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与花谈恋爱》空腹糖纸

2、第 2 章

　　金放慢脚步，走在乌漆墨黑的森林深处。
　　跨过森林之念的警戒线，靠着双脚的丈量，金终于确定，里面的空间远远比外面所看到的要宽广得多。

　　更大的可能性，这座森林像活动的迷宫般不断改变可以通行的道路，让人偏离原来的方向。

　　试着用声波查探下吧？

　　想到就干。
　　金猛地深吸一口气，腰板夸张地深深往后弯曲。

　　“不行！！！”

　　那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的气还全撑在肚皮里呢。

　　唇瓣泛起被什么东西触碰到的酥酥麻麻的感觉。
　　那是两根纤细的手指。

　　空气仿佛坠入水面的一滴水滴，荡漾开无形的透明波纹，轮廓从碰到金的手指开始逐渐清晰，直到最后一根蜷曲的发梢也清晰可见。

　　金最先看到的，是一双清澈的紫色瞳眸。

　　脸上充满担忧的少女漂浮在空中，从上方俯视着金，另一手的食指竖在嘴跟前，努力比着噤声的手势。
　　柔软卷卷的长发像是刚刚一跃入水般朝上方缓慢扬起。

　　她轻盈得似肥皂水吹出的泡泡，稍稍一碰就会弹开飘走。

　　用金那常年浸淫在古文古书古文献的木鱼脑袋当下冒出来的只有一个普通到三岁小孩都认识的单词。
　　——真美丽啊。
　　那是不该、不可以出现在人间的美貌。

　　“噗……”金脸憋的发青，忍不住漏气了。

　　少女犹豫了会，挪开挡住他呼吸的手。
　　“请、请别大声叫，拜托了，会吵醒它们的。”

　　金重重点头，随即慢慢吁出一肚子空气，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少女感激的道谢。
　　身影重新变得有些模糊，向上浮起。

　　明明是昏暗的密闭树林之中，少女周遭却泛着荧荧的些微光亮。

　　“等等！”
　　思考前身体先做出反应。金下意识的伸手捉住了她的胳膊。

　　刹那间，缥缈虚幻的身影化成实体，顺应重力的规则，噗通一声从金的上方摔到地上。
　　呃……他不是故意的。
　　金挠挠脸，朝着地上的少女咧嘴笑道：“我叫金·富力士，是个猎人。你叫什么名字？”
　　他用的是通用语，但不确定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否能听懂。

　　“……猎人？名字？”
　　少女有些迷茫的想了会，回答自己能理解的部分。
　　“我没有名字噢，也不需要。”
　　“为何？”
　　“没有谁会用名字称呼我啊。”她天真烂漫的说。
　　“有我想用你的名字叫你。”金蹲下来说，如果是熟识金的人，一定能辨认出他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习惯又犯了。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啊！名字是本性的组成成分，如果不用真正的名字来称呼，我们怎么能互相理解对方的本性呢。”
　　“嗯……”
　　少女单纯的思考轻易绕了进去。
　　“是呢，也许吧……可是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嘛。”

　　金炯炯有神地低头望向她的双眸，朝她伸出手。
　　“好，决定了，你就叫小堇吧。”
　　“哈啊……”
　　小堇。
　　感觉听上去像宠物的名字。
　　她不情愿的轻哼一声，搭住金的手，借力从松软难以着力的土地上站起身。

　　※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艰险狭窄连路都算不上的泥土小径，说小径都是过誉，充其量是树干之间埋着树根的空隙。
　　脚踩上去便清晰地感觉到落叶之下隐藏的盘根错节。

　　走在前方带路的人是小堇。
　　对于该往哪里走，该怎么走，她完全没有一丝迟疑。
　　倒不如说是那些会挡住去路、极具攻击性的东西都自觉地让开道，才让人产生一种畅通无阻的错觉。

　　这个小姑娘有这么恐怖吗？
　　金百思不得其解。

　　倒不是他自大，而是不论他怎么用凝观察，小堇的身上都没有会使用念的痕迹，也看不出肉身力量有多强大。

　　于是金换了个比较保险的疑问：“小堇，你不害怕吗？”

　　他在这个棱模两可的问题里下了套。
　　被提问的人会回答潜意识里觉得眼下最危险的东西。

　　全然没有察觉到的小堇诚实地答道：“我不觉得金有什么可怕的呀。”

　　金苦笑了下。
　　“对我来说反倒是这个森林比较凶险呢。”
　　“是吗？”小堇说，“据说从我们的祖先辈算起，我们已经在这片土地生活了几百年了，从来没碰上什么危险。”
　　“你们？难道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对呀。”
　　她淡淡地说。
　　“不过大家都睡着了，所以不能让别人吵醒他们。”

　　原来如此，难怪会在他刚才想要大吼大叫的时候出来阻止他。

　　橘色的太阳沉入海面。
　　银色光束透过层层叠叠将大地遮盖的厚叶，洒落进阴森黑暗的林间。
　　金停下脚步。
　　背对着他的少女不知是沐浴着月光，还是她自身散发的微弱的光亮，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如同闯入狼群中的羊羔般另类。

　　“小堇。”
　　闻声，她转了过来。
　　“你打算把我带到哪里去。”

　　沉默了会儿，面对无形散发着巨大威压的猎人，她的声音冷静得不可思议。
　　“安全的地方。”
　　“哦。”
　　金没有产生一丝怀疑，自顾自接着说。
　　“我饿了，现在吃饭吧。”
　　“诶？？？”

　　说着，金已经开始就地取材，砍下中等大小的树干当长凳，再将捡来的一些树枝枝干劈成合适的长度当篝火用的燃料。
　　他甚至开始在满地辨认可以食用的植物了。

　　“金，这个。”
　　没有接受过小岛外部人类社会洗礼的少女根本不知道敬语的用法，她只本能地想引起猎人的注意。
　　她隐隐理解了拥有自己名字的意义。

　　怀里堆着几乎高过她头顶的大量的果实，小堇差点摔了个跟头。

　　交错摩擦的树叶。
　　对少女予取予求的森林发出阵阵低吟。

　　金只是笑眯眯的捧过对女孩来说有些沉过头的果实，放到地面上。
　　然后一屁股坐到树干上，拍拍旁边空旷得能坐下四五个彪形大汉的位置：“一起坐啊。”
　　小堇挨着他也坐下了。

　　看到金竟然能徒手生火，小堇吓了一跳。
　　“好厉害……”
　　“哦，这个是打火石啦。”他翻开手，露出里面两块满是棱角的石头。
　　小堇羡慕地说道：“能不能也在这里找到呢？”
　　“有点困难，它是人造的合金，提炼其他金属时候的副产物，所以在天然的自然界里并不存在。”
　　“人造？”
　　“人类用工具和机械创造出来的意思。”
　　“诶，人类果然很厉害啊。”
　　小堇努力点着自己的小脑袋，尝试记住一连串陌生的单词。
　　“还不止呢，比如人类发明了放射性碳定年法用来检测物品的年代，发现了两万四千年前的化石，这个技术还顺带揪出一连串靠伪造古物x钱的腐败分子呢。”
　　金将上个月回协会时听到的趣闻告诉她，全然将米哉斯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保密的请求忘得一干二净。
　　而小堇已经听得两眼转圈圈了。

　　从行囊取出两根铁棒拗成简易放炊具的架子，金把耐热的杯子直接放上去用火加热，倒入饮用水等着煮沸。

　　“金。”像个好奇的学生般举起手，小堇问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用小刀剥去果实的皮，里面的果肉泛着莹白色的汁水，咬下一大口，果肉甘甜多汁，让他忍不住三两下吞进肚子。
　　刮掉剩余的一些纤维，金悄悄将种子包在纸里扔进行李中。

　　“是呢……”

　　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经过一家王国，国王和王后央求他这个四处旅行的猎人为他们深居简出的女儿讲述他一路的见闻。
　　金丝笼中的公主没出过皇宫大门半步。对她而言，沙漠、海洋、丛林、湿地等等比起一种意象，更接近单纯的不带任何联想的文字符号。
　　公主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金用相同的回答说道：“不亲自去看看，便无法知晓。”

　　“我办不到。”
　　小堇望着不断变化形状，窜来窜去的火焰。
　　“过了今天，我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