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江边一朵云

3、第 3 章

　　第二天一早，SHO在身边细碎的动静里慢慢醒过来。睁开眼别过头去看，窝在他怀里的克隆体倏地一下将头埋下去，故意喘出大气装睡。原来是这小孩搞的鬼。
　　SHO无奈地摸摸他的头发，轻轻喊他的名字。

　　“NAGI，NAGI？起床了。”

　　克隆体装着打个哈欠，在SHO身上蹭了蹭，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揉了揉。

　　“SHO，好早。”

　　SHO心里叹口气，你不是比我更早。

　　“今天要上街，起来洗漱准备准备。”
　　“SHO，抱。”

　　克隆体雷不打不动地伸出手，SHO抱着他的头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拉起来。克隆体伸出手，等着SHO把衣服给他穿上，扒拉两把头发，跟在SHO身后跑进盥洗间。
　　SHO把毛巾牙刷递给他，他学着SHO的样子用水浸湿，在脸上擦了两把。

　　SHO又叹气，转过身拉住克隆体，仔细给他擦上洗面乳，轻轻揉了揉。克隆体似乎很喜欢把自己浸在泡沫里，于是SHO买回来的洗面乳都是多泡型。他把眼睛露在外面，直勾勾地盯着SHO看，等SHO抬头，又赶紧闭上。
　　SHO皱着眉观察他的动作。
　　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失了误，让那样天赋聪慧的NAGI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着想着，心里开始有些烦躁。SHO胡乱让克隆体清洗干净，拉着他走到桌边。早饭是牛奶鸡蛋，外加两颗钙片。SHO觉得克隆体的身子甚至比NAGI还要单薄脆弱，于是总是想一切办法为他增添营养。

　　克隆体吃一口，看一眼SHO。SHO偶尔停下动作，他也立刻把勺子放下。忘记说，克隆体还没学会用筷子吃饭。
　　SHO无奈地伸手出去给他擦擦嘴，克隆体把头仰得高高的，傻乎乎地看着SHO笑。
　　SHO将脸别过去，心口上泛出一丝酸痛的感觉。

　　克隆体浑然不觉SHO的心情。挎着SHO的胳膊出门，临了在门口不忘仔细检查门有没有上锁。SHO站在他身边，抬起头忽然被阳光刺了下眼，差点激出眼泪。

　　SHO没把克隆体往东大街带，那里熟人熟事，认识NAGI的人很多。而现在这个克隆体的存在是违反法律的事情，如果可以，他只想把这小孩禁锢在家里，等时机成熟默默行动，不叫任何人发现他曾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过。
　　SHO给克隆体戴上墨镜，拉低他的帽子。

　　克隆体好奇地掌着墨镜往外看了看，呵呵笑着转过来对着SHO。

　　“SHO，黑。”
　　“嗯，这个是墨镜，外面太阳大，保护眼睛。”
　　“那SHO也戴。”克隆体大着舌头把墨镜小心翼翼地取下来，往SHO头上按。

　　SHO抓住他的手。

　　“不用了，我不怕太阳，你戴着。”

　　那墨镜是他送给NAGI的生日礼物。自从NAGI走后，他似乎有了强迫症一样，属于那人的东西一点也不能触碰。
　　SHO将头扭开，牵着满脸惊喜的克隆体往外去。

　　到了西街口，SHO顿住脚。想了想掏出一张纸递给克隆体。

　　“这是家里的地址，万一你走丢了，记得打个的给他这纸条让他送你回去。”
　　“的？”克隆体把玩着墨镜，一脸迷惑地盯着他。
　　“就是那种样子的车。”SHO对他指指满大街来来hui回奔跑的的士，顺便塞给他三百块钱，“这些钱拿好，坐了车要给人钱。”
　　“哦，钱。”克隆体小心地把纸条和钱装进自己贴身的裤兜里。
　　SHO左顾右盼了会，摸摸克隆体的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包烟。”
　　“好，等。”

　　SHO买回烟，抽了一口，浑身上下一摸没有口袋装。转过身打开克隆体身上背着的挎包，把烟盒放进去。
　　克隆体愣愣地盯着他的烟看，看到SHO吐出一口烟雾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SHO，吐——泡泡。”
　　“……这是烟。”SHO淡定地回答他。

　　克隆体哦了声，走路不看前面，一双眼狠狠地瞅着SHO，等SHO吐出一口烟，他就惊喜地小声哇一下。反反复复很多次，SHO终于觉得有些窘迫，停下脚步。

　　“你在看什么？”
　　“SHO，吐烟，很多，哗地一下，散开！”克隆体欣喜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情。

　　SHO揉揉额，神经一跳一跳地痛。
　　那根烟烧到尽头，烫了下他的指尖，他皱皱眉，将烟头摁在一边的垃圾桶上。

　　克隆体有些心痛地探头过去盯着那烟看了半天，拿手指小心地戳了戳那根烟头，回过头来瘪瘪嘴对着SHO。

　　“烟，没了。”

　　SHO皱眉，又舒展开。无奈地摸摸他的头发，从他的包里再取出来一根。

　　“那根抽完了，我变点别的给你看。”
　　“好！”

　　克隆体从SHO手里把烟盒取过去上下颠倒着看。SHO点燃，拉着他坐到供人休息的长凳上，一仰头，吐出一个烟圈。
　　克隆体惊讶地合不拢嘴，两只手紧紧地捏着烟盒盯着那个向上飘走的烟圈。

　　“圈圈……”
　　“是烟圈，我再给你做几个。”

　　SHO微笑了下，眯着眼看着蓝天，吐出两三个连在一起的烟圈。

　　克隆体张着嘴瞪圆了眼，跟着烟圈站起来，轻轻伸手摸了摸，烟圈散开，绕着他的指尖转了两三个圈。
　　他呵呵地笑起来，连忙再抽出一支烟递给SHO。

　　“SHO，烟圈。”

　　SHO咳嗽了两声，无奈地看着他。以前NAGI一天最多只允许他抽一根烟，说是抽多了慢性自杀，他还想和他比看谁命长……
　　SHO咬了咬牙，抽出第三支，刚要点上，克隆体突然一声惊呼蹿上来，啪一巴掌把SHO手里的烟打在地上，不放心，还将自己手里的烟盒丢在地上狠狠跺了两三脚。
　　SHO一楞，没来的及问他为什么，克隆体一个纵身扑上来抱着他的脖子，一股凉丝丝的液体就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来。

　　“怎……怎么了？”SHO顺着他的背拍。

　　克隆体抽抽泣泣地开口。

　　“盒子，骷髅头，会死。”

　　SHO一时摸不着头脑，绕开他捡起烟盒翻过来看了看，突然一下在盒子最下角发现了个骷髅头标志，他哑然。
　　当初带着克隆体参观自己家时SHO曾经很严肃地告诉他，凡是瓶子盒子上画有这种骷髅头夹骨头的图的都是有毒的东西，碰了会死人。克隆体也严肃对他点头，发誓绝对不去玩这些东西，后来几次经过，他都是小心翼翼地绕道离开，偶尔还会一个人讷讷地念叨着什么。
　　SHO笑起来，突然发现自从NAGI走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乖，没事。”
　　“SHO，吐！”克隆体并没有理会SHO的话，忽然一下掰开SHO的嘴，伸手就想把那些残存着的烟味掏出来。

　　SHO忙手忙脚乱地止住了他的动作，把他从身上拉下来，按着他的头放在自己心口上。

　　“烟没毒……”他想了想，这么说好像有欠妥当，“就是偶尔抽一两根不会死。”

　　克隆体怀疑地抬起头，伸手比了个三字。SHO无奈地叹气，梳理着他的头发，顺手揩掉他脸上挂着的眼泪。

　　“是，今天破例，抽三根。以后一天一根，绝对不多怎么样？”

　　克隆体咬了咬下唇，犹豫了很久。他的认知还不足以分辨到底什么是可以什么是不可以，但如果SHO这样说，应该就是对的。
　　他不甘心地抬头看看，又小心地伸手擦了擦SHO的嘴，好像这样就能把那几根烟里残留的毒气擦掉一样。

　　SHO带着克隆体大致将家周边走了一圈，克隆体反常地没有东张西望。他的手偶尔小心翼翼地牵着SHO的衣角，遇见人迎面而来，就慌忙放开。
　　他隐约感觉到SHO不大喜欢牵着手走，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

　　SHO带着他一直玩到将近黄昏，在一个拐角处SHO吩咐他等着，自己过去买东西。克隆体紧紧抓着自己的挎包带子盯着SHO的背影。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慌，就好像在不久的过去或者将来，这个画面在眼前一遍遍过场。克隆体咬紧了牙。

　　身边响起一阵歌声，克隆体回头去看。
　　电视屏幕里的女人身影妖娆，画面中显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糖果盒。克隆体的注意被它吸引，将那种莫名而来的恐惧丢弃，凑近了去看。

　　SHO穿过两条街，拎着克隆体喜欢吃的烤肉串往回走。

　　NAGI曾经告诉他，烧烤食物容易致癌，好吃但是是毒药，每天晚上必备的内容就是和他争执食物问题。那些日子轻松也偶尔紧张，却叫人从心底里愉快着。
　　SHO甩甩头，挥散NAGI近在眼前的笑容，加快脚步迈过转交——克隆体，不见了。

　　SHO愣住。

　　他冲过马路，左顾右盼，空气里仿佛还飘着克隆体身上那股香皂的清香，但他的确不见了。
　　SHO瞪大眼睛，烤肉不知什么时候落地，他喊着克隆体的名字：“NAGI，NAGI！你在哪？NAGI！！”
　　喊着喊着，那喊声变了质，SHO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喊的是那个克隆体，还是真正的NAGI。只有一件事是他清清楚楚明白的，那就是他的内心，此刻焦灼之极。

　　SHO顺着过来时的街道走，看见稍微相似的人就立刻冲上前去。但走了两个小时，全然无果。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想。

　　克隆体身上没有多少钱，不可能去很远的地方。克隆体依赖他，从没有显示出想要离开的念头。克隆体……
　　想着想着，结果朝不可预期的坏方向发展。SHO咬着下唇停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中央，抬起头看，忽然觉得人群与他逆流而上，只有他一人还像个傻子似的愣愣地看着前方。

　　“SHO，不要寂寞。”NAGI的声音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响，SHO这一瞬猛地发觉，原来NAGI早已看穿他的心思。

　　很寂寞，一直很寂寞。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从一个人被送到孤儿院，呆呆地盯着满院晾着的漂白色的床单开始，一直很寂寞。

　　SHO忽然觉得阳光很刺眼，他就像一个呆在阴暗角落里的人，全身的色彩褐去，显得与人群格格不入。
　　他抓住自己的头发，蹲下身去，将头埋在手臂里。

　　身后有一个急急跑来的脚步，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SHO不耐烦地捞开他，那手不依不饶，执着地继续拍上来。
　　SHO倏地回头瞪视，又是一怔，来的人是凉马，另一个和他们一起长大的人。

　　“刚才在街角——”凉马大大地喘了口气，抓抓头发，“就听见你的喊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SHO起身，甩开他的手。

　　“没事。”
　　“SHO——”凉马皱起眉，“你还是这样。”

　　SHO摇摇头，没有说话，越过他往回走。
　　凉马伸手抓住他的手腕，SHO猛地回头，一双眼直直地瞪着他，凉马将手松开，耸耸肩微笑了下。

　　“抱歉。”他说。
　　SHO收回眼神，没有兴趣与他纠缠，抬脚又要走，凉马却再次拦在他跟前。

　　“我刚才——”凉马顿了顿，瞥了眼SHO的脸色，“我刚才听加你在叫NAGI的名字，怎么回事？”

　　这句话就像根刺，狠狠扎在SHO的心里。SHO忽然怒起，一掌将凉马推开。

　　“NAGI的事情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