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至疏是夫妻》姬流觞

53、清醒

　　想要的生活
　　五哥当初极看好钟维。富贵如火的时候邀请他做公司的法人，钟维只因为五哥插手就宁可交给袁开，也不愿自己去做傀儡——或者也有杠子莫名其妙去世的原因。但如今黄才良透过颜小怜提出了以土地开发交换赔偿的建议，这可不是二手车交易的小打小闹，只单看每年新闻里的富豪榜就知道，能做地皮生意，半只脚就踏进了千万富豪圈。
　　梦中，自己和钟维斗得凶。那样的算计，更多的是夫妻之间的不平意气。展平眉现在观察钟维，才发现他看别人的眼神和看自己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在心头发酵，展平眉不愿意回忆。但也因此无法评估钟维现在会不会因此低头做了黄家的白手套。
　　客观的说，梦中能让钟维答应他，是自己成为这个公司的董事。私下里黄才良说漏了嘴，这世上谁都可能帮钟维，唯独你展平眉——是要钟维死的。这样的对头放进公司里，他放心。
　　夫妻相斗，无论谁赢都是两败俱伤。十年同床共枕肌肤相亲，那些呢喃情话还在脑海里回响，张嘴却是绝情的分手。你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不甘心、不接受、去追问求解释，过往的情分像一把锋利的犁，时时刻刻割裂着心口的血和肉。能放下的多属无奈，放不下的在疼痛中渐渐疯狂……

　　周五下午，娜娜的学校提前放学。展平眉带着两个孩子，开着钟维后来买的奥迪Q5去公园玩儿。
　　钟维喜欢宝马，展平眉喜欢奔驰。他们带着孩子去汽车市场选车，在4s店门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娜娜指着隔壁开出的奥迪问是什么车？展平眉扭头看，第一眼瞅见了汽车的侧面，平稳圆润，不带一丝棱角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固执，好像一个拿定主意的中年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论别人如何评价。
　　这样的外形一下击中展平眉的感官，她需要的不就是这样没有棱角不带锋芒的生活气质么？钟维似乎有过片刻的诱惑，但是展平眉的坚持和娜娜的好奇让他不再多言。毕竟他喜欢的宝马，在经历过那次巨大的撞击后，留给当事者的心理创痛是不允许他再坚持自己的想法了。
　　但即使选奥迪，钟维和展平眉也有分歧。
　　钟维喜欢Q7，但展平眉淡淡的说太大了自己开不了，钟维立刻熄火。这车是家里用的，媳妇是开车主力，他好像又没有话语权了。
　　但是钟维不知道，展平眉心有个小九九：她不想带着钟妈妈出门。
　　梦中还在一起生活时，两人一起开车出门。就因为钟妈妈这张嘴，气的展平眉差点开车撞马路牙子。回来又是一通吵闹，钟维各打五十大板，婆媳两人都委屈，闹的鸡飞狗跳日子没法过。现在，车子小一点挤一点，老太太自己就不想坐，展平眉乐的悄没声的顺了自己的心。
　　果然，回家钟妈妈就撇嘴，买个这么小的破玩意儿能干嘛用？展平眉记得梦中她说过这句话。那时钟维还没发达，自己刚嫁过来，爸妈陪嫁了一辆丰田。当时自己说，公交车大，您可以坐那个。

　　看着两个孩子在公园里玩儿的高兴，展平眉坐在一边想心事。
　　周围都是带着孩子来玩儿的，有老人也有年轻人，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聊天。展平眉和认识的人打过招呼，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放豆宝儿去爬沙坑。结果娜娜在沙坑玩儿的很嗨，豆宝儿跑到沙坑边的的攀爬架上上下下的折腾。一个屁墩摔下来，撇着嘴看展平眉。展平眉把头一低，装睡着了。透过刘海的发丝看见豆宝儿撅着屁股爬起来，又抓住了绳子，才微笑着抬起头。本来就是给幼童准备的攀爬架，地上是弹性极好的橡胶颗粒，又有沙堆，就算摔下来也是一种锻炼，谈不上伤害。
　　“这样摔儿子合适么？”
　　身边一热，一个巨大的火源落在身侧的椅子上。钟维刚才发了短信问她在哪里，说是要来看看。
　　展平眉笑着说：“不合适你去扶啊？”
　　钟维摇了摇头，“老扶着就变成阿斗了。”
　　“怎么这么早下班了？”
　　钟维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想什么事。过了几分钟，才如梦初醒的“哦”一声，窸窸窣窣的掏出一张纸：“我记得你以前经常会查一些背景什么的，有没有办法帮我看看这个人是什么背景？”
　　梦中两人斗得你死我活，这种私密的事情绝不会交给对方做。今生努力活成了一对平凡度日的夫妻，有些事的确和前生不一样了。
　　展平眉心里有丝异样，有些暖有些酸。接来一看，是一张身份证的复印件，竟是一个熟悉的人——甘细生，梦中自己带进董事会的一个人，原来是个包工头，有自己的建筑公司，平时揽些小生意。入股钟维的公司以后，才发展成本地一个举足轻重的企业。
　　“这是谁啊？干什么的？”展平眉明知故问。
　　“颜小怜说，公司股东人数不够，找了个身份证凑份子的。我查了一下，身份证的人在一个公司上做个小班长。倒是挺老实的。”
　　这和梦中不大一样。
　　展平眉挑了挑眉毛：“你都查过了，还要我查什么？”
　　“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颜小怜说大家都这样做，就是报到工商局备个案。是这样么？”
　　展平眉搓着纸沉吟着。钟维一下子紧张起来：“有什么问题么？”
　　扪心自问，展平眉不喜欢重蹈覆辙。这就意味着，她不仅不希望那个最后的结局出现，甚至不希望钟维再走原来的老路，哪怕以富贵为代价，她都不介意。在没有Q5之前，她带着孩子坐公交坐地铁，不是一样的上下学出门玩儿么？
　　欲望和满足是两码事，前者永无止境，后者知止而又有定。
　　心头忽然一动，悄悄看一眼沉着脸的钟维，展平眉忍不住心跳加快：原以为无法改变的事情，似乎有了转机？也许——也许这是搅黄的机会？！
　　拿定主意，展平眉说：“这个人是甘家村出来的？”
　　“嗯，是。他带着几个老乡到处找工地打工。有问题？”钟维有点紧张，再三追问。
　　“我记得中院廖副院长的老婆姓梁，是甘家村人。因为她们家是村里唯一的外姓，一向受欺负，所以得意后曾多次提到村人当年的不义。”
　　“廖副院长？他跟陈院长不对头啊，黄才良是陈院长的小舅子，怎么会？”
　　“问问吧。”展平眉不想多说。所谓的不对头，有时候仅仅是分赃不均。如果有巨大的利益，并且可以重新分配，对头可以变成伙伴。
　　但她现在毕竟是不问世事许多年的家庭主妇，透露太多于己不利，“我去帮你问问。不过，颜小怜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么多的主意？”
　　“还不是黄才良的意思！”钟维恨恨，“缩头乌龟！”
　　“那你为什么不让黄才良直接找你？”展平眉一抖手里的纸，纸页发出唰啦啦的声音，“好几千万的事儿，总让人中间传话，要是有个差错，你找谁？”
　　钟维点点头，我知道了，却不说如何去做。站起来说还有事，跑到娃身边亲了一口，讲了两句，又匆匆的走了。豆宝儿和娜娜看着来去匆匆的钟维，都没反应过来，呆了呆又各自玩儿去了。倒是几分钟以后，豆宝儿大概回过神来，心里有些委屈。跑回展平眉这里，抱着妈妈找安慰。至于安慰啥，他也不太明白，翻开了妈妈包找吃的就是最好的安慰了。
　　展平眉笑着由他去，又招手让娜娜过来一起吃点喝点，看着孩子们继续玩耍。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漏下来，欢笑声在耳边回荡。豆宝儿一会儿一个要求的烦人，但这不正是她想要的生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