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吉法师

44、[44]

　　与赵郡李概为莫逆之交。概将东还，瞻遗之书曰：“仗气使酒，我之常弊，底诃指切，在卿尤甚。”
　　——唐·李百药《北齐书·崔瞻传》

　　.

　　「欧阳公子，请。」
　　石韫玉威胁雷瑶说要是不顺着白瑜的意思，恐怕白瑜最近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雷瑶有些脱力，瞥了眼沉静的帘子，叹着气把欧阳让了进去。
　　白瑜拉着雷少瑕就站在那里。
　　「这位是白瑜白大夫。」
　　一时也想不到别的说辞，雷瑶干巴巴地这么介绍了。
　　「我知道你叫欧阳。」
　　「呃、嗯。」
　　对于走到自己面前理直气壮地打断了雷瑶的白瑜，欧阳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虽然刚才已经见过了白瑜，也有了「真是个漂亮的人」这样模糊的印象，可是真的和白瑜这样近距离面对面站着，欧阳还是不自觉地用力摒住了呼吸。
　　漂亮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似的。
　　「你真是无趣。」
　　白瑜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很失望，毫不迟疑地转身又回到了雷少瑕身边。
　　「少瑕，饭菜我已经让人备在外面了，你去拿进来就是。」
　　「是。」
　　既然雷瑶开了口，雷少瑕也不能因为白瑜的依依不舍就违命不遵，只好轻轻拽住白瑜的手腕要他放自己出去。白瑜心里头觉着不乐意，扯着他的衣服磨磨蹭蹭跟到门口，才噘着嘴悻悻地松开手。
　　欧阳虽然尽力克制着，眼睛还是忍不住好奇地跟在白瑜后面。他很清楚白瑜不可能是普通的大夫，否则雷瑶根本就没必要把他护得那么严实连看都不让人看，可一定要说他和雷瑶之间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似乎又有些牵强。
　　至少如果换了他是白瑜，这种状况下肯定会死死缠着雷瑶，省得别人打心上人的主意。可白瑜却看都不看雷瑶一眼，眼看留不住雷少瑕，就又黏到了石韫玉身边。
　　难道白瑜其实是十五王爷家里养的？那对欧阳来说倒是好办了，毕竟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石韫玉而是显然独掌大权的雷瑶。
　　他这边还一头雾水，雷瑶却出声催他入了席。
　　「……本王都替你把人叫进来了，你又闹什么脾气？」
　　石韫玉把白瑜留在身边坐下了，压低声音附在白瑜耳朵边上问了一句。
　　「因为他不许我在外人面前和他说话。」
　　「啊？」
　　「他说要是叫他雷雷的话会被人小看的。」
　　白瑜小小声地嘀咕着抱怨了。其实本来只要不那么叫的话，说话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白瑜就是喜欢那么叫雷瑶，不许他叫简直就是种煎熬，指不定哪句话不小心就漏出来了。
　　石韫玉先是愣了愣，然后很能理解地笑了起来。
　　「那倒是也没错。……但既然是这样的话，干嘛还非要把雷瑶叫进来一起吃饭？」
　　「……干嘛啦，我就是看着他也会觉得开心、不可以啊……」
　　再说了，就算他不能亲近雷瑶，也不能便宜了欧阳给他机会暗地里使些见不得人的花招啊。虽然白瑜对欧阳是看不上眼，可是人家都已经追到军营里了，谁知道会不会破罐破摔死皮赖脸地赖上了雷瑶啊。
　　要是不能亲眼盯着雷瑶，他总是觉得好像有些不放心。
　　白瑜并没有考虑自己也一样是死皮赖脸追来了军营，而且其实比欧阳更夸张还是从京城追来的，一个劲在心里骂着欧阳居然想勾引「有妻室的」男人。
　　「可以可以。不过今天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了，还不如乖乖陪着我。」
　　「哼、」
　　显然是觉得太便宜了石韫玉，白瑜轻轻哼了两声送了他一个白眼。
　　——「你就不能再给我点面子？」石韫玉无奈地叹着气，注意到对面欧阳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两个，没有多想把手往白瑜肩膀上一搭让他靠在了身上。
　　为了不让人发现，故意把带来的孩子寄养在雷瑶的帐子里……应该会给他留下这样的印象吧？
　　「干嘛？」
　　「这是为了你家雷雷好。」
　　看在欧阳眼里，也确实觉得石韫玉和白瑜就算不是饲养的关系，也应该差不了多少。毕竟就算白瑜长得再怎么漂亮，石韫玉是堂堂的王爷，没理由和一个大夫亲近到侧耳细语的地步。
　　这么说的话，雷瑶只是个幌子而已？

　　.

　　白瑜坚称自己是能喝酒的，端着小酒盅要石韫玉把放得老远的酒瓶拿过来。
　　石韫玉劝说无果，看看那边雷瑶若无其事地试探着欧阳，应该没有气力分神来注意白瑜的事情，再看看白瑜自信满满的样子，心想他说不定真的能喝点酒，也就替他倒了一杯。
　　「咳、」
　　结果他才喝了一口就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喂喂、不能喝就不要逞强啊……」
　　石韫玉倒被他吓了一跳，赶紧从他手里抢下了酒杯放到边上，拍拍他的背帮他顺着气。
　　「谁说我不能喝的嘛！」
　　「你这样哪里像是能喝酒了？听话，会醉的。」
　　白瑜其实也觉得嗓子口辣得难受，可是被石韫玉这么一说反而就不服气起来。
　　本来雷瑶在军营里就立了规矩连士兵都不许沾酒，当然更不用说是白瑜，要不是和欧阳同席，他说不定连看见酒瓶的机会都没有。要是这时候向石韫玉认了输，以后还不知道会被坏心眼的十五王爷嘲笑到什么时候去呢。
　　「才不会醉！」
　　「你要是不会醉才有鬼呢。」
　　一口酒就已经让他从鼻尖红到了耳垂，再多喝点指不定就倒在地上了。
　　「石韫……十五王爷你欺负人！」
　　「嘘——」
　　石韫玉把手指压在唇上让白瑜别那么大声。
　　可是之前看着白瑜被石韫玉拉在身边雷瑶心里就总觉得别扭，这时候听见白瑜突然嚷嚷起来，立刻就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了白瑜身上。
　　怎么脸红成这样？
　　「怎么了？」
　　「白大夫说要喝酒，本王不许他喝，他这就生气了。」
　　在白瑜开口向雷瑶告状之前，石韫玉先把事实说了一遍。毕竟白瑜的眼睛已经发了红，天知道现在从白瑜嘴里说出来、他刚才的好心会被当成什么样的驴肝肺。
　　「喝酒？」
　　「我想给人家欧阳公子敬酒来着，可是王爷不许。」
　　果然。
　　石韫玉懒得没形象地和白瑜计较他这么胡扯怕不怕哪天嘴巴烂掉，反正他也没期待过白瑜不卖乖不撒谎承认说是自己在胡闹。
　　「……王爷是怕你不会喝酒。」
　　雷瑶也知道白瑜说的不能全信，但石韫玉也一定有错。
　　「谁说我不会喝酒的啊。」
　　听见连雷瑶都帮着石韫玉，白瑜不乐意地瞪了他们两个一眼，趁石韫玉不注意伸手去抓住了桌上的酒杯。
　　石韫玉没来得及拦，等反应过来白瑜却已经捂着嘴把灌进去的酒咽了下去。
　　「你多大了啊……」
　　白瑜示威似的把手上的空酒杯放回了桌上，不时因为火辣辣烧着的喉咙咳嗽两声，却还沙着嗓子说自己明明就很能喝。

　　.
　　终于从雷瑶漫不经心似的追究里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欧阳用力咬着嘴唇脸色有些苍白，所幸白瑜正闹着脾气，不管是谁都没有闲暇来关心他。
　　雷瑶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太多了。
　　「该是我敬白大夫酒的。」
　　而白瑜倒是如他所料，被石韫玉相当不加掩饰地溺爱着。
　　呆在一本正经又心思缜密的雷瑶和笑得圆滑却滴水不漏的石韫玉身边，白瑜的任性和孩子气对欧阳来说实在是很好用的特质。
　　不如说，欧阳觉得自己找到了石韫玉的死穴。
　　他端起酒杯走到了白瑜面前。白瑜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努力睁大已经迷糊了的眼睛看着他，发现他是认真地等着敬他酒，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是好人。」
　　欧阳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又认真地想像是白瑜这样好骗的人，说不定给他些好吃的就能把人拐回家去。
　　「欧阳不敢当。」
　　白瑜不顾石韫玉的反对，给自己颤颤巍巍倒了杯酒，又摇晃着站了起来，直直看着欧阳的眼睛，也没等欧阳再说话，就已经自己把自己杯里的酒倒进了嘴巴里。

　　眼看着白瑜已经站都站不稳了，石韫玉心里暗叫不妙，站起身扶住了白瑜。
　　「就让你别再喝了吧。」
　　「不要你管……」
　　白瑜甩开了石韫玉的手臂，揉揉自己的眼睛，又拨开杵在面前不知如何是好的欧阳，拖着脚步往前走了几步倒进迎过来了的雷瑶怀里。
　　「不会喝就别喝，醉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雷瑶小声抱怨着要是自己没有走过来的话他不就倒在地上了么，一边又开始头痛不知道要怎么处置都已经醉得乱七八糟了的白瑜。
　　早知道从一开始就该让他呆在身边的，就算白瑜要喝酒他也肯定是拦不住的，但好歹不至于会喝成这样。
　　「谁让你都不理我。」
　　白瑜口齿不清地反驳了一句。
　　「哈啊？」
　　「……反正就是你不好。」
　　还打算要追究下去的雷瑶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平时就那么不讲道理，喝醉了酒的白瑜当然更不可能是出于一般意义上的理由责怪着他，要是问清楚了说不定反倒会愈发觉得冤枉。
　　「那你先过去躺着好不好？」
　　「就是你不好……连石韫玉都知道陪着我……」
　　这话说的，什么叫做「连石韫玉都」啊？石韫玉也不知道该不该谢谢白瑜喝醉了都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欧阳意外地听见从白瑜嘴里冒出了十五王爷的名字，倒是觉得有些新鲜。看看石韫玉好像没有要生气的样子，似乎这是早就习以为常的事了。
　　他眯起眼睛又看了看刚才为止还很镇定的雷瑶，只见到他一脸无奈，心里琢磨着莫非白瑜要比想象中的还好用些。
　　指不定白瑜就是这一整个军营的软肋。
　　「是我不好，白……总之你别生气好不好？」
　　雷瑶说到一半改了口。是他自己规定了说不能叫「白白」，可是「白大夫」他又真的是叫不出口。雷瑶这时候才理解白瑜为什么情愿不搭理自己都不肯叫一声「将军」。
　　问题从根本上来说并不在于他想或者是不想。
　　事后证明他没有做错，因为白瑜第二天就红着眼睛怪他只知道陪欧阳说话，还说如果他敢那么生分管他叫什么「白大夫」的话他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白大夫看来是醉得厉害，那欧阳就不在这里添乱了。」
　　没想到他这么识趣，雷瑶和石韫玉换了个眼神。
　　「那我送欧阳公子出去。」
　　石韫玉向着欧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麻烦王爷了……」
　　「没关系。」
　　反正白瑜都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他就算留在这里也没有玩具，还不得不看雷瑶和白瑜甜甜蜜蜜，他当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负责把欧阳送出军营。

　　.

　　「白白？」
　　雷瑶拍了拍白瑜的脸，试图想要叫醒他。可是白瑜抬起眼睛看了他两眼，又垂下了头。而且就算是有他扶着，白瑜要站稳也已经很困难了，恐怕他一松手白瑜就能躺倒在地上。
　　别无选择的雷瑶最后只好横抱起白瑜。
　　「……雷雷，我在这里……」
　　白瑜扯住他的衣服呜咽着。
　　「我知道。」
　　「你才不知道！雷雷才不明白呢……白白要雷雷只喜欢白白一个……不许看别人……人家再好看，也不许看……不许你看……」
　　「我明白的，我不看别人就是。」
　　本来其实雷瑶并不用去理会酒醉了的白瑜的胡话，可是看他说得认真又动情，雷瑶也不忍心随便就敷衍了事地应付过去。
　　可白瑜躺到了铺盖上也还是不肯松开手，抓着他的衣服把他用力地往下拽。
　　「乖，松手好不好？」
　　「不管！你陪我！」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所以先把手放开好不好？」
　　白瑜睁大模糊了的眼睛努力理解了他的话，之后给出了摇头的答复，反而手上更加用力直接把雷瑶拉到了身边躺下。
　　头痛的雷瑶决定暂时陪他躺一会，伸手把白瑜抱到了怀里。
　　但是白瑜不安分地挣脱了他的手臂，两只手在他身上就胡乱摸索起来。
　　「白、白白？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