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吉法师

47、[47]

　　大勇若怯，大智如愚。
　　——宋·苏轼《贺欧阳少师致仕启》

　　.

　　白瑜很乖地坐在欧阳的怀里，心里盘算着雷瑶看见自己会不会被吓一跳。反正到时候要是雷瑶发了脾气的话，他把什么都怪到欧阳头上就是了。
　　只是欧阳为什么那么好心来带他出门这件事，他怎么也没想明白。
　　——总不见得是因为看他可怜吧？
　　白瑜虽然不会故意把人往坏处去想，不过也没有天真到人家说什么都会相信，何况欧阳的话破绽百出，要是真的信了才是让白瑜觉得丢脸的事情呢。
　　既然到了现在也没有能反悔的余地了，白瑜早就打定了主意，走一步看一步就是。

　　「白大夫和雷将军像是很亲近。」
　　倒是摸不清白瑜底细难免心中打鼓的欧阳有些沉不住气。
　　「我和雷……雷将军？」
　　「欧阳说错了？」
　　「也不是说欧阳公子说错了……白瑜倒觉得说不定十五王爷更喜欢白瑜些。」
　　起码人家石韫玉就从来没有躲着他不理。白瑜虽说是也不稀罕，可是比起雷瑶显然是石韫玉更宠他，所以这么回答欧阳的时候他心里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反而还觉得委屈得很。
　　不是他把自己看得有多了不起又有多讨人喜欢，但事实就是雷瑶根本是唯一一个没对他心动到不能自已的人。
　　「是么？欧阳上次看雷将军倒像是很关照白公子。」
　　「……他把我当小孩而已。」
　　啊、难道这就是问题的根源？因为从小就和雷瑶缠在一起，所以雷瑶才不动心？白瑜自己说出来才突然醒悟过来，扯着脸上的方巾一下睁大了眼睛。
　　这要怎么办嘛……又不能倒回去重来一次，何况如果不是那样，他也不会心里想的念的都是他一个了。
　　白瑜更不甘心了。
　　人家说起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时候，明明都是等同于「甜蜜一对」的意思，凭什么到了他身上却变成雷瑶像根木头一样的理由了？
　　「白公子又在说笑。」
　　欧阳看着白瑜自顾自地叹着气，又糊涂起来。
　　「你又知道我们什么啦？他就是不疼我，就是不喜欢我。」
　　虽然白瑜说得自己可怜兮兮，欧阳还是明显感觉到他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既然雷瑶是把他当小孩，怎么可能不疼他嘛。
　　再说了，雷瑶都把他一个人宝贝一样藏起来了，这不是疼他又是什么？
　　「欧阳公子怎么觉得？」
　　「什么怎么觉得？」
　　白瑜心里和不在场的雷瑶闹着脾气，不免就迁怒到了欧阳头上，想到他不知道在阴谋些什么，立时就愈发不快起来。
　　可是等他抬起脑袋看见欧阳故作镇定的脸上那双不知所措兼带莫名其妙的眼睛，却又玩心大起。
　　「欧阳公子喜欢白瑜么？」
　　说着白瑜睁大了纯良的眼睛，直直盯住了欧阳的脸。
　　「哎？」
　　「我们不说雷将军……欧阳公子你喜欢白瑜么？」
　　欧阳被白瑜凑得太近的眼怔得有些说不出话。莫非白瑜是水性杨花的性子？看样子倒也不是没可能，又恰好可以解释十五王爷和雷瑶的立场。
　　长着这种脸蛋还生性风流的话，雷瑶他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当然。」
　　「你喜欢白瑜哪里？」
　　「白公子……白公子漂亮。」
　　欧阳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白瑜下了药，换了平时他绝对不会对人说这种话。一是性格使然，二是这直截了当的说法常会坏事。
　　他不是可以长到二十好几还天真无邪得让人汗颜的白瑜。
　　「果然无趣。」
　　白瑜仔细想想，又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抬起手解开了脸上的方巾。
　　欧阳赶紧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蒙着脸可不行。」
　　「可是，你不是喜欢白瑜的脸么？」
　　对白瑜的体贴不知道自己该受宠若惊还是严词拒绝，欧阳一边后悔自己不该那么轻率，一边却又忍不住对白瑜那张曾一度令他心跳停拍的脸多看了两眼。
　　其实雷瑶如果真像白瑜抱怨的那样把他当小孩，也不是没道理。虽然白瑜说是已经二十了，可是长得倒更像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副还不经人事的无邪模样。尽管刚才欧阳还觉得白瑜到处招蜂引蝶的，但现在他又觉得恐怕白瑜连自己在散发好吃的味道这件事都不太清楚。
　　白瑜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是可遇不可求的人才？欧阳开始考虑要不要干脆就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为了白公子好，还是先遮起来吧。再说这里不比京城，风沙也大。」
　　「什么啦……」
　　找乐子的心愿没有得到满足，白瑜悻悻地重又蒙了脸。
　　「——我们还要走多久？」
　　「马上就到了。」

　　.

　　雷少瑕听说是欧阳把白瑜带走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往好处想，他猜这会不会是雷瑶的意思。——只是这想法太过天方夜谭，连他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那往坏处想，他则只能得出欧阳把白瑜拐走了的结论。
　　白瑜天真得跟个孩子似的，怕是欧阳随便说两句就会乖乖跟在他后面走掉吧。
　　「还没有找到人？」
　　「是。」
　　他让人沿着去城里的路找过去，如果真是雷瑶让欧阳来找白瑜，本该早就能见到他们的。

　　「——将军回来了。」
　　听雷少瑕派去的人说什么白瑜不见了，雷瑶顾不上别的和石韫玉两个匆匆就赶了回来，一路上面色凝重沉默不语，让原本觉得白瑜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石韫玉也跟着着急起来。
　　雷少瑕垂头丧气地向雷瑶说了原委。
　　「欧阳？」
　　白瑜又不笨，自己都已经嘱咐了他多少次不许随便出去，他怎么会居然还傻乎乎跟在欧阳后面跑了？雷瑶不管怎么想都觉得白瑜就是单纯想出门玩，又不巧遇上意图不轨的欧阳，当然是称心如意乖乖地选择了被拐走。
　　「是我疏忽了。」
　　「这次也不是你的错。」
　　自愿被领走的白瑜最让雷瑶头痛不过了。上一次他跟着何安息出走，一走便是整整五年杳无音讯。这次他又打算要走多久？
　　雷瑶心里思忖着莫非白瑜的离奇失踪又是因为自己的冷淡？可他又不是小孩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做难道都想不明白么。
　　而且欧阳又不比何安息，天知道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来。
　　「他们会不会是到城里去了？」
　　石韫玉认为欧阳没有笨到这么明目张胆地拐人，充其量是想从白瑜嘴里套出些他们两个的事。别说白瑜对军营里的事一无所知，就算他知道，凭欧阳的魅力大概也问不出什么。
　　「我让人沿着大路去找了，可是没见着他们。」
　　「那说不定他们是往小路走了。」
　　不管是欧阳还是郝潜蛟都没有理由要故意惹恼雷瑶，所以石韫玉不信他们能呆到认为用白瑜威胁雷瑶之类的招数会有用。
　　「王爷说的是，欧阳总要回城里去的。」
　　雷瑶也不愿把事情都往糟糕的地方去想，打发了雷少瑕去找人，自己扶着额头先坐下了。
　　「真是……就知道给别人添麻烦。」
　　「难道不是因为你最近对他太冷淡了的缘故么？依本王看，你再这么下去，他早晚有一天被谁拐走回不来了。」
　　石韫玉早就放弃让白瑜抛开雷瑶不管心甘情愿跟自己回家的奢望，但是既然骗不到心那要是能拐得到人其实也不错。
　　而且他相信有这种想法的肯定不止他一个。
　　「您就别往坏处说了。」
　　「我说的可是实话。不过这次应该还不至于。」
　　「那是自然。他要真的被带到城里，郝大人肯定乐得卖个人情给我们。」
　　问题是欧阳不像是会辛辛苦苦把人带回去只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情的人啊。

　　.

　　「啊、」
　　白瑜看着眼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胡人骑兵，愣了愣。——雷瑶身上的血里有大半是他们的吧？——真是讨厌，都是他们害得他不能每时每刻缠在雷瑶身边。
　　欧阳拉紧了缰绳，抬头扫了那些人之后就用手臂用力夹住了白瑜让他不要乱动。
　　「他们想要干什么？」
　　被夹得有些疼，白瑜挣扎了两下之后，轻轻问了一句。
　　「只怕来者不善。」
　　「哈啊……运气真好。」
　　明明雷瑶也不是每天都遇得上胡人的骑兵队，他还是第一次出门，居然就给他遇上了。白瑜瞥了眼镇定自若的欧阳，心里嘀咕着莫非住在这附近的人都习惯了这种场面，耸了耸肩。
　　他身上没带钱也没带食物，怎么也不该是骑兵盯上的对象啊。
　　「欧阳公子，我们跑吧？」
　　如果骑兵队不是卯上了自己，那就是盯上了欧阳？可是既然是那样，刚才欧阳一个人来的时候就该下手了吧。
　　白瑜隐隐觉得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不过这么有趣的事情不是每天都遇得到的，他暗暗掂量着是被抓走比较好玩还是逃跑比较新鲜，最后决定还是要逃跑。——否则让欧阳心想事成多无聊。而且本来他偷跑出来这件事肯定已经惹了雷瑶不高兴，万一再被胡人抓走的话，雷瑶岂不是会气炸了？
　　他也不想让雷瑶为了自己的事太担心了。
　　「跑？」
　　欧阳原以为白瑜成天被关在帐子里，突然见到这种阵势肯定早就慌了神，没想到却听见他兴致很高地提出了逃跑的建议。
　　「可我们的马没他们的快。」
　　果然有问题，这根本是一副只有被抓了的态度嘛。就算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也不能豁达到被抓也无所谓的地步吧。
　　白瑜扑闪了两下眼睛。
　　「欧阳公子只管让马快些往前跑就是了，其他的事不用在意。」
　　看见白瑜不愿死心，欧阳又不能直说你乖乖被抓比较好，也就干脆决定让事实打消白瑜的妄想。
　　「那，白公子抓紧了我。」
　　欧阳说着一振缰绳便让座下的马突然加速往前跑去。
　　如他所料胡人的骑兵在最初的意外之后立刻跟了上来，紧紧咬在他们后面。只是白瑜却根本没有露出惊慌或是死心的表情，反而开开心心地伸出手扔了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在地上。
　　他们身后立刻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欧阳驾着马载着白瑜奔了好一阵，见没人追来才缓了下来。
　　「白公子刚才……」
　　「那个啊、是人家让我带在兜里防身用的。」
　　——不过没想到何先生偶尔还蛮好用的。听说他要随着雷瑶出征，何安息试都没有试什么拦住他，反倒是替他去向古是非说情，最后还给他准备了一大袋的炸雷，说是特别为他改良了的，保证一颗就能炸晕三个大男人。
　　白瑜正愁这袋子沉得不行，放在身边又太碍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便有了这么好的机会。
　　「和欧阳公子一起出门真好玩。」
　　「……欧阳不敢当。」
　　被人追着跑到底哪里好玩了？欧阳实在是不懂白瑜。
　　白瑜随手又掏出了一颗炸雷摆到欧阳的面前。
　　「这个是就算战马也会被吓到的炸雷哦。」
　　「这么说不是很危险么？」
　　「白瑜会当心的。」
　　说着他果然很小心地又把炸雷收回了怀里。
　　欧阳微微皱起了眉头。白瑜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在这兵荒马乱的地方，随身带些炸药之类无可厚非。只是他实在没想到白瑜看上去文文静静，甚至连马都不会骑，怎么丢起炸雷来连眼睛都不带眨的，反而还玩得很开心。
　　而且平时白瑜不是总呆在帐子里么？哪有专程把这些带在身上的必要。
　　「欧阳公子怎么看上去没有什么精神？是不是刚才逃得累了？」
　　「……或许吧。不然我们先下马休息片刻再走？」
　　其实欧阳也并没有那么累，只是隐隐觉得白瑜和自己想象中的有哪里不太一样，需要些时间重新考虑该怎么办。
　　可是刚刚说他没精神的白瑜却摇了摇头。
　　「在这里休息会被他们追上的。还是快些进城比较好。」
　　「这么说倒也是……」

作者有话说

　　我不是故意不更新……是总觉得哪里有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