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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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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娘扔下这一句话,便急急地离去。
姣姣心底有些好奇,但是思索片刻她决定乖乖听从福娘的话,走到了床榻边上。
静心庵的条件着实不算好,别说是与国公府的长乐苑相比,便就是京郊的别院也比这儿宽敞,可是姣姣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四下里看了看,最后才瞧见床榻里摆放着福娘为她准备的衣裳。
并非是同那些姑娘一样款式的缁衣,而是非常寻常的衣裳,姣姣不由得又开始奇怪。
不过想来是自己到得太过突然,庵中一时没准备。
她站起身来,将唯一一扇朝北的窗子打开,结果被吓了一跳。
姣姣没有想到,居然一开窗就瞧见一堵矮矮的院墙,目测也就离自己五六步的距离,再一看这高度,她约莫自己应该可以翻得过去。
这回她又有些好奇,这堵墙后头是什么了。
不过自己才来静心庵第一日,总不好就跳墙这样闹腾,姣姣吐了吐舌头,将窗子关好,重新摸到了床榻上坐下。
这会儿天色已然有点暗了,屋内自然没有灯火,姣姣摸了摸略微有些空的肚子,也不敢出门去寻些食物,只好躺下来准备入睡。
正在迷糊之际,门口突然传来极小声的敲门声,引得姣姣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多听了一会儿才确定。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门口,亦是小声问道:“谁呀?”
外面传来软糯的女声,听着像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在说话:“你快开门,我给你送点吃的。”
似是配合姑娘的话一般,姣姣的肚子也跟着叫了一声,她连忙红着脸开了门。
那姑娘好似一条泥鳅一般,不待姣姣将门开得大一些,便顺着门缝一下滑了进来,紧接着反手将门关上。
就着月色,姣姣细细地看了看这姑娘,她生得不似那些姑娘美貌,但却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书卷气,活脱脱一个小夫子的模样。
这会儿姑娘已然驾轻就熟地摸到了小桌边,将不大的小食盒放了上去:“咱们庵堂就这条件,我也没带多少珍馐美味,你暂且果腹便是。”
姣姣哪里还会挑拣这个?忙跟她道了一声谢,便接过箸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那姑娘捧着下巴含笑看着姣姣,待得姣姣吃完了才开口道:“我瞧着你虽然腹中饥饿,但吃相却甚是斯文,你也是出身书香世家么?”
姣姣将嘴擦干净,又顺手将食盒归置好,听得姑娘的问话后,神色黯了黯:“我虽是有幸在这样的人家生长了十几年,到头来却发觉自己是个占了人家真姑娘身份的假货。”
屋子里黑漆漆,姣姣也没瞧见对面的姑娘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不过转瞬即逝,。
“原来如此,这也算是你的一番造化。”
她的声音有些清冷,足以将一切毛躁的情绪抚平,姣姣有些起伏的心绪也在这一刻平静了下来。
“我叫姣姣,你叫什么呀?”
姣姣与人交际的本事一如既往不怎么样,只会通晓名姓——倘若对方要是先说了这句话,那她可能就只会点头了。
“我叫金耘枝——你叫佼佼?是佼佼者的意思么?”
姣姣的眼睛亮了亮,声调也略略高了些:“其实我当初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想的就是这个呢!只是照顾我的妈妈说,一个女孩子家太过要强不好,便让我改成了姣姣。”
金耘枝点点头,笑道:“她是个很有智慧的人,有时候自己的志向放在心里便好,没得说出来横生枝节。”
姣姣眨了眨眼,觉得她的话很受用,便也从她的名字开始问起:“你叫云枝——是云彩的云么?”
耘枝抿着嘴摇摇头,笑眯眯道:“你再猜猜?”
姣姣垂眸思索片刻:“那,是云上有草头的那个么?”
耘枝又摇头,任由姣姣猜了几个,才弯着眉眼公布答案:“是耕耘的耘。”
姣姣眨了眨眼睛,半晌忽而笑道:“我说不出你这个字有哪里好,只是觉得肃然起敬——耕耘,耘枝,越想越觉得很妙。”
耘枝脸上的笑更真心了些,许多人都觉得她将“耘”字放进名字太过生僻,甚至混着些泥土气息,这倒还是第一个觉得这个字好的姑娘。
许是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头,姣姣在耘枝面前的话不少,两个姑娘从桌边聊到了床榻之上,又在若有若无的丝竹声中悠悠睡去。
*
次日一早,姣姣起身时发觉金耘枝已然不在屋内,小食盒也被她带走。
她穿好衣裳走到了门前,恰在此时门被人从外面拉开,福娘出现在了门口:“昨夜睡得好么?”
姣姣点点头,她没想到换了个地方自己居然会睡得这样安稳——只是福娘这一问,她便想起昨夜隐隐约约听见的乐声,不由得开口问道:“我昨儿似乎听见了有人奏乐。”
福娘便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庵堂那边是一位大人的别院,他几乎日日在此宴饮,时不时便要听些艳曲,这儿已然算是离得最远的地方了,却不想还是吵到了你。”
听福娘这样说,姣姣哪里还会纠结在管乐声上?忙谢过了福娘的照料,紧接着跟在她身后熟悉庵堂。
姣姣的房间与耘枝的离得很近,她二人路过耘枝房门口便瞧见里面围了两三个姑娘。
“耘枝,快帮我多想几句有花又不能带‘花’字的诗句——那个魏公子,真是烦死我了,好端端的弄什么……”
语调娇憨的姑娘话还没能说完,便被福娘用高声咳嗽打断。
里面的人瞧见福娘与姣姣,立刻笑着道:“福姐。”
福娘点点头,开口道:“你们就算是想跟耘枝请教学问,也不该这样大吵大嚷,没得扰了别人。”
先前说话的姑娘笑着道:“是是是,我晓得,若是吵了别人还好,吵了阿虞姐的话,她可是要撕烂我的嘴的!”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虞娘娇声道:“背后说我坏话,也是要被我撕嘴的,盈袖。”
姑娘们笑闹到了一起,将方才盈袖的抱怨遮掩了过去。
姣姣含笑望着眼前这一切,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从国公府到静心庵的那段路上,她心中其实充满了绝望,这个地方是赵弘提出来,临出发前又被真姑娘拉着说了些似是而非的威胁话语,让姣姣对于静心庵充满了戒备。
可是从福娘到虞娘再到耘枝,这么多生得美丽又性子活泼的姑娘实在让她难以觉察出什么危险来。
静心庵的日子着实悠闲得很,她们不必做什么早课晚课,也从不似别的寺庙那般还要念经打坐,是几个姑娘要么凑在一起说闲话,要么三三两两分开,或打牌或院子里跳舞踢毽子。
姣姣时常与耘枝在一起,她的屋子里许多许多的书,看得姣姣目不转睛,有不认识的字或是不明白的话,耘枝这个现成的小夫子都能教导她。
这几乎是姣姣短暂人生中最为快乐闲适的日子。
只不过一旦黄昏的钟声响起,姣姣便不得从屋里出来,这是福娘以及其他姑娘们唯一严肃相告的事情。
这日钟声后,姣姣与耘枝告了别后,回到自己的屋内将门窗都锁好,捧着下巴思索起来。
虽然来静心庵才短短几日,但是她已然瞧出来,其他姑娘平日里都是穿着缁衣,唯有自己与耘枝是寻常衣衫。
姣姣无意间得知,耘枝匿名为人代笔赚取银钱,也会每月交给福娘一些,便时常也想着自己得赚些收入来。
自己能做的营生本就不多,有些抛头露面会引人注目的并非是姣姣首选,毕竟有国公府在那压着,若是因着自己惹人议论真假姑娘的事儿,想来她定会有麻烦。
姣姣正想得认真,忽听得窗子上响起了敲击声。
她顿时警惕起来——这人定然不是什么熟悉的人,不然哪里会敲窗?
不过出乎姣姣的意料,福娘的声音小声响起:“姣姣,有熟人找你。”
她这才站起身来将窗子打开,先是瞧见了一脸温和的福娘,才又看向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
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将这个人从头到脚都遮得严严实实,姣姣甚至连这人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来,更无从谈起认出这是谁。
福娘将人带到以后便走开了。
姣姣蹙着眉道:“您是哪位啊?”
一双纤细的手将斗篷轻轻褪到肩上,一张微微有些圆润的脸露了出来,姣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二姐姐,您怎么来了?”
话一出口,她便发觉不对,忙敛下眼眸来低声道:“王妃请恕罪,是民女逾越了。”
赵显瑾目光复杂地看着姣姣,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今儿晚上,我还是以你二姐姐的身份来看你的——我万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姣姣不敢抬眼看赵显瑾的脸,若问国公府里她最舍不得的人,便是眼前这位姐姐了,可是她心知肚明,离了赵三姑娘的身份后,曾经的“二姐姐”与她便是云泥之别,她多说几句关怀都是高攀。
“世事的确难料,王妃您尚有身孕,着实不该这么晚到这儿来。”
赵显瑾的目光在姣姣身上流连了一瞬,这个小妹妹现下穿着粗布衣裳,头上也没有什么精美的钗环,可是她能瞧得出来,这姑娘过得比以前快乐多了。
她又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来。
“我本该再也不理你,可是想着好歹姐妹那么多年,日后,日后……”
姣姣听得出来,赵显瑾是想着对自己放几句狠话,可是她今日终究还是那个温柔的二姐姐。
“您今日能来看看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旁的我都明白,至于您的东西,我不能收。”
姣姣将那沉甸甸的包裹推了回去,却不想赵显瑾神色一厉:“你若是不收下,我怎能放心你是真的死心不再图谋国公府?”
姣姣怔愣了一瞬,赵显瑾顺手将包裹扔进屋内,转身便走。
“您,您路上小心些!”
她反应过来追到窗前,却只瞧见赵显瑾远去的背影,而一旁的福娘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作护卫状,却不敢触碰赵显瑾一下。
姣姣轻轻叹了一口气,回过身去摸着黑打开那包裹——哪怕这会儿只有一点的月光,她也差点被里面的珠光宝气晃了眼。
不过再定睛一看,姣姣却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除去最上层的一套头面,下面便全是大小不一的碎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