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灵之间》九三三七

55、冷芜的猜测

　　除了冷芜，其他人都比较相信凌儿的说法——这结界应至少已经囊括了附近三座高山，因此他们几乎是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

　　庭院所在的这座山对苍耳子和冷芜来说相对熟悉，带着其他人很快就走下来了。正当冷芜欲向远处探索时，他回头看向苍耳子，露出鬼魅张扬的笑来。

　　“到头了，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

　　“不可能！”苍耳子不愿接受事实。

　　他走进冷芜的位置，再欲向前一步都不能，面前似有屏障一样的东西存在。结界的边界果真在这里？

　　“可是头顶有鸟啊。”小芯说，还顺着鸟飞过的痕迹转着脑袋。

　　“可能是幻象。”凌儿也看着那鸟。

　　“输了吧，叫爹！快叫爹！”冷芜作起来真是不懂得给自己留余地。

　　苍耳子不理会他。

　　“是我输了，我高估了景阳师父，”凌儿对冷芜说。“你说吧，要我做什么都行。”

　　在结界外正与红月卿卿我我的景阳感到周身一冷，打了个喷嚏。

　　“表妹~不用不用，我就盯上他了。”冷芜看着苍耳子说。

　　“不行，愿赌服输。是我和你的赌，与苍耳子无关。”

　　苍耳子也想说点什么，本是他笃定了凌儿说得对才逼着冷芜打这个赌的。没想到冷芜竟然赢了，无中生地有让凌儿输了一场。

　　“那个...”

　　“莫不是你怕我日后报复？”凌儿打断了苍耳子的话，用激将法将冷芜。

　　“不是，表妹~你一个女儿家，我能怎么罚你，怎么罚都不合适呀...”冷芜犯难了，感觉比输给苍耳子还难。

　　“女儿家怎么了，别忘了，你可是还得指望我这个女儿家和我体内的风狸呢。”凌儿不复从前的温婉端庄，向欣不在，她渐渐把自己活成了她的样子。

　　“好！”冷芜成功被激将，苍耳子想拦，但已经晚了，“这可是你说的。只是输了要做什么，这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说凌小姐输，也未必吧。”小芯被凌儿的话点燃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斗志，“虽然这座山的结界到头了，但是我们头顶的飞鸟未必是幻象，如果是另一个结界呢？那么凌小姐就不算输。”

　　“不对，咱们当时赌的是这个结界到哪，又没说另一个结界。”冷芜原本不跟凌儿计较的心被胜负欲冲昏，也开始据理力争。

　　“可是...”小芯没说完，被凌儿拉住了。

　　凌儿确实没想到这里可能是多层结界一个个相套，当初想的是最远能到哪里，其实指代的是最外层的结界。但是...冷芜说的也没错，赌的什么就是什么，没有问清楚范围自己也要承担责任。

　　“苍耳子你说呢？”冷芜转向问苍耳子，却发现他已经打道回府，不愿参与这两个都被激起了胜负欲的人的纠葛，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诶...你别跑啊...”冷芜追上去，在自己心里已经将这事翻篇。

　　凌儿因为女儿身而被优待并没有使她感到开心，反而有隐隐的不甘和失落。

　　他们回到桃源庭中，默契达到顶峰，再没人提这赌约。

　　只是，凌儿心中憋闷着，顾自回了房中。

　　“是因为还不够强吧，在别人眼中自己仍是个孱弱的女子，没有强大到能与他们并肩，能与他们平等匹敌。”

　　“而向欣就不一样，接触到的人——无论是冷芜、还是封声对向欣都似对另一个男子，一视同仁，为什么对自己就不同？”

　　凌儿自小受到的夸奖都是赞扬她大家闺秀，文雅娴静。因此她十分羡慕向欣，羡慕被自己喜欢的向欣，她的飒气和张扬都是自己想要却没有的。她也想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变成向欣的样子。

　　凌儿没有纠结几日，便化不甘为坚定，尝试主动地与风狸连接。她先平静心神，入定自己，用意念与风狸对话，感受身体中它的痕迹。

　　“你出来吧，我不会伤害你。”

　　“我想帮你。也想帮自己。”

　　“不不，你可能不需要我的帮助。是我想请你帮帮我。”

　　“他们重视我也多半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我大概也不配与冷芜他们为伍。我想变强，变成可以让别人平视的存在。”

　　“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交换，只要我能给，都会给你的。”

　　“咳...”

　　凌儿终于感受到风狸的回应。

　　“又想利用我，你们这些可恶的人类。”风狸说给凌儿。

　　“当初就骗我在山洞里蛰伏，然后被你们利用我的弱点，逼着我退化成了晶石形态。被你们操纵了那么久，我好不容易溜出来，现在又想我怎么样？哼！”

　　“我不知道，你说的可能是冷家祖上时期的事情，我不清楚。我才活了近20年。”

　　“才活了20年的小丫头就敢跟我谈条件。哼！”

　　“那你当初是怎么来到我身体里的？为什么是我？”凌儿问。

　　“当时我积攒了好久灵力才能勉强化形逃出，但是灵力微薄支撑不了太久。我可没管你是谁，只是凑巧你降生，几乎没有防御力的婴孩最适合寄生了。”

　　“哦...”

　　“哦什么，能成为本大爷的容器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看你还不满意的样子，人类啊，真是贪得无厌...”

　　“原来我确实没什么特别之处...”

　　“你就是你，为什么要特别？”风狸疑惑，“不过，我也没想到你家会搞湮魂香。弄得我后来想出不能出，被关在你的身体里简直像个囚笼。”

　　“你现在还想出去吗？我们交换，我可以放你出来”凌儿问。

　　“小姑娘，我说的出去，是吞噬你的身体化为我的骨肉…”

　　风狸再次问，“现在，你还想我出来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现在我们有事情要做，一时还不能把命交给你。”凌儿思索了一会儿，“不如这样，你助我们完成大事，之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了，到时你想吞噬我出来或者占据我肉身，都随你。”

　　风狸陷入思考，随后他嗅到一丝湮魂香的气味，“骗人！我才不会再上你们的当。”

　　“风狸...风狸...”凌儿感觉到了它退出自己的意识，同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应该是风狸在搞鬼。

　　“凌小姐...你怎么样？”小芯刚刚就在门口，听到凌儿栽倒的声音便没有敲门直接进来了。

　　凌儿在疼痛中意识到，风狸实则可以随时让自己生不如死。而它却在大多数时候安静存在着，不做干扰，应该是个善良的灵兽。

　　“总有办法达成共识的。”凌儿想。

　　“又来？欺负我的人，看我怎么教训你！”冷芜听到小芯的声音赶过来，正在房里转圈，其实他还没找到能不伤害凌儿就教训到风狸的方法。

　　苍耳子也闻声进来，“要不要找景阳师父帮忙？”

　　“可是，我的书还没看完呢...”小芯谨记景阳说过的话。

　　“师父没留下什么联系他的方式？”苍耳子问。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人想到。

　　“坏了，”冷芜对视上苍耳子，“他不会是跟我爹一伙的，打着训练的名号，目的就是把我们关在这结界中吧？”

　　想到临行前景阳单独去见过冷老爷，加上他的行事作风——美其名曰训练，实则就是放养。几个人都不说话了。

　　冷芜说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他们分头去探索结界的边界，并尝试撕出一道口子来。冷芜更是一边破坏结界一边大声地呵斥咒骂，几乎已经将他的猜想认作事实。

　　“景阳你这个骗子，联合我爹一起骗我。”

　　“景阳你个老不死的，做出这种事情，就祝你无人相伴，孤独一生，求死不能...”

　　“冷芜，事情未必是你想的那样，”苍耳子上前安抚已经几乎暴走的冷芜，他拉过冷芜的肩膀，竟发现冷芜的眼睛腥红腥红的。“你...”

　　“苍耳子，我们出不去了...”冷芜转身扑到苍耳子身上，将头埋在肩膀里嚎叫着。

　　苍耳子这时变得温柔，“少爷，没事的，我在啊。”

　　“你在有什么用，”冷芜挣脱苍耳子，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像块大石头重重地落在苍耳子的心上。“我得出去，我一定要出去。”

　　苍耳子本没有奢望少爷能像自己一样，将对方看做全世界。只是越亲近越贪婪，所求越多越经常体会到求而不得的辛苦。

　　苍耳子知道不能以己度人，“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求索。而我所求恰巧是少爷安好，就是这样。”苍耳子在心里安慰自己。

　　冷芜努力了一天，累得腰酸，骂得口干。

　　“不如，我们还是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没准景阳师父真的会在我确定了修习方向的时候回来呢。”小芯说，心里也是没底气的。

　　“小芯说得对，”凌儿补充，“我继续与风狸谈判，你们做好你们的事情。即便等不到景阳师父，我们的能力提上去，搞不好能够靠自己的力量破了这结界呢。总比你花一整天时间咒骂有用。”

　　“我累了...”冷芜沉默了一会，哑着声音说。说完就起身回自己的房间了。

　　仰躺在榻上，几乎同时就睡着了。

　　冷芜在梦中见到壮年时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其他族人。那画面应该是某一年的大年夜，热热闹闹的大家围在一起吃年夜饭。自己年纪尚小，被父亲抱着看烟花。
　　冷芜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和父亲。相安无事时他本不觉自己与族人的牵绊有多么根深蒂固，如今想到父亲只能卧于轮椅的屈辱，却不由地悲痛从胸口袭来，泪水从眼角流下。

　　他感觉有手轻轻抚上脸颊为自己拭泪，随后被苍耳子的声音唤醒。

　　“少爷...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