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灵之间》九三三七

63、昆仑

　　虚无天之根，清净道所祖。

　　昆仑乃为盘古脊梁所化，万法道之所源，技巧术之滥觞。于天地之间，映日月摇光。承四时雨雪，润草色天香。

　　信鸽至昆仑如沐天光，循引至彼方，得见潇湘。

　　女子周身灵气斐然，虽为凡人，却修为臻尚，气质卓绝、不同凡响。她解下字条，见字：云姝姐姐，展信佳，有事相询，望聚。

　　女子名叫云姝，是法门修士。收起字条后便放了信鸽归去，随其后一路南下至封灵山后破屋。

　　“紫玉，我是云姝。”她在屋外唤里面的女子。

　　女子闻声爽利地开门迎接，无有半分犹疑。

　　“云姝姐姐，你来得好快。”她上前握住修士的双手，神情略有激动。

　　“自...那件事后，我遍寻你不得，收到字条，当然要立刻来见你。”云姝修士的激动更甚紫玉。

　　“先进屋吧。囡囡，来见云姝姑姑。”紫玉边将云姝向内屋请，边叫屋里的女孩来认人。

　　“这是...你的女儿？”云姝不敢相信。

　　“是。”

　　“自从...总之，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孩子也这么大了...我好替你开心！”紫玉是欧阳家外戚甥女，当年欧阳路全族被灭，这一姓氏已经在江湖消失，没想到竟然还能有紫玉这个遗孤。

　　“那…你找我，莫不是也听到了毒法两门的风声？”云姝问。

　　“原来，真的又开始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唉...”紫玉叹气，她原本因听了景阳的话心里不安才想寻个法门旧人探探虚实，听云姝的意思看来风声已起，自己的不安并不是空穴来风。

　　“姐姐，你能说说发生了什么吗？我其实没有听说太多，才想找你问问清楚。”紫玉说。

　　“好，自从你族的事情之后，昆仑也变化挺大的。”云姝向紫玉简单说起这近二十年的变化。

　　“那时，我刚刚离开你家大宅去到昆仑。因毒门式微，大部分法门弟子都有意釜底抽薪，对各家进行打压，防止春风又生绿草。

　　其中不乏激进的，不择手段了些，连小孩子也不愿放过，才导致后来毒门反抗狠下毒手灭了欧阳叔叔满门。”

　　紫玉低下头，紧紧攥着罗裙的布料。

　　“欧阳叔叔死后，剩下的修士消停了许多，都明白了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的道理。而且听说毒门也因为此事四下散落，成不了气候了。

　　有些主和的修士站出来说理，意思是毒门和法门的旧账因欧阳家一事扯平，此后互不侵扰，各自营生。”

　　“也就是以你一族的代价换取之后两门的太平。”云姝说到这里看向紫玉。

　　“我知道，那时我还太小，其实不懂这些第一门派第二门派的势力争斗。只觉得倒霉，因了舅舅的仇家上门，爹娘就无故惨死... ...”紫玉还是没忍住有些哽噎。

　　“之后呢，中间这些年都很平静，怎么突然又开始争了呢？”

　　“大概是去年春天吧，昆仑有人开始秘密打探毒门四家的消息。有一个激进派的修士像二十年前一样四处游说，煽风点火，这半年来群情激昂。

　　听他们说似乎毒门的孩子们长大也不甘于东躲西藏的命运，而且上一辈身患顽疾，盛年不在，是个可以一举歼灭的机会。”

　　“何必呢？何必呢！我举家皆赴黄泉都还没说什么呢...”紫玉心痛，泪眼中看囡囡就仿佛看到当初的自己，仿徨无助不知所措。

　　“不过，当初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之后去大宅找你，那已经成了一片焦土，听说毒门怕尸毒外渗伤及无辜，让火烧了整整一夜，片甲不留。”云姝回忆，皱起眉来。

　　“冷家家丁，像当时姐姐一般的年岁，将我藏在地窖中，才算保住了性命。”

　　“就是这女孩的父亲吗？”云姝实在聪慧。

　　“没错，当时我如丧家之犬，无处容身。他的援手就是救命的绳索，我非得紧紧抓住不可。

　　他一直想方设法地将我藏起，待到年岁够了才声称是他的妻子，让我能隐姓埋名地在外走动。”

　　“那你想要复仇吗？”

　　“哈哈哈...复什么仇呀，我去杀了他们全家吗？然后又斩杀不尽，多年以后被他们的后人寻仇？”

　　紫玉搂过囡囡在怀中，“我不要，有囡囡在，我只想陪她长大、看她活蹦乱跳的样子。第一第二与我何干？”紫玉微笑着看向云姝。
　　、
　　“况且，我虽入了法门却因境遇而无所成，只从偷出的典籍上学了些防身的术法，成不了事。

　　云姝姐姐呢？见你周身灵力极盛，应当是昆仑的中流砥柱了吧？这次也要参与进去吗？”

　　“我虽然没有这么可爱的女儿要守护，但却有内心的坚守。

　　修习本是修心，心修得好，所求皆在本心，外部的名利财势都不是我所求。才不跟他们同流合污呢。”

　　“可是，系出同门，难道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哪里都有王八蛋。我虽愿入芝兰之室，奈何室中有鲍鱼。鲍鱼有他的命，我有我的命。虽命运交错，但本心不能为外物操持，你说是不是？”

　　“若是世人都像姐姐你这么想就好了，生离死别真的...难以承受。”

　　“阿娘不哭，囡囡乖，阿娘不哭。”小女孩见紫玉激动，替她抹干脸上的泪水。

　　云姝起身开始打量这个小屋，炊具一应俱全，虽然破旧却都干净。她将经过的一应器物都用术法翻了新，刚要去院子里翻翻房子却被紫玉拦住。

　　“姐姐，外面就不用翻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在这里，房子太新了会招来贼人。”

　　“说得也是，是我考虑不周了。”云姝很少离开昆仑，差点弄巧成拙有点不好意思。“不过，那个冷家的...”

　　“他叫大全。”

　　“大全，他对你好吗？”云姝挂心了这个妹妹二十年，最想知道的就是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幸福。

　　“挺好的，就是身份不方便，我们距离比较远。”

　　“多远？”

　　“他还在冷家做事，帝都，距这两天的路程吧。”

　　“这么远！？”云姝惊呆了，同时有些责备自己太不入世了，潜心修心，修得对糟乱的世事尤其短视。

　　“他隔段时间就会回来看看。”紫玉补充道。

　　“不是...这...你们孤女寡母的，荒郊野外诶，他竟能放心？”

　　“呵呵呵，前段时间有人问了跟你同样的问题。说起来，我也是从他那才知道毒法相争的风声，你可听说了这号人物？”紫玉弯腰拾菜的当间想起来。

　　“他灵力也很强呢，还会掩藏...”

　　没等紫玉说完，云姝就打断说，“那我一定不认得，昆仑那些人恨不得把自己有多强的灵力都写在身上，逢人便展示，个个都跟花孔雀似的，才不会去学掩藏术呢！”

　　“这样啊，还以为他也是法门呢。”紫玉想起景阳提到大全是奸细的事情，但刚刚听云姝的说辞里并没发现这号人物。

　　“姐姐，你可知道那些帮着打探毒门消息的是什么人？”

　　“我不太清楚，不过那些探子好像都只跟翳阳汇报，就那个四处游说煽风点火的修士。在昆仑常能见到飞往他处的信鸽。”

　　“翳阳...”紫玉默念了一遍，记下了这个名字。“我好像对这个人没有印象呢，年轻的吗？”

　　“看着还好，不过好像不是什么世家，不在丘、魏、寇、陶之列。只是个孤身上山的修士，你没听过也难怪。”

　　“…你问这么多...”云姝觉察到不对劲，但自己确实入世不深，不知道能帮到紫玉什么。

　　“好妹妹，你若有事，定要跟我说呀。我不知道那大全是什么样的人。但我是知道自己的，姐姐只想你过得好。如若有事可千万不许瞒我。”

　　“嗯...之前那灵力极强的人，暗示我，大全似乎在跟法门联络，我现在有囡囡，真的不想再掺和进这些纷争中才找你的。”

　　“那你可有当面问过他？”

　　“还没有，信鸽只有一只，我就先送了去昆仑的消息。”

　　“嗷，”云姝感到欢喜，本以为二十年的时间跨度足够磨灭了当初短暂时光的记忆，却没想到儿时的信赖延续至今，心里有暖意洋洋。

　　“那再给他发吧，叫他回来，我同你一起问，姐姐给你撑腰。若真的不安，我就将你带回昆仑。”

　　紫玉看向云姝，眼睛里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