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至疏是夫妻》姬流觞

60、委屈

　　钟维也很委屈
　　打过闹过，日子消停下来。
　　虽然只是门对门，但展平眉就很少主动回钟妈妈那里，每次去不是陪着儿子就是陪着老公。展妈妈经常过来看看，有几次被钟妈妈看见了，还话里有话的说“老没见您来，最近经常见啊！”后来一起吃饭，钟妈妈就感叹幸亏这房子是租的，要是买的买给谁还不一定。还骂钟维不孝顺，这年头儿子都不如女儿靠得住！爹娘都靠女儿养，男人的脸往哪儿搁？！
　　钟维立刻讲起他在外面碰到的气愤事，钟妈妈跟着抱不平，揭过了这事儿。
　　展平眉当然吃的堵心，但婆婆就是这样想的，钟维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她自己还有儿子要照顾，还有事情要处理，这种没有效率的意气之争就算争赢了，也不过是多拽几个人进来一起堵心。算了算了，自己消化得了。吃完饭借口豆宝儿要早点睡，一溜烟儿的走了，连钟维都没搭理，算是聊表态度！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变化，就是颜小怜几乎天天上门。头几次吃晚饭，颜小怜跟着一起吃。从“钟哥”到“钟大哥”再到“钟哥哥”，只用了三天的功夫。钟维那几天也怪，天天回来吃晚饭，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闲工夫！
　　钟妈妈最恨第三者，但落到她儿子头上就不算了。对展平眉和颜小怜的暗战只当没瞧见，甚至看着儿媳妇气的干咽吐沫，嘴角还止不住的往上勾。
　　晚上回来，展平眉也不藏着，等孩子睡了，把钟维拽到隔壁，第一问怎么这几天这么闲？钟维挠头也莫名其妙，妈说家里有事让我赶紧回来，回来也不说，你知道么？
　　好，第二桩。这个“钟哥哥”你打算怎么处理？钟维搓了搓胳膊，为难的说是有点别扭，可也不算什么大错。毕竟是对咱家有恩，而且我姐我妈都喜欢她，我也不能说什么。
　　展平眉说，我就问你你想不想拒绝？
　　钟维赶紧点头。他又不是傻子，老婆手里就差没拿把刀了，一向文静的展平眉头一次把吐沫星子喷到他脸上，还要怎样！钟维自小在老娘身边练出来的求生欲立刻爆发，不管明白多少，先把脑袋点的如同捣蒜。
　　“那好，从现在开始，第一只有我给你打电话你才能提前回家吃饭！你妈那里怎么推，你自己想办法！第二，有时间回家吃饭就回这边，我们俩带着豆宝儿吃！”
　　“那妈那边呢？”
　　“又不是不去吃了！豆宝儿最近想吃外面的，或者想吃我做的，还能摁着孩子去吃不想吃的？！”展平眉眼睛大，此刻已经开始喷火。
　　钟维本能的向后仰，鼻孔才找到一点点氧气送进几乎要窒息的大脑：“行，我听你的。”
　　乖的不像他！
　　展平眉看着眼前这个战战兢兢打量自己的男人，忽然想起梦中那个只甩给自己背影的男人，居然是同一个人？

　　那时的这个时候，他们夫妻早已形同陌路。
　　还记得那天要开董事会，外面刮着风，自己把豆包儿送进幼儿园，孩子哭着不肯撒手。急着开会的自己冒了一身汗，狠心掰开儿子的手指，塞进老师的怀里，头也不敢回的逃了出来。然后，开着车一路狂飙披头散发的赶过来。
　　到了公司的停车场，刚下车，却看到好整以暇的钟维穿着掐腰修臀的定制西装，头发一丝不乱的从驾驶室钻出来。
　　夫妻见面各是一愣。
　　一阵大风吹过，展平眉的齐肩头发立刻被扯向半空。不用照镜子，从发根的方向上就能想象比梅超风还可怕。而钟维只是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转身关上车门，利索的穿上大衣，头也不回的先行离开。
　　如果只是陌生人，倒也无所谓。展平眉心想，为什么就要遇见他？！而且，凭什么我就要这么狼狈，他却能气定神闲？！
　　于是，散了会就去理发店剪成了贴头皮的超短发。这次除非把头皮吹掉，否则再大的风也乱不乱她一根头发丝儿！
　　可是，最终看到这个发型的，只有被吓了一跳而再次哭闹不休的儿子。

　　“你们是不是要开董事会了？”展平眉脱口而出。
　　钟维还在想接下来怎么在满足媳妇条件的同时不激怒老娘，听到问话嗯了一声，茫然的看着展平眉，半天才眨眨眼：“对啊，你怎么知道？哦，老宋说的。”
　　老宋就是展平眉所里的老板。经过跟展平眉核实，钟维最终决定把新公司的法律顾问业务交给宋大律。老宋人很滑头，但是业务能力杠杠的。而且，他也是黄才良和陈院长都能接受的人。
　　这次会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决定了在这个新开发楼盘上，各家的具体利益。当年的展平眉受黄才良的委托，要不显山水的让渡一部分利益给甘细生背后的人。但是那时钟维不知道怎么想的，会前放话一定要等到销售完成后才做划分。私下里黄才良说有人告诉他，钟维想把钱全都拢到手之后，再分配之前放出去，到时候无论他们怎么分配，没有钱都是白瞎。所以，黄才良这才叮嘱展平眉无论如何都要在会上把这事儿砸实。如果钟维坚持，那就退一步，把钟维的财务总监换成自己人！
　　“这次会重要么？”展平眉试探着问，顺手把养生壶里熬着的养肝茶给钟维到了一杯。平时喝酒应酬多，家里就常备着这样保肝的茶水。管用不管用的另说，心理上求个安慰。这一世，还真想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刚才还剑拔弩张吐沫星子横飞，这一秒突然就温柔娴静的关心人，钟维接过茶杯有种穿越火线后的惶恐。
　　下一秒呢？会不会又爆了？
　　“嗯，没啥大事儿。”斟酌着开口。
　　他很少在家里讲工作的事情，倒不是防备展平眉，而是天生就觉得不该把外面的事拽到家里来。相应的，无论钟维在外面如何不开心如何火冒三丈，进家门一定会全都放下，专心一张笑脸满肚子温柔的面对孩子。
　　梦中展平眉真没觉得他是这样的人，但今生发现了，就联想起梦中两人没孩子前似乎也是这样过的，而且那时钟维还劝过上班的自己，工作上的事别带到家里，回家就好好休息。只是那时不大留心，后来也没机会见到了而已。
　　“就是黄才良想把老常换掉，弄出这么个东西来。董事会？我一个总经理说话还需要他们表决？！”钟维从鼻子里哼出不屑，一股江湖气喷薄而出。
　　“老宋没跟你讲？”
　　“讲了！要不我能有那个时间跟他们坐一块瞎掰？！”钟维翻着白眼，“其实黄鼠狼就是想拿我的钱孝敬陈院长，问题是我出了钱，做好事怎么也得给我留个名儿吧？就这么不哼不哈的让我当冤大头，他真拿我当提款机了？”钟维恨恨的喝了一大口温茶，“就算提款机，还有个密码呢！他要不喂饱我，甭想从我手里抠走一分钱！以为颜小怜喊我几声哥哥我就能答应？她又不是我老婆，我就那么贱？！”
　　唔，最后这句是真心的？
　　“要是我喊你两声哥哥，你就让黄才良心想事成了？”展平眉随口打趣他。
　　钟维笑眯眯的说：“那必须滴！我老婆是谁啊！我的女人，必须给这个面子！”

　　看着这张笑脸，展平眉忽然想起梦中。在那次会议上，好像也没给钟维什么好处——哦，对了！钟维开始是不同意的，自己还和他拍了桌子。但是中间幼儿园老师打来电话，是豆包儿借了老师的电话打给她，哽咽着说妈妈我不哭了，豆包儿乖乖的，妈妈你一定要早来接我。展平眉在走廊接着儿子的电话，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挂了电话缓了缓，擦干泪，扭头看到钟维站在另一头正在抽烟。
　　后来再开会，展平眉心里乱糟糟的没了半分火气，钟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什么都答应了。那个会莫名其妙的顺利结束，黄鼠狼高兴的把一个外商投资的项目介绍给她，说是招投标，最后也不过是走了个过场，就被展平眉的所顺利拿下。但是她仍然是最后一个把豆包儿从幼儿园接走的……

　　心里忽然有什么东西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但落下去后并不是那种空荡荡无边无际的虚。展平眉使劲眨了眨眼，才转头对钟维半真半假的说：“没脸没皮的！就在我这里说好听的，谁知道你在外面怎么花花！反正我不管，你要是敢胡来，我就带着儿子走，不跟你穷折腾！”
　　钟维听的多了，也不太当真。但是求生欲告诉他，如果表现出任何一丝无所谓，老婆刚才的话都有可能真的变成一场风暴：“花什么啊！每天忙的臭死，想陪儿子都没时间，哪有功夫哄别的女人！你老公我也是人，和你每天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我不喜欢啊？回家有口热茶和和气气的聊会天，我不乐意？到外面找女人，我要的家里都有，去外面找麻烦啊！再说了，谁知道外面的女人心里想的啥？连你的心思，我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都没弄明白，我去整个外面的女人，那不是找人算计嘛！”为了加强自己说话的效力，钟维还叹了口气，“现在的电视剧，老冤枉我们男的。环境污染这么严重，工作压力这么大，事情这么多，看见谁都不敢轻易相信，这些都把人的身体耗的差不多了，还出去乱搞，全是吃饱撑的没事干的人才做呢！正经男的哪个有那个闲工夫！”
　　展平眉没吭声，笑着替他补满水，接着话问起工作可还顺利。钟维也不愿意在这些送命题上费时间，立刻从善如流的扯开了闲篇儿。
　　落地台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晕，钟维斜躺在单人沙发上，眼神散乱的吹牛放炮；展平眉坐在旁边的小藤椅上，一边为他打理着茶水，一边时不时的附和两句。不知不觉时间指向了十二点，展平眉正要提醒钟维该休息了，房门外突然传来粗暴的开门关门声！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那紧跟着的压抑的哭声，分明就是大姐钟岚。

　　钟维皱了皱眉头，展平眉起身走到门口，悄悄打开猫眼儿，看到钟岚坐在台阶上，抱着脑袋，低声抽泣。钟妈妈的大门紧紧的闭着，没有一丝打开的迹象。
　　展平眉扭头看钟维，钟维过来看了看猫眼儿，想了想冲平眉微微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进卫生间洗漱去了。展平眉关好灯，打开娜娜的房门看了一眼，娜娜正安稳的睡着觉。借着走廊的灯光，可以看到小小白皙的脸上，两条淡淡的眉毛正紧紧的扭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