋子里有凉风吹过，茶香满溢，萦绕不散，居然没开空调。
　　“年纪大了受不得凉，热一点舒服。”展妈妈端过热茶让展平眉喝，“出点汗身体好。娜娜那屋开着呢，不过只开了除湿，小孩子火力大，多少开一点。”
　　听着老娘絮叨家里的事情，看着院子里俩孩子在阴凉里钻来钻去，浮躁的心情真正的慢慢沉淀下来：退一万步讲，就算和钟维那个家真的散了，还有自己的娘家。还有爱着自己的父母，自己爱着的孩子。对钟维，除了一份付出无回报的不甘心，自己不欠他什么，也不稀罕他什么！

　　傲气油然而起，展平眉深吸一口气。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若是家里有钱，有没有男人真的不重要！
　　“你和钟维还好吧？”展妈妈突然问。
　　展平眉刚好想到最豪气的时候，一挑眉道：“有什么好不好的，就那么过吧！还能怎么样！”
　　展妈妈看她一眼，看了看大窗户的外面：“你学我说话呢？你爸虽然不咋地，我也常说是凑合过，可是你看这院子，看这家里，看看你自己，看看娜娜，哪一样不是认认真真才有的呢？你可不要真凑合。钟维敢欺负你，你就回来。他凑合，你不要凑合，好好的，开开心心的！”
　　原来妈妈这里的认真过，不是斤斤计较每一天每一份付出的得失，而是一个高兴的家庭氛围，一份开心的心情。
　　展平眉有种摸到门闩的感觉，却又怅然若失。

　　哗的一注水落入玻璃壶里，电陶炉的红灯啪的一下亮了，只等水开，就可以再次沏茶。这套茶具是展平眉从没见过的，乌金石的茶海极大，然而下面的茶桌更是特别——好像是手工的？
　　“这茶桌是你爹用人家不要的门板自己磨的，弄了好几个月呢！娜娜还帮了不少忙！”展妈妈颇有些得意，“凑活用吧！男人嘛，找点事让他忙活，要不老闲着找事儿。”
　　展平眉哑然失笑，钟维倒是很忙，可还是出事了。冯国勇现在是真的很闲，但是已经没能力翻腾。
　　展妈妈想了想，正色道：“我和你爸去了一趟娜娜她妈妈那儿。”看展平眉认真听，没有打断的意思，就继续说，“她养着冯家母子，那不是好心，是报复。我们不评价这些，就说她自己，难道这一辈子，她就打算这么过了？她就不想想娜娜么？人要活下去，不得向前看么？！”
　　娜娜仍然在给钟岚写快乐信，攒起来每周一的时候，寄到钟岚那里。展家爸妈为了娜娜借口送信，去了一趟，所见所未心惊肉跳之余更多的是担心娜娜的未来。
　　有这样一个母亲，以后怎么办？
　　展平眉想起自己的梦中，每一天都当死了一样过，哪里想过未来！可是展妈妈那句话说的对：人要活下去，就得向后看。
　　问题是，钟岚要活下去么？！
　　展平眉叹了口气，没说话。不是没话说，这件事可以有无数的言语来应和展妈妈绝对正确的立场；但是唯独她不能。
　　她经历过与钟岚相似的长夜，她知道那种绝望到极点的心情，她也了解以报复作为人生支柱的状态，走出来？重新振作？那是连活下去，都没考虑过的决绝啊！

　　展爸爸拎着一条鱼、一兜虾溜溜达达的回来，他去村里的鱼塘和人家一起钓鱼去了，看起来收获还不错，人没见到，先听到哼的曲子。展爸爸进门看见俩娃格外惊喜，展妈妈赶紧迎出去，热热闹闹的备餐时间开始了。
　　展平眉松了口气，为不必应对老娘的追问，也为不再那么沉重的心情。

　　夜深了，豆宝儿睡了，展平眉收拾好个人卫生准备睡的时候，收到钟维的微信：他在门外。
　　村里的夏夜多了几分清凉，月光下的钟维音乐朦胧透着不真实。展平眉扭头看着远处的山，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钟维踌躇了一会儿，看没有让自己进屋的意思，脚尖踢了踢石子儿：“要不走走吧？”
　　月黑风高，真怕走到村边的时候，拣块砖头拍死你。展平眉心头闪过一句刻薄，嘴上却说：“算了，豆宝儿醒了会闹。”却依然没有让他进院的意思。
　　钟维低着头，吭吭唧唧的说：“妈都和我讲了。”
　　袁开把U盘交给展平眉的时候，大致说了一下内容，没避着钟妈妈。自己看U盘的时候虽然没让钟妈妈看，但从出门那句话猜，她大概也算是猜着什么了。
　　钟维倒也直接，上来就把自己喝醉酒与颜小怜开房的事儿说了：“我觉得我应该啥也没做。但是那样——也的确不好。我就赶紧跑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钟维还有点委屈，“她以前是有点不太正常，但我一直拿她当兄弟媳妇看，我能做那种事么？我又不是五哥！颜小怜和袁开不管怎么折腾，我是不掺合的！但是出了这事儿吧，我觉得、我真觉得不能再一起做事了。我就直接退出来了。你要说我做了什么，我是真的什么也没做。但我喝多了是真的，那个颜小怜睡我旁边，也是真的。我——唉！”
　　越说越不明白！钟维叹了口气，烦躁的踢飞了一块石头。
　　展平眉让他等一下，回屋取了U盘，出来交给他：“你什么也没做，不等于别人没做什么。自己看吧！”
　　然后转身关门落锁，赫然把钟维拒之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