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至疏是夫妻》姬流觞

66、逃跑

　　大船要沉，逃跑不对么？
　　当时展平眉并不知道钟维和这两人合作的具体目的，但是根据黄才良当时的调查，钟维和这两人的合作开始时间，是在那场诉讼一审败诉之后！也就是说，距离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面对钟维的追问，展平眉后悔自己说秃噜了嘴。但是一时之间哪有那么多合理的理由，上天入地就差神仙托梦才把半信半疑的钟维打发了，却不知道钟维因此怀疑上黄才良，对这个合作案有了不信任的苗头。
　　宇宙间最强的力量，就是因果。一点点的偏差，可能带出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展平眉谨慎那么久，只这一次的冲动，带给钟维的这一分不起眼的怀疑，最后导致的结果，却是她永远无法估计的。

　　钟维又被一个电话叫走，展平眉才从支支吾吾的借口中爬出来，又陷入新的焦虑——钟妈妈快死了！
　　梦中这之后不久，她婚姻的头号对头钟妈妈，就溘然长逝。然而现在看来，梦中今生交织在一起，钟妈妈可能死于非命，甚至有可能是一场蓄意谋杀的推测怎么都不能排除！
　　救，还是不救？展平眉不能面对自己的良心。
　　怎么救？展平眉恼恨自己的智商不够。
　　该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要是什么都不知道，重生以后失忆了该多好？不不不，就记着儿子就好了。对别人，忘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不对啊！梦中自己也以为钟妈妈是正常去世，那个可怕的猜测不过是前几天根据娜娜的话得出来的结论——
　　唉，还有娜娜这个小女孩！
　　展平眉一个头两个大，太阳穴嘣嘣嘣的跳起来，好像随时都可以炸了。

　　不管她如何担心别人，自己的身体总要先好起来。钟维没有再为那两个私家侦探找她，展平眉也不相信这件事会就到此为止。她总觉得，梦中她冲进钟维办公室，结束两人生命时，其实有很多事正在发生，并因此或许中断。
　　今生呢？
　　在娘家修养的日子是极舒服的。展平眉再次感叹，女人无论如何都要善待自己的娘家，尤其是嫁了人的女人，有娘家和没娘家简直是天差地别！

　　一天天的日历翻过去，钟维带回来钟妈妈的消息并不好。在钟维看来，钟妈妈瘫痪在床是无可改变的事实，只能接受，但老人家总是昏睡不醒，醒来也迷迷糊糊，实在是让人担心。几次提出去医院看看，都被醒来的钟妈妈骂走。说他不安好心，胳膊肘向外拐。天天琢磨着把她弄医院里被医生整死，好让他老婆搬回来。
　　展平眉也无可奈何，看来老太太对她成见很深。此刻就算告诉他们钟岚做了什么，恐怕也会被认为是诬陷，白做了坏人不说，还打草惊蛇让钟岚有了防备。
　　就在展平眉呆在娘家，享受嫁人后少有的闲适生活时，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平静。
　　胡秋丽来了，惊天动地的跪在展家门口，哭哭啼啼的让展平眉救救他们家！
　　事情经过倒是很简单，居然正应了展爸爸聊过的那件事，梁金花受人之托从超市的存包处帮人取一个包，交给另一个人。到了指定的地方，人没看到，警察在。当场把她抓住，打开包，一包五颜六色的小丸子。
　　和展爸爸说的略有不同的是，梁金花被抓住的时候收了人家四百块钱，还在兜里揣着。人家还给她留了个条，证明这个钱是给她的酬劳。
　　展平眉问：“那条子没笔迹么？”
　　胡金花哭着说：“打印的条子，连签名都没有。直接盖了一个红色的萝卜章，上面的人名也查不到。”
　　“你找我，我能帮你什么？”
　　“你是律师，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家是冤枉的，那些罚款我们交不出来啊！听说还要没收家产，那我们娘儿俩怎么活？！”
　　“冯国勇呢？他去哪里了？”
　　“过年聚赌被抓以后，刚放出来就又被人拽走耍钱。也不知道他碰见什么贵人，那一阵子老有人给他借钱，他手气好，赢了好多。好景不长，很快就输光了。债主找上门，把他打了个半死，人也起不来了。要不是为了给他治病，他妈也不会随便帮人带东西贪那点钱。”
　　展平眉沉默不语。和梦中差不多，冯国勇卧床不起。只不过那时候，胡秋丽因为孩子被摔死，早就疯了，现在倒是精神百倍，还跑来找自己求救……
　　“我帮不了你什么！我很久之前就不做律师了。况且这是刑事案子，我从来没有做过。”
　　“没有没有。他妈的那个事儿就那样了，算了吧。我是求你，能帮我办离婚么？”胡秋丽怯怯的看了一眼展平眉，低下了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把人家拆散，弄的人家前妻人不人鬼不鬼，亲生的女儿被亲娘关起来，你却在这时候跑过来要离婚？！
　　展平眉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这世上既有自己这种死也不肯离的，也有胡秋丽这种关键时刻弃船逃跑的，更有——
　　她忽然想起钟岚。
　　慢着！
　　钟岚……颜小怜……她说她们在算计什么？钟岚这辈子要算计谁如果无需考虑一定要包括的，冯国勇和梁金花这对母子必须在其中！他们毁了钟岚一辈子，甚至也许钟岚的余生也没有别的意义了！
　　——钟妈妈打钟岚，不许出门的场面突然出现在展平眉脑海里；
　　——“你们谁都管不了我！谁都不许管我！”钟岚的咆哮响在耳边；
　　——冯国勇抓赌、借钱、聚赌、逼债、打瘫一系列的事密集的发生在年前年后这段时间
　　——这恰好是钟妈妈刚瘫倒在家的时间……

　　也许自己多想了。
　　展平眉按下内心的起伏，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些事不是钟岚一个只做过保姆的人能干得出的……但是加上颜小怜呢？颜小怜很早就出入酒吧混社会，后来又投靠黄才良，能找人做这种事不奇怪。还有——
　　展平眉打了个激灵，钟维不会也在里面掺合吧？
　　虽然她和钟妈妈不对付，但在阻止钟岚疯狂报复冯家这件事，她们的立场是一致的。展平眉对钟岚其实有几分同病相怜，但是她已经体会过，婚姻造成的伤害，无论怎样疯狂的报复都不能治愈。治愈背叛之痛的，唯有放了自己。
　　“你来这儿干嘛？！”男人的断喝像炸雷一样，钟维愤怒的出现在胡秋丽身后。跟着他一起的还有两个膀大腰圆一看就是小弟的家伙。

　　胡秋丽是抱着孩子来的，那个小孩已经一岁多快两岁了。懵懵懂懂的喊着替代奶嘴过来，又因为惊吓号啕大哭，奶嘴湿答答的被一根绳子拴着挂在胸前。
　　钟维身后的两个男子走上去拖拽起胡秋丽，就往电梯口走。胡秋丽当然抵不住两个大汉，但快到电梯口，眼看就要被塞进去的时候，她突然一个箭步跑到电梯旁边的窗户，托起孩子对准窗户口喊：“谁敢动我？再靠近，我就把他扔下去。”
　　所有人都吓住了。叮咚，另一部电梯开了，出门买菜的展妈妈拎着菜篮子走出来。刚好听到那句话，扭头一瞅，倒吸一口凉气，“哎呀”一声叫到：“报警啊！”
　　展平眉就听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警察在路上。”是展爸爸。不由暗暗赞叹老爹老娘的默契配合。
　　展妈妈一脸懵正，问胡秋丽：“你是谁家的？什么事想不开？想不开找人好好商量，不要拿孩子出气。快把孩子放下，看哭的都喘不上气了！”
　　那小孩的确已经满面通红，哽咽到几乎背过去的地步。
　　胡秋丽看着展平眉说：“我男人好赌，债主把家都拆了。我婆婆贩毒被抓进监狱了。国家还要没收家产，我、我可怎么活？”
　　展妈妈义正词严：“那你离婚啊！你带着孩子赶紧离婚！这样的家庭不能留！他们是他们，你是你。那样的人渣，你越早离开越好！就是为了孩子也不能留下！”
　　展平眉心里忽然流过一道暖流，若是梦中妈妈还在，是不是也会劝自己离婚？是不是也会像对胡秋丽一样，劝自己珍重自己和孩子？她扭头去看钟维，黑红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露出几分只有她才能看懂的尴尬。
　　想来钟维大概和自己最初的想法一样，婆家遇到问题就自己先跑的女人太坏了，太烂了！但是钟妈妈说的也没错，远离人渣保健康，为了自己为了孩子及时止损难道不应该？
　　胡秋丽愣了一下，神色多了几分柔软，眼泪涟涟的看着展妈妈：“阿姨，您也觉得我该离么？您不觉得我是个坏女人么？”
　　“不坏不坏！你离婚是对的，但是吓到孩子就不对了。先把孩子放下来，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聊。我跟你说，我女儿就是律师，她虽然很多年不做了，但是认识许多好律师，你过来，把孩子给我，我让我女儿帮你想想怎么办？来！”
　　唉！这本来就是胡秋丽的本意，兜兜转转，还被展妈妈请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