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灵之间》九三三七

64、沟通失败

　　冷芜退出去后，凌儿迟迟没有动作，连小芯都开始思虑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凌小姐，冷芜少爷他应该不是那样想的...你别怪他。”

　　“嗯？”凌儿反映了一下，才晓得小芯指代的是什么，“哦，我没往心里去。”

　　“那你，打算问问它吗？”小芯指了指凌儿自己，说的是风狸。

　　“我没想好怎么问。”

　　“也是，这相当于让它背叛自己的族人，的确难以开口。”

　　“小芯，你觉得冷芜会对法门赶尽杀绝吗？”凌儿被夹在中间，同时想对风狸负责，又不愿辜负冷芜的谋划，希望能够权衡双方利弊，得到两全的结果。

　　“据我从宅子里听来的，感觉少爷并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这次下定决心反抗多半是因为老爷遭暗算，被逼得狗急跳墙。”

　　小芯说到这里，注意到凌儿瞪圆了的眼睛，“诶呀，呸呸呸，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那个意思，你明白就好啦，嘘...”

　　她心虚地看看门口，感觉没什么动静才放心下来。

　　“我怕...”凌儿不想风狸因此担上叛徒的名字，也不想重演二十年前欧阳家的惨剧。

　　“小姐，你若实在担心，也大可以直接跟少爷说出来，有什么要求当面向他提，比如：要他保证不胡乱伤人之类的。”

　　小芯柔和了声音，继续说，“我这么说你别见怪，我觉得，你之前说少爷的那些...也像在说自己。”

　　凌儿听到这么直白露骨的评价反而笑了，“是啊，都是活在不安里，小心谨慎长大的，谁又配指责谁呢？”

　　“凌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下，小芯有口难言了。

　　“我明白，是你旁观者看得清楚。”

　　凌儿大概明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道理，自己都做不到足够坦诚，却要求别人的坦诚，实在不公平。

　　“我先入定了。”凌儿示意小芯暂时不要跟自己对话。

　　虽然待在屋里也没关系，但小芯还是自觉离开、并且帮着带上了门。

　　————
　　“风狸...”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都听到了。”

　　“那...”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不会。”

　　“那你还来问？”

　　“试试嘛，总没有什么损失。”

　　“......”面对这样的凌儿，风狸无法可施。“还不走？”

　　“我在这里，你不高兴吗？”

　　“......”自从上次景阳诓骗了凌儿之后，它们就没有再连接过。像是本已熟络的两个小孩在分别之后重新相聚玩耍时需要适应一样，风狸感到有些害羞。

　　“我...我是不会出卖同类的，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你是独自来到人界的吗？听师父说，你们灵兽有自己的灵界，为什么要来？”凌儿本没抱着能问出什么的希望，她反而开心于风狸什么都不肯说。至少，这能证明它心不坏。

　　“当然不是，我哪有你那么孤单...”风狸隐约记得凌儿的小时候，她经常一个人，独自走路、独自学习、独自发呆，自言自语。“我是跟着主人出来的。”

　　“你有主人？”这是凌儿没想到的，她突然想到类似于狗狗走失的画面。

　　“当然了，我跟主人是最好的伙伴。我们一起惩恶扬善，大战茸狎、赤鸼，净化大地，主人很厉害的，会保护我。当然我也不差，能帮主人疗伤。”

　　风狸说得起劲，凌儿便没有打断，但是对于茸狎和赤鸼，她毒门出身再熟悉不过。风狸描述的大战场面在凌儿的脑海中被演绎成了小猫小狗小刺猬的玩耍。而那个它口中的主人，大概是负责打扫一类的人物。

　　“你笑什么？哼！一个区区人类竟敢嘲笑我！？”风狸见凌儿只微笑着不讲话有些恼羞成怒。

　　“没有，没有，不是嘲笑。是羡慕，羡慕你有个伙伴陪在身边，真好。”

　　“那是！”

　　“后来呢，你主人怎么丢下你了？”凌儿想起记载中是冷芜的先祖在山洞中发现了风狸。

　　“不知道...主人让我在山洞里等他回来，我就一直没有离开。结果没有等到主人，却等到那个坏人，就是那个坏人欺骗我，把我关在山洞里，没有吃的也没有水。我不能维持灵力，最终熬干了骨血只能化作晶石。可恶！可恶！我恨死你们这些人类了！”

　　凌儿意识到风狸说的可能是冷家祖上，但是它情绪激动，凌儿都能感觉到因此产生的身体不适，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你现在是安全的。我说过，你若是想，待我们事成，你尽可以吞噬了我的骨血离开。

　　我没有骗你。”

　　风狸难掩激动，仍是猩红着双眼喘着粗气。

　　凌儿只好先离开，让它自己平复。她出定以后开门就迎上了小芯充满期盼的询问。

　　“怎么样？”

　　凌儿摇头，小芯虽然没有表现，但是有一些失落的。不过她还是反过来安慰凌儿。

　　“没关系，那就靠我扭转乾坤了，哈！”

　　“你？有什么打算？”

　　“同样都是灵力，我这个人类修炼的灵力搞不好才更适合试验。

　　即便风狸小可爱它说了方法，但它是灵兽诶，跟我们要面对的法门修士没准完全不一样。若是针锋相对时才发现这一层更加麻烦，现在就扭转方向也挺好，看我的吧！”

　　小芯说的这一层凌儿也有想到。看着她一脸骄傲的样子，凌儿拌着回忆苦笑。

　　“唉...重任在肩，我得抓紧时间修炼了。等灵力汇聚的那天，咱么还可以一起出去采药石。”说完，小芯一溜烟跑掉，消失在了凌儿的面前。

　　按照小芯的思路，凌儿已经在心里梳理出一些办法，接下来就差制毒和试验了。

　　首先，风狸在凌儿体内之所以能够被压制，湮魂香功不可没，这便是一个可利用的制毒方向；而典籍中也有记载毒法相克的原由和物料，只需稍加整合，大胆尝试，办法总会找到。

　　——————

　　“少爷，你要我学下毒的手法，怎么不直接找凛笙，那样不是更快？”苍耳子这个疑问从昨天就憋在心里，现在终于憋不住了。

　　“我不想凛笙掺和进来出现任何意外。”冷芜回答。

　　原本随着冷芜一同向前走的苍耳子站定在了原地，不合时宜、不受控制地心思缱绻委屈。

　　自从被景阳教育之后，冷芜变得更能准确理解身边人的情绪。他停下来走回到苍耳子面前，看着眼前低下头躲避自己的“多疑苍”有点想笑。

　　“我也不想你出任何意外。”他猜测是这句话踩到了苍耳子的雷点。

　　“少爷别这么说，我到底只是个奴才，没什么要紧。”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奇怪。冷芜无理取闹不正经的时候，苍耳子会宠他让他；换成他温柔体贴起来，苍耳子却想无理取闹一下，似乎这样才能证明被在乎。

　　“苍耳子！”冷芜有些愠气。

　　苍耳子识得这个语气，是真的有怒气在里面。他的心思有些怂下来，没有继续顶嘴。

　　“你忘了景阳师父说过什么？”

　　苍耳子的眼神躲闪着，小声说，“说命运相连，不许我将自己看成是奴才，那样就同时也轻贱了你。”

　　“记得还说！”冷芜只在刚听到时不受控地感到生气，现下一副厉色是佯装的。

　　“我...”

　　“你什么你，知道错了没？”因为不是真气，只得回忆别人生气时会说的话，无非就是“知道错了吗？”“错在哪了？”“以后还敢不敢了？”

　　“嗯...”

　　苍耳子虽没有正面回答，但冷芜没脾气装脾气实在累得慌，只想尽快把这页翻过去。

　　“你不知道，我后来打听了凛笙母亲的事。她是欧阳路的表妹，是在毒法两门还相安时嫁给凛伯伯的。”苍耳子向冷芜解释自己的想法。

　　“就是怀上凛笙的那一年，两家势如水火。凛伯伯一家的姻亲也难以改变时事的浪潮，最后还是参与了对欧阳家的反抗。后来，欧阳家全族覆灭的消息传到伯母耳中，她愤恨异常，当场剑指凛伯伯。

　　随即发现已有身孕，既没有能力报仇雪恨也没办法随家人一道共赴黄泉，只得先将凛笙生下。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因下毒牵连到凛笙，伯父才狠心将她杀了。

　　我不知道爹爹惨遭暗算是不是因为当年的事，但冽姑姑也因这件事遁世避难，就让我不得不假设：欧阳家仍有后人。”

　　“我懂了，如果你的假设成立，那么如果让凛笙参与进来，就会是有相同血脉的人自相残杀的场面。”

　　“没错。他自小就依赖我，我也真的拿他当弟弟。”冷芜说完了自己的考虑，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要误会。”

　　苍耳子脸红，被最后一句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跟少爷两人都没有对对方表明过什么心意，可做了那么多事，实则心照不宣。

　　这一句让自己不要误会倒好像是自己狭隘了一样，解释也不成，憋着又难受。

　　“我也拿他当弟弟。”苍耳子总算找到了一个既不会无端点火又能让自己澄清的回应。说完没等冷芜，兀自快步走到他的前方。

　　冷芜看着苍耳子的逃跑似的背影，含义不明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