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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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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谦谦是个很能睡的人,大约是平时累的狠了,逮着一个不加班的周末可以一直睡到下午两点左右,她管这叫放电休息。不过,自从穿到这儿之后,基本每日都睡到自然醒,慢慢地,她也就固定在辰时三刻,也就是早上八点左右醒来。
在马车上颠簸好几天,再度躺在床上睡觉,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蔺谦谦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黎明前的轰隆雷声也没将她吵醒。不过,没想到的是,雷声无法坏了她的好眠,人却可以。早上六点左右,也就是卯时,就有人将她叫醒了,说是皇后娘娘宣她入宫。
“谁?谁叫我入宫?”
“皇后娘娘。”
她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消化完起床气,才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昨晚上洛给她普及了一下倪丰璟的家庭关系,这皇后是桓王的妈,桓王向来与倪丰璟不和,所以桓王的妈找她,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可是又不能不去,不去就是抗旨。倪丰璟上早朝去了,暂时没人能帮的了她。
在丫鬟的催促下,她很快装扮完毕坐上了进宫的马车,只盼着倪丰璟能尽早听到消息赶去救她。
到了宫门口,刚下马车,便看见一个小太监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她:“蔺姑娘,可算来了,快走吧,别让皇后娘娘久等。”
看着小太监这副就差要上天的样子,蔺谦谦心里有点凉凉,待会到了皇后面前她八成是要倒霉。
蔺谦谦预感成真,到了皇后跟前,她要命地想起来,自己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行礼,与站在皇后身旁凶巴巴的嬷嬷对视了一眼,她背脊一凉,扑通就跪下去磕了个头:“拜见皇后娘娘。”
只闻几声轻笑,半晌也没叫她起来,蔺谦谦小心地抬起头往上瞟了几眼。
“放肆,谁教你的规矩,不成样子。”那位嬷嬷逮着她如此就是一顿咆哮。
蔺谦谦受惊地又低下头去,心中哀嚎,她离这嬷嬷不算近,耳朵嗡嗡作响,不知道就在她旁边的皇后是何感受。
皇后面不改色地端坐在凤座上,轻飘飘地扫了蔺谦谦一眼,道:“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蔺谦谦小心地站起来,努力忍住要去揉膝盖的冲动。
“到底是小地方的小门小户出来的,知道什么规矩,”皇后的语气里带着屈尊降贵的迁就:“罢了,你先在坤德宫住下吧,本宫亲自教你规矩。”
啊?蔺谦谦脑袋上长出了许多问号,我怎么要在坤德宫住下了呢?
“能得皇后娘娘亲自教导规矩,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不谢恩。”这位嬷嬷是皇后的心腹,宫里的人叫她岚嬷嬷,她见蔺谦谦还杵在那儿不动,拧了眉头,给两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顿时就有两个宫女一左一右走过来,把蔺谦谦按了下去,硬逼她磕头谢恩。
殿内暗潮汹涌,殿外也是热闹非凡,原本一心在太极殿外等倪丰璟下朝的章华皇贵妃,一得到蔺谦谦被带到坤德宫的消息便马上带人赶了过来。
“皇贵妃娘娘,您不能进去,容奴才先通报一声,哎——”
“起开。”章华皇贵妃带着人推开了皇后殿外阻挡她的奴才们,径直闯进了殿里。
“皇后娘娘的殿里好热闹,这是在做什么?”她笑着稍稍理了理衣服,顺道朝皇后行了个礼。
皇后看着理直气壮闯进她宫里的章华皇贵妃,眉头突突一跳,这个女人今日华服凤冠,虽没有逾制,看着却比她这个皇后威风多了。
“嚣张的贱人,给我等着,这次你儿子进京,本宫先弄死他,再弄死你。”
皇后尽管心里恨的牙痒痒,表面上还是不得不撑住皇后的气度,威严道:“不成体统,皇贵妃,你还未通传便贸然闯殿,礼部尚书实在教女无方。”
章华皇贵妃轻蔑又不失礼数笑道:“臣妾进宫二十余载,皆是娘娘教的规矩。”
殿内一时间静的可怕,皇后的脸有些挂不住。
被按在地上的蔺谦谦飞快地瞥了一眼皇后又乖乖地把头磕在地上,内心活动十分丰富:“天呐,好厉害,好精彩,撕/逼/天王皇贵妃一击KO皇后!好想给她点赞,好想为她鼓掌,皇后的脸都绿了,哈哈哈……好想笑呀,不行,憋住。”
“蔺姑娘,谢了恩便起来吧,随老奴去后殿。”正在兴奋吃瓜的蔺谦谦冷不防被点了名,一时有点慌,直起身子呆滞在原地。
“慢着,”章华皇贵妃轻喝一声,随即看向呆呆的蔺谦谦:“蔺姑娘,到本宫这里来。”
章华皇贵妃身边的人非常懂事,都不用她使眼色,就不着痕迹地把蔺谦谦架了过去。
接着,章华皇贵妃才从容道:“臣妾今日一早就等着蔺姑娘到永宁宫来喝茶,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后来还是从嘴碎的奴才嘴知道,她被皇后娘娘叫走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皇后一眼,话锋一转:“桓王庆王早已开枝散叶,只阿璟多年来不近女色,伶仃一人,如今终于有了消息,臣妾实在激动不已,等不及要见见蔺姑娘,同她说说话,娘娘母仪天下,泽惠六宫,想必定能体谅。”
皇后被章华皇贵妃这一顶高帽子一戴,还没反应过来,章华皇贵妃已继续道:“若无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说完,不等皇后回答,章华皇贵妃一行人带着蔺谦谦便从坤德宫走了,一如来时那般声势浩大。
岚嬷嬷的脸黑如锅底:“皇贵妃实在是太嚣张了,这不是当着六宫的面打您的脸吗?”
“她放肆不了多久,忍她二十多年,心头这根刺,本宫这回要拔的干干净净。”皇后看着殿外,眸中有利光闪过。
到了永宁宫,章华皇贵妃让蔺谦谦坐下来,命丫鬟上了茶。
不过,蔺谦谦心中仍是有些惴惴,有点担心这是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窝。
章华皇贵妃看着蔺谦谦,心中些微叹气,听说是个长史的女儿,果然是小户人家出来的,经不得事。也罢,儿子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女子,她怎么着也要为他先护着。
她安慰道:“没事,别怕,本宫就问你几句话。”
见章华皇贵妃神色温和,蔺谦谦的心神渐渐定下来,她点点头:“娘娘请问。”
“你跟着豫王殿下多久了?”
蔺谦谦望着笑盈盈看着她的皇贵妃娘娘,一时有些语塞,这要怎么答才好?总不能说刚认识没多久吧。
她做害羞状低下头思考了片刻,才说:“自见到豫王殿下的那一刻起,民女便一直仰慕殿下,前些日子听闻豫王殿下要回京,万分不舍,豫王殿下便带了民女一同回京。”
她故意答的答的模棱两可,是想着,要是日后倪丰璟那边说的对不上,也能圆回来。不想却叫章华皇贵妃误会,以为倪丰璟一去留州她们就认识了:“这么说……也有六七年了。”
她面上顿时就染了几分悲色:“这么久了,竟也不来封信告诉我,这孩子,当真与我生分了啊……”
蔺谦谦暗道不妙,她好像引起了更大的误会……正想着该如何补救一下,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宫女低呼的声音,接着她就看见倪丰璟出现在门口,他神情紧绷,迈着大步急急地走到她面前,将她拉起来看了一圈,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我一下朝,上洛便与我说你被叫到皇后宫中去了,她可有为难你?”
倪丰璟眼底是真真切切的关心,看的蔺谦谦怪不好意思的,你妈就在边上呢,这周围还有这么多人。
她摇头:“没有。”又乖巧地看了章华皇贵妃一眼,说:“多亏了皇贵妃娘娘及时赶到。”
倪丰璟这才转向章华皇贵妃,道:“多谢母妃,儿臣进京匆忙,还未来得及向母妃请安,母妃安好。”
他跪下去行了个礼,神色淡淡辨不出情绪。
章华皇贵妃袖中的手虽然紧握着桌角,面上却也是淡淡的:“你们都先出去,尚嬷嬷,你带蔺姑娘去偏殿坐坐,本宫与豫王要单独说会话。”
众人诺声退下,屋子里顿时只剩他们母子二人,空荡荡的。
“起来吧,阿璟。”
“谢母妃。”倪丰璟慢慢站起来,却只是立在一边,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章华皇贵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昨晚,梦见阿珣了。”
倪丰璟身子一震,终于看向章华皇贵妃。
章华皇贵妃却没看他,自顾自道:“你们跟着皇上去秋猎,阿珣猎了一头熊,下了马,正高高兴兴地说要带回去献给皇上,突然被一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箭射穿了胸口……”
“母妃,”倪丰璟终于开口:“别说了。”
“阿璟,我是你母妃,”章华皇贵妃用帕子摁了摁眼角:“你与我之间,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何况现在,母妃只有你了。”
倪丰璟双眸一暗,道:“是儿臣无能,没有保护好四弟。”
“倪丰璟!“章华皇贵妃重重地拍了桌子,又气又心疼道:“阿珣的死,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也不会怪你!你要自责到什么时候!”
良久,倪丰璟才答道:“那日下着大雨,我在战场上找了一日一夜,翻了不知多少具尸体,才在一个血水坑里找到了四弟,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手指都泡肿了,手里的剑却还是紧紧地握着。从那时起,我只要一闭眼,就会想到四弟这般模样。”
章华皇贵妃死死地攥着帕子,忍耐许久仍是低声哭了出来:“阿珣,我的阿珣……”
难怪,难怪当时倪丰璟带着康王倪丰珣的遗体回京,说什么都不让她见倪丰珣最后一面,她悲痛欲绝,还打了他一巴掌,丝毫没注意到他袍子上斑驳的血迹,还有双手指缝中染成朱红色的泥沙,如今回想,却是纤毫毕现。
倪丰璟跪了下去:“母妃恕罪,儿臣不该惹母妃伤心。”
章华皇贵妃摆摆手:“我怎么会怪你。”
她渐渐止住了情绪,看着跪在地上的倪丰璟,很是心酸。这孩子好像一直就很倔强,幼时阿珣时常扑到她怀中撒娇,他在一旁看着,明明很羡慕,却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还有几个皇子一起学骑射的时候,难免有些小磕小碰,阿珣是擦破块皮都要给她和皇上看看,再说一句‘儿臣不疼,儿臣今日有进步了‘,亮晶晶的眼睛眨啊眨,享受着父皇母妃的鼓励与夸奖。可阿璟就不这样,有一次他的马莫名受惊,将他颠下来,摔伤了腿,随侍的人都吓坏了,他硬是没吭一声。她听到消息急匆匆赶过去看他,那个半躺在床上的小家伙看见母妃明明十分欢喜,却还要故意绷着一张脸说‘母妃怎么来了,儿臣无事’。
那张明明与阿珣同样稚嫩的脸,却被要求有大人一般的仪容,她心疼的不得了,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心里不免有些怪皇上对倪丰璟太严厉了,喊一声疼怎么了。可对上这孩子那双倔强的眸子,她又觉得,倪丰璟注定无法像倪丰珣那样随心,他虽年幼,身上却已经有了当今皇上倪丰裨年轻时的影子。对于这一点,倪丰裨很早就看出来了,并且早就决心将他当作大豫帝国未来的继承人培养。
倪丰璟知道,也一直按着他父皇所希望的那样做,可如今他却像是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