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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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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常乐见瞎子朝自己跪了下去,不觉吓了一大跳,赶紧道:“跪错了!跪错了!”
瞎子却似什么也未听见,继续磕头。赭衣老者在旁笑道:“说起来他也没谢错,若不是老弟你拦着,他起码得在床上躺三个月。”
常乐忙伸手去搀瞎子:“举手之劳,不足言谢。”
瞎子却道:“我不是道谢,而是因为你的身份。”
众人惊讶,常乐脸色却是一变,还未来得及说话,熊如云已插了上来:“好啦,你就不要再乱说话了,刚才那顿揍,挨得还不够么。”
本来已有人开始猜疑,但经熊如云一说,再瞅瞅瞎子肿得象猪头一样的脸,不觉笑出声来。
瞎子脸色却是正经无比,他仔细端详了一下熊如云,道:“姑娘想必是不信小老儿的话了。但瞧姑娘的面相,正是桃花密布,可惜啊,可惜,桃花虽多,却是滥桃花居多。”
众人见瞎子将一个年轻小伙子叫成姑娘,对他的本事更是看轻了一层。熊如云却是又惊又怒,惊的是这个瞎子一眼看出她的身份,怒的是他满嘴胡话,说什么桃花滥桃花的,当即呵斥:“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众人原本不信,但见熊如云这番神色,双颊飞红,眼波凝露,倒颇有一番娇俏女子撒泼的味道,不觉又开始半信半疑起来。
常乐刚想上前替熊如云解围,赭衣老者忽然道:“这位小哥好生眼熟,不知是否认识我的一位故人?”
两杯酒下肚,赭衣老者笑道:“你这身打扮,若不是这个瞎子提醒,我还真不敢相认。”
“也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些。”熊如云解释道。
赭衣老者又打量了她一下,点头。
尽管知道母亲云梦仙子交游广阔,但熊如云心里还是有些疑惑,这个老头看上去就不是个善茬,怎么会是母亲的故人?故而问道:“不知老爷子是如何认识家母的?”
赭衣老者轻抚颌下短须,沉思半晌道:“说来话长,老夫也已有近二十年没有见过云梦仙子了。”
熊如云与常乐偷偷交换了一下眼色,静待下文。
“你们可曾听说过关西三枭的名号?”赭衣老者问道。
常乐摇头,熊如云想了一想,也是摇头。
“也不怪你们,你们年纪还轻。想当那年,关西三枭可是关西,乃至整个江湖,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惜,这个名号,早在二十多年前已销声匿迹。”赭衣老者喝一口,又叹一口气,接着问道,“那你们听说过金刀客王震山么?”
常乐仍是摇头,熊如云倒是记起来了,“好像听家母跟朋友谈过一次。”
“那就是我。”王震山道,“你母亲是如何说我的?”
熊如云踌躇了一下道,“呃,只是偶然间提起,说是使刀的高手,其他就什么也没说了。”其实当时云梦仙子还叹了口气道:“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手,不走正道。” 但这话,熊如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的。
“是啊,当年我是个打家劫舍的独行大盗,你母亲既然一心漂白,自然不愿多说。”王震山苦笑。
“嗯?!”熊如云惊讶的不是王震山的□□身份,而是他言语中对云梦仙子的说辞,漂白?什么意思?
王震山续道,“这些年来我王震山快意恩仇,杀人无数,虽然名声不好,为正道所不齿,却是逍遥快活。这几年年纪大了,心肠软了,才金盆洗手,专心一意想生个儿子,可惜啊——唉……”讲起自己的心头之痛,王震山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知道,迁怒许瞎子并无道理。是我罪孽深重,是以上天罚我无后。”
熊如云与常乐相互看了一眼,不知该说如何开解。熊如云只得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那么王老爷子跟家母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依据对母亲的了解,熊如云知道他所言不虚,王震山既然坦承自己是□□人物,云梦仙子自然不会跟他结交,那么这个故人的交情,究竟是什么时候结的呢?
“便在同为关西三枭的时候。”王震山道。
“同为关西三枭?”熊如云傻傻重复道。
“你以为关西三枭是一个人吗?自然不是,”王震山摇头,“我们是三个结拜兄妹,老大金睛隼,我是老二海东青,你母亲最小,叫翻天鹞,我们三个凭着一身技艺和毒辣的手段,在关西闯出一番名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莫说是关西的白道□□,就算是当地官府,对我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随意招惹。”讲起得意往事,王震山自是豪情满面。
熊如云却是瞪大了双眼,怎么也想象不到母亲竟然有这样的经历。
“你母亲当时年纪最小,人也聪明漂亮,所以大哥跟我凡事都让着她一分半分。本来日子也过得也颇为自在惬意,可是随着势力的不断扩大,引起了朝廷的不安,派来官兵前来围剿。这些光有匹夫之勇的官兵自然不在我们的话下,可是没想到的是,你母亲被为首军官的美色吸引,毅然决然地放弃所有的一切投奔于他。大哥自然不答应,小妹那些年来被我们宠坏了,一意孤行,我夹在中间是左右为难,两边都不好得罪,两边也都劝不通,结果在我一次外出之际,他们终于兵戈相见,你母亲取了大哥的首级,随那军官赴京回旨去了。”
“啊?”
“等我回来之后,早已是物是人非。我们干的这一行,本就是刀口上舔血的营生,哪有什么对错正邪之分?我也懒得为谁报仇,为谁申冤,自行去了太行山做我的独行大盗,而你母亲,成就了那名军官的功业,听说经此一役,皇上升他为将军,而你母亲嫁给了他,做了将军夫人。关西三枭的名声,自此烟飞灰灭。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你母亲的音讯,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江湖上人称云梦仙子的竟然是小妹,又是高兴,又是奇怪。高兴的是故人终于可以见面,奇怪的是为什么好好的将军夫人不做,又进入江湖?我抱着一腔热忱前去找你母亲,却不成想她待我疏远冷落,并劝我不要再做那□□买卖了。料想她是看不起我的身份,自是心中大怒,当下不欢而散。
“后来,你母亲也曾修书给我,但不外乎是劝我洗手不干,改邪归正,我自然不会搭理于她。这一晃,二十年已然过去,世事变化无常,听说你嫁给了当今武林盟主,遂了你母亲的心愿,而我呢,虽早已金盆洗手,却在为香火延续之事烦恼,唉,人哪,只要活在世上,操不完的心……”王震山摇摇头,又喝了一大口酒。
熊如云默然,半晌方低声道:“家母已于半年前仙去,而我,也已与陆昊天妣离。”
王震天怔了一怔,问道:“为何?”
若是寻常人,自是不应问人家夫妻间的事情,但王震天算起来是熊如云的父执辈,关心一下也不算突兀,熊如云斟酌一番,方道:“所托非人。”这四字虽然简练,但已可道尽一切。
王震天点点头,道:“世间男子多薄幸,尽管你母亲绝口不提她那个夫君,也就是你的父亲,但是我猜她之所以离开他,也是这个原因罢。”
熊如云打小跟母亲一起长大,对父亲这个词实在是无甚印象,也不便置词。三人沉默半晌,王震天问道:“那么这位常少侠是不是你的——”
未免王震天无端猜测两人的关系,熊如云忙抢着道:“常乐,偶然相识的一个朋友。”
王震天不置可否,点点头,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常乐忙道:“哪里,哪里,老爷子过奖了,老爷子今天是让着我呢,若是金刀使出来,常乐怎么可能是您的对手。”
“哈哈哈,”王震天大笑,“我的刀是没耍出来,但是我已经看出来了,使了也是白使,还是藏点拙好。”
常乐、熊如云赔笑。
过了一会,王震天问道:“那么今后你们有何打算?”
熊如云看向常乐,常乐笑道:“也没什么打算,本来是想找人理论一下,现在又觉得没有必要了,想离开,却又不知道上哪去。外面世道乱的很,很多人都在找她的麻烦。”说着,用下巴示意熊如云。
王震天忙问道:“什么麻烦?”
“其实也不是什么麻烦了。”熊如云不想细说,敷衍道。
“什么不麻烦?”王震天一拍桌,怒道:“若是你将我真的当作世伯,就不要瞒着我,说不定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派上点用处。”
常乐看一眼熊如云,道:“既然老爷子这么说,我们也就不要太见外了。”王震天点头,常乐接着道:“也不知是谁散布谣言,说您的这个侄女身上有个什么擒龙令,结果许多人都想抢来着。”
“擒龙令……”王震天抚须,陷入思考。
“您听说过?”常乐也来了劲,凑上前来。
王震天摇头:“擒龙令我倒是没有听说过,可是我有擒龙引,说来也是天意,这物事就是你母亲云梦仙子送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