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灵之间》九三三七

21、景阳

　　虽然说完了让院子里死的活的都等他回来，可这人折腾一个下午了都还没出得去门，一会去桃树上摘两朵花，一会去房屋角的土里挖块石头。左跳一下，右蹦一下，像个孩子似的把他小小世外桃源的每一寸都抚摸了一遍。收集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玩意儿塞满一个包裹。终于，他看着自己努力一下午的战利品，满意地双手叉腰，“准备走了”然后抬头就看到远处已经落到他山顶下的夕阳“那就明天吧”。随后甩开鞋子就睡了。

　　封声找的第一个郎中没有成功，他更加坚信向欣的问题一定不简单，得找个更厉害的。这次再去城中，他没有去医馆和药堂，而是来到了一家寿衣店。推门进去找到掌柜，一脸狐疑地问，“你会做法事吗？”。

　　掌柜戴着眼镜，没有抬头，翻着白眼从眼镜缝里看封声，“我去你的，我这管白事，可不管鬼事。找别人去！”

　　“找不着，我要认识会做法事的高人，谁还来找你呀！”封声确实是没办法了，不是故意耍无赖，但确实是一副无赖的样子。

　　掌柜停下正折着元宝的手，看了一眼封声，思绪陷入了回忆。这个孩子从小就长得壮，第一次见到正是他母亲白事的时候，他死命地从大人的束缚中挣扎出来扑到棺材上，小孩子的哭最听不得，尤其是这干白事的人。当时封声哭得是就要把鬼魂都招来一样，掌柜的印象深极了。

　　“你去城外西边的幽行村问问，那边有个挺邪性的。”

　　“行，我这就去。”封声冲着掌柜傻笑。他母亲的尸体在这店里停了两天，等入土的日子。他那两天就在门口坐着，不进去也不离开，他觉得母亲不管是从店里出来回家还是从不知道哪里来寻他，都得经过这门口。所以他就在那等着，不想错过母亲，所以一步都不离开。当时，是掌柜的给他送了几碗饭，小小年纪没有饿死，全靠这位有善心的陌生人。

　　封声出城寻路到幽行村村口时已经傍晚，他刚要往村子里走就被拦下了。

　　一位佝偻的老者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拦住封声，开口道，“去...哪...呀？”

　　\"我要进村找人。\"

　　“明...明天，明天再来...吧”老人头也没抬地走到封声前面，虽然颤巍巍的，但他现下脚已经进了村，封声却被拦在了村外。

　　“现在不能进了？”封声闻话，已在村口站住了脚步。加之他也感觉村里的气氛有点诡异。

　　“太阳落山了，别进。”老人兀自地向前挪动着，说了这句话。

　　老人没有回头，所以传到封声耳朵里的声音特别小，特别轻。封声感觉像有一个屏障在面前，将他与老者隔开了好远。想着，这地方是邪性，还是天光大亮的时候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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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刚刚破晓，长发长衫的那闲人便受到太阳的召唤从榻上醒来了。这回没有耽搁太久，简单整理了包裹，又加固了结界后就下山了。清晨时候还优哉游哉地走山路下来，太阳升得差不多到顶时，闲人嘴里念了一句“得快点了。”然后就用瞬移的法术让自己直接消失在了山路上。还好这山耸立得偏僻，不太有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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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声也早早起来，准备再战幽行村。白天里来到这个村子，景象与傍晚时分大有不同，要不是村口的一块立碑，封声真不敢相信这个被欢笑声、吆喝声充斥着的村子就是昨晚阴森恐怖的那一个。他按照掌柜的指引，一路打听着找到这叫“颠散人”的...正经道士？

　　正经是真的正经，道士也确实是道士。就是那种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江湖骗子的装扮，梳着整洁规范的发髻，规整地用五岳冠包裹住擎在头顶，还有不离手的一杆拂尘。

　　封声顺着乡亲手指的方向一看就找到了这人，心里想：早知道这么明显，都不用找人打听，我就站在村口，顺着唯一的一条大路往里瞧，准能一眼就找到他。

　　“你跟我走吧，去看看我妹子，她出毛病了。”封声上前拉起颠散人的胳膊说。

　　“贫道...不去。”道士拉了个长音。

　　“看你就有两把刷子，为什么不去？”封声也说不好他这话是不是出自真心，也可能是病急乱投医了吧。

　　“贫道...不出村。”道士又拉了个长音。

　　“为什么？”

　　“贫道...不能出。”

　　封声感觉自己的话说出口后就好像消失在了空气中，说了跟没说一样。他没有感觉自己在生气，但是拳头却不自主地握紧了。

　　“为什么不能出？”封声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贫道...说了不能出，就是不能出”

　　封声急了，抢过颠散人的拂尘，拉着他的胳膊就往村外拽。散人瘦瘦小小的一个，在封声的映衬下就跟小鸡仔似的，一路快被拖到了村口。到了村口附近，那散人开始剧烈挣扎，整个人发力坐在地上，死命地不让自己被拖出去。

　　这时，幽行村里的其他人围了上来，也拦着封声不让他再前行一步。都嚷嚷着，道士不能走，不能让他离开。

　　封声这一次可彻底懵了，他自己不愿意跟自己走也就算了，全村的人都不让他走，他是镇村的法器吗？

　　正在双方僵持的时候，有个长发长衣的人从村子里面，道士背后的方向走了后来，那一头飘逸顺滑的长发吸引了村里小孩子的注意，都跟在他周围跑跑跳跳，孩子们的笑声也吸引了村口这群大人的注意。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

　　“他是谁？”

　　“他是从哪来的？”

　　“他怎么过的河？”

　　“他怎么下的山？”

　　封声也被吸引了忍不住盯着他看。闲人的长相确实十分俊俏，加上一头的长发随着脚步生姿，身材也是高挑的，一只手抬在胸前不停地把玩着两颗大珠子，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远远看上去，若不是因为胸前平平无奇，还真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个女人。

　　闲人径直地走向封声，甩了下从一侧滑到脸上的秀发，腾出一根正在摆弄珠子的手指说，“我，跟你走。”

　　封声还在愣着神，反应过来以后，忙说，“我不找你，我找会做法事的。”

　　“法术，我会呀，凡是你能叫出名字的，就没有我不会的。”闲人媚眼飞挑，傲慢的样子溢于言表。

　　“你真的会做法事？能驱邪吗？”封声看到了希望，眼睛都在放光。

　　“法术...能驱邪吗？”闲人可能是隐居太久，听说能力都退化了，一来一回地虽与封声说了几句，却是各说各的，两条平行线没挨着。“能！”闲人站直了腰板回话，然后小声嘀咕着，“直接烧掉不就行了。”

　　“那好，你跟我走。快，快给我妹子看看，她好像中邪了。”封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坚信了向欣是中邪。

　　闲人跟着封声往向欣家去，路上开口，“你最近遇到过什么人吗？”

　　“什么人？”

　　“美女，可漂亮呢。”闲人说着手势轻巧地照着自己的胸前和屁股笔划了一下，然后挑着眉毛问封声。

　　封声没看明白他在做什么，一脸“不知道”的表情。

　　“诶呀~大美女，这...和这都是圆的，跟我手里这球一样。”闲人又比划了一次。

　　封声听懂了，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慌忙摇头，说，“没有，没见过。”

　　“没见过？你身上可是有她的味儿。”闲人使劲吸了吸鼻子，嗅着那灵气，他便是寻着这一丝熟悉的味道找到这里的。

　　封声懵了，抬起胳膊就嗅自己身上有什么味，“没有味儿呀，我洗澡了。“

　　越来越接近向欣家，闲人再次开口，“没错，就是这”，他感觉到灵气越来越重了，心里突然有点紧张。抓住封声让他先不要往前走，问道，“怎么样，我看着还行吗？”

　　“行不行的，你得看看才行。我还以为之前的郎中挺行呢，结果也不行。”封声会错意了。

　　“唉...不问你了，我自己看。”闲人在背后的手掏出一枚铜镜照了起来。

　　封声没有时间多去留意他手里多出来的镜子，只着急地拽他走，“就在前面了，你别磨蹭了。”

　　跟着封声进了屋，眼前的女孩正一脸期待地盘腿在榻上等着。还没见到人就喊道，“今天给我带什么好玩的了？”

　　“小生景阳”没等封声回话，闲人率先自我介绍，他收起了刚刚那副不正经的样子，现在正襟束发，既正式又正经。但是他介绍完自己，发现眼前人没有反应的时候，感到有点不解。心里想着，难道是自己这个甲子用的这副容貌红月不认识？

　　马上又否定了自己：不会，红月也换了容貌，但是凭灵气就可以找到，这世间的独一份。景阳猜不到了，但确认了眼前人确实没有认出自己。他一把抓起红月的手腕。这一动作着实把身后的封声吓得不轻，他像昨天一样，马上把自己防御了起来。

　　可是面对眼前这个陌生的人，红月却没有想躲开，她感到了一种有点陌生的熟悉感。

　　景阳触到红月身体的瞬间，就发现了眼前这个人不是红月，或者说不完全是红月，他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红月”

　　有一部分是红月没错。确认了之后，景阳快速分析了当下的状况。红月认不出自己不可能是因为自己容貌变了，只可能是她嗅不到散出来的灵气，原因可能跟眼前这个女孩有关。那么情况就是，“我知道红月是红月，红月却不知道景阳是景阳！哈哈哈哈！简直天助我也，这么好的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啊。”景阳在心里想着，脸上都笑了起来。

　　“咳”见红月在看他，赶紧清了清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