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来的王妃》荆度

4、第 4 章

　　蔺谦谦上了倪丰璟准备的马车，这辆马车从外头看上去平平无奇，不过她上去之后发现里头还是挺宽敞的，躺一个她没问题。只是倪丰璟也跟着钻了进来，她只好老老实实盘腿坐好。

　　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一句话不说总有些奇怪，于是蔺谦谦先开了口：“你怎么又突然回来了？”她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这个人出现的太及时了，难不成是感应到她有危险，快马加鞭来救？

　　“我们分开后不久，我接到密报，桓王的人已经盯上你，”倪丰璟给她递了杯茶：“我怕你无辜受害，所以就赶了回来。”

　　跟她想的……也差不多，蔺谦谦接过茶来喝了一口：“可桓王的人，盯上我做什么？”

　　“因为，你是从我的船上下去的，我料到进京的路会不太平，只是没想到，还将你牵连进来，”他面带歉意：“是我的疏忽，当时应该悄悄送你下船。”

　　他说的这样坦诚，叫蔺谦谦觉得很不好意思：“哪里哪里，我还得感谢你捎了我一程。”

　　她掀开帘子看了看外头，除了他们这一行的火把有些亮光之外，哪儿都是黑漆漆的。路不平坦，马车摇来晃去，蔺谦谦不仅被颠得头晕，还觉得腰有点酸：“照这个速度，明日黄昏能到丹州吗？”

　　倪丰璟有些诧异，说：“我们不去丹州，你随我一同进京。”

　　“啊？”蔺谦谦手一滑险些掉了手里的茶杯：“那束发冠怎么办，谁去找束发冠？”

　　“我派人帮你找。”倪丰璟没料到她会如此激动：“若大豫真的有你画的那个束发冠，我的人一定会找出来。”

　　“自然，自然，”蔺谦谦点头，又问他：“那……能不能叫你的人带着我一块儿找？”

　　“你是不相信我的人吗？”倪丰璟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如今只是猜测它在丹州，若是丹州没有呢？你知道去哪儿找，怎么找吗？”

　　“我——我不知道，可是，我觉得，我自己来找会安心些。”蔺谦谦把茶杯放在小几上一圈圈地转着：“不然我每日在这里要做些什么呢？”

　　倪丰璟以为她是怕每日里无聊：“你可以弹琴，作画，天气好也可以出去野游，我带你打猎。”

　　蔺谦谦撑着脑袋想：“野游打猎倒是不错，弹琴作画就算了。等等等等……我可是要早日回去的，想在这里的生活做什么？”

　　“半个月，再半个月，”蔺谦谦小心翼翼地问道：“能找到束发冠吗？”

　　“也许可以，”倪丰璟的语气听上去是宽慰：“你这么想回去，是有挂念的人？”

　　“嗯，”她说：“还有我艰苦奋斗的成果，要是我回去的晚了，就没了。”

　　“回去晚了就会失去？”倪丰璟以为是她说的是在那边关系密切的人，不以为意道：“这般容易失去，想来也不值得珍惜。“

　　“你懂什么！”蔺谦谦觉得他是事不关己，难以理解，怒问：“你们这儿大官的职位叫什么？“

　　“尚书令。”

　　“若是你朝尚书令忽然失踪，久久不归，难道你们不会另择一人替他？等过了一年半载，原尚书令回来，难道还能官复原职？”

　　“看你年纪轻轻，”倪丰璟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她一眼：“竟然做到了这么大的官。”

　　蔺谦谦脸一红，底气很不足：“不是，没有，我……打个比方。”

　　倪丰璟憋笑，过了一会儿才说：“想来你自然是才华横溢的，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有一片天地。”

　　蔺谦谦低着头没说话，心里美滋滋的：“我才华横溢……他竟然这么夸我……”

　　“既来之，则安之，”倪丰璟拿了个垫子靠在马车壁上：“你就当是沐修吧。”

　　“你说的倒是轻巧。”她小声嘀咕，心中虽然仍有挂念，但忧愁已是去了一半。

　　“我当初刚被贬到留州时，大抵与你现在的心境差不多，”他闭着眼睛：“不，比你现在糟糕多了。”

　　“你被贬到留州多久了？”

　　“七年。”

　　这么久！蔺谦谦小小地吃惊了一下，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很想问问他问什么被贬。看着像是睡着了的倪丰璟，她几度张口，最后还是理智地忍住了，若是问出什么秘辛来，自己岂不是更加危险？

　　蔺谦谦也学着倪丰璟，拿了个垫子靠着闭眼小憩，不过脑子却是越来越清醒。

　　她手指一圈一圈地在垫子上画着：“若是在京中，有人说我是细作，要抓我怎么办。”

　　倪丰璟乍然睁开眼睛：“你放心，我将你带回京，自然也会护你周全。”

　　蔺谦谦先是一喜，看着他，觉得眼前这个人越看越帅。可转念一想，她又有些担心：“倪丰璟七年前就被贬到留州，会不会在京城没什么势力，在这个很容易就能被要了小命的地方……能保护好我吗？”

　　倪丰璟被蔺谦谦看的不自在起来，幸亏他并不知道是自己的能力遭到了蔺谦谦的怀疑：“留州刺史府里长史的女儿上个月与人私奔，不知所踪，你就暂代她的身份，刚好她家也姓蔺。”

　　“这倒是蛮巧的，”蔺谦谦疑惑地问他：“可长史的女儿为什么要跟你进京呀？”

　　“当然是因为她……”倪丰璟撇过头，不敢看蔺谦谦：“心悦本王，不舍得与本王分开。”

　　“才不是，”蔺谦谦倒是理直气壮地瞪着他：“当然是因为豫王殿下你心悦于她，想娶回家。”

　　倪丰璟呆了一会儿：“这样说，也不是不可以。”

　　蔺谦谦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那就这样说。”

　　到了京城，倪丰璟将蔺谦谦在他的豫王府安顿好后，就进宫面圣了。

　　御书房内一切如旧，倪丰璟心中却百味杂陈。
　　七年前，就是在这里，也是这样的点灯时刻。他跟他的父皇大吵了一架，拂袖而去，当日深夜，贬他去留州的圣旨从宫里送出来，他接了旨，就跑马启程，除了他的四亲卫，什么都没带。

　　身后，他记忆里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他跪下去：“参见父皇。”

　　皇帝倪丰裨匆匆走过他身边，一屁股坐在他的龙椅上，怒气冲冲地抓起案上的一份折子丢在倪丰璟面前：“你自己看。”

　　相比之下，倪丰璟显得冷静许多，他拾起折子慢慢打开。

　　“你在留州七年，年年有叛乱，至今未清，御史参你昏庸无能，不配豫王之尊！”皇帝看着倪丰璟无动于衷的样子，越发生气：“今日朕可以压下来，可明日朝堂之上，你如何自处，七年了，朕以为就算天大的事，你也该走出来，往前看了。”

　　倪丰璟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从袖中拿出一叠纸呈给倪丰裨：“这是前些日子在留州，刺杀儿臣的女刺客写的供状，她，是受桓王指使。至于那些年年都有的小叛乱，到底是真的叛乱，还是有人刻意煽动，父皇您不清楚，桓王皇兄想必是清楚的。那名女刺客，儿臣，也从留州带来了，若明日朝堂上，还有人还提此事，大可以三司会审。”

　　内侍将那叠纸拿到倪丰裨面前，皇帝略扫了几眼，眉头一跳，对内侍道：“将桓王叫来。”

　　又对倪丰璟道：“你起来吧。”

　　“多谢父皇。”

　　倪丰璟缓缓站起：“想必明日朝堂之上，桓王皇兄定然是会与儿臣兄友弟恭的。”

　　皇帝睨了他一眼，七年时间，并没有淡化父子间的隔阂，当年的那桩悲剧依旧是梗在二人心头的一根刺。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转而问起了其他的事：“听说你从留州带回来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还一路与她同吃同住？你才刚回京，是怕别人对你还不够虎视眈眈，上赶着给御史送笔写弹劾你的折子？”

　　说着说着，倪丰裨又忍不住带上了教训的语气，这是他最中意的皇位继承人，总希望他面面俱到，完美的挑不出毛病。

　　“别人？”倪丰璟语气忽然变冷：“这几个弹劾我的御史，想来是林鸿墨的人，而林鸿墨是桓王的人，父皇放心，只要桓王皇兄消停，不要利用一个无辜的女人来对付我，我就当这七年来，他安排的这一百多次刺杀不存在，我们，都相安无事。”

　　“一百多次刺杀，”倪丰裨难以置信：“你说都是桓王——”

　　“父皇若不信也不要紧，明日朝堂之上，儿臣自有证据证明。”

　　倪丰裨被他一噎：“不必了。”

　　倪丰璟像是早就知道倪丰裨会这样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没有再说话。

　　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儿，倪丰璟行了个礼打算告退。

　　“不去看看你母妃？”

　　倪丰璟神情一僵，片刻才说：“今日天色已晚，儿臣改日再去看望母妃。”

　　永宁宫里灯火通明，章华皇贵妃沈灵雨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嘴角勾起温和的笑意：“都是阿璟爱吃的。”

　　跑的气喘吁吁的小宫女在门口停住，略略整理了下，进去禀报：“启禀娘娘，豫王殿下并没有……往永宁宫这边来，殿下他……直接出宫了。”

　　章华皇贵妃嘴角的笑霎时消失，她用帕子摁了摁眼角：“他还是放不下，我不怪他呀，我从来没怪过他……”

　　“娘娘……”她身边的尚嬷嬷上前劝道：“快酉时了，宫门要落钥，殿下确实不便过来，明日殿下一定会来看您的。”

　　章华皇贵妃摇摇头：“不会的，这孩子……罢了，明日我去等他，下朝之后，拉也要将他拉到永宁宫来。”

　　倪丰璟回了豫王府，吃惊地发现蔺谦谦竟然躺在他的床上，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他慢慢走过去，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她的呼吸声沉缓又有节奏，显然是已经熟睡了，小脸上连日赶路的疲惫痕迹还尚未褪去。

　　倪丰璟心中莫名涌出一股柔软，为她放下了床幔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