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江边一朵云

13、 【幻觉】

　　NAGI听着SHO那句话，似乎抱怨，又似乎是在叹息一般。他抓紧SHO的手，轻轻摩挲他的掌心，还有那些纵横的纹路。

　　“SHO，你恨不恨我？”
　　“不恨，我恨我自己没好好照顾你。”
　　“我又不是老弱病残，需要你天天看着。”
　　“你老了病了残了更好，没人跟我抢。”
　　“你啊……”NAGI摇摇头，拉着他起身，拍了拍他身后的沙土，“总把我当成小孩子，以为我什么都不会，所以什么都不告诉我。”
　　“那你本来就笨，我不看紧点怎么行。”
　　“SHO——我也很想保护你，那个时候。”

　　SHO忽然沉默。NAGI微笑着为他整理领子，然后抬起头。

　　“你放心，我不走了，以后——都留在你身边。”
　　“嗯。”
　　“SHO，陪我去山上看看，我想看看你那个秘密花园还在不在。”

　　SHO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很多年前，在SHO呆在孤儿院的最后一个晚上，他去了后山，放了一把火，烧掉了那个他精心做出来送给NAGI想当他生日礼物的如今却毫无作用的秘密花园。
　　NAGI走的那个生日，他将这个惊喜隐藏，笑着祝他今后生活幸福快乐。后来久了，遗憾也淡了，看着那地方心烦，所以放了把火。
　　最后离开孤儿院，也是用逃的。他天生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家伙。

　　SHO没有告诉NAGI这些，他不知道NAGI怎么会探听到了那个地方曾经有过的那个惊喜。也许NAGI一直比他心细，也许是那孩子一直比他在乎，所以很多时候，受了伤，也不懂得哭出来。
　　这恰巧是他最担心NAGI的地方。

　　SHO牵着NAGI往孤儿院后山去。昔日他们熟悉的小道已被荒草掩埋，SHO走在前面小心地为NAGI铲除那些杂草，NAGI在后面紧紧抓着他的手，手心湿润。
　　半小时后，他们到了山顶。

　　曾经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路，不知为何徒然增长许多。NAGI累得跪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抓着领子，SHO蹲下身摸摸他的头，脱下衣裳给他垫着。

　　NAGI喘了会，抬起头来笑。

　　“我记得——第一次跟你上来，也是坐在你衣服上。”
　　“那可不。”

　　NAGI伸个懒腰，仰面躺倒在草坪上。SHO抓着他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咬，NAGI眯着眼开始笑，往SHO身边缩了缩。

　　“SHO，我忽然觉得和你已经一生一世那么久了。”
　　“嗯，本来就是这样。”
　　“可是我还想和你再过一个一生一世。”
　　“只要你想。”
　　“所以啊——你把那个克隆体送人吧。”

　　SHO一下惊住，抬起头看着NAGI，NAGI依旧笑眯眯地盯着他，再重复了一遍。

　　“把他送走了，我们重新再过一个一生一世，好不好？”

　　SHO的动作顿了半晌，抓着NAGI的手紧了又松。NAGI的笑容没有变化，仿佛很轻却是极其认真地盯着他。
　　SHO咬紧了牙。

　　“你——说真的？”
　　“呵呵，你觉得呢？”
　　“如果……如果你真的……”
　　“嗯？”
　　“唉！”

　　SHO一下翻身起来，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NAGI撑着头看着他，用尽力量维持着那个笑容。
　　SHO抽了两口烟，然后将烟摁灭在地上。

　　“真的……非要？”
　　“嗯。”
　　“……好。”

　　他们回家，是三天之后。坐在车上一个看着窗外一个看着前方，视线始终没有交际。
　　NAGI一直微笑着，直到自己靠着靠背睡过去。

　　SHO将车停下，点上一支烟。

　　公路的远方有夕阳慢慢落下，将车辆的影子拖至模糊。SHO轻轻拧着眉，一口一口吐着烟，偶尔回头看看NAGI，他一直沉睡。

　　SHO揉揉头发，将烟燃至尽头，弹出窗外，重新发动。

　　回家后，SHO将NAGI用衣服裹起来，背着上楼。NAGI搂着他的脖子，不很用力，眼睛一直闭着。SHO轻轻将他放回他的房间。
　　他摸着NAGI的头发，倾身吻吻他，NAGI动了动，转过身去。SHO为他带上门，NAGI听着他的脚步，眼皮微微掀了掀，却始终没有张开。

　　SHO回到克隆体的房间。走到门口，他顿住脚步。来回踌躇，不知怎样开口。
　　想了很久，正准备敲门，门忽然开了。

　　SHO怔住，呆呆地看着克隆体。克隆体看着他，上身没有穿衣服，裹着厚厚的被子，隐约看得见锁骨。
　　SHO觉得自己嗓子有些涩，他笑了笑，伸出手想摸克隆体的头发，克隆体猛的一下躲开他，直直地冲进他的怀里，两手在他身后环住，紧紧。

　　SHO愣愣，神色逐渐平缓，将克隆体往自己身边扯了扯，把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上。

　　“怎么了？”
　　“我想你。”

　　克隆体讷讷地开口。

　　SHO发觉他的身体有些发颤，体温偏高，发梢上微微有些濡湿。

　　“生病？”SHO试了下他的额，惊人的高热，这才担心起来。

　　克隆体乖巧地从SHO怀里滑出，站在他面前仰着头，摸摸自己的额，有些抱歉地吐了吐舌头。

　　“SHO，我难受。”
　　“烧了多久了？怎么不吃药？”

　　SHO打横将他抱起来，把被子在他身上裹得更紧了些，带他回了房间。
　　克隆体靠在他怀里，睁着眼一直巴巴地望着他。

　　SHO扶着他吃下退烧药，守坐在他床边，不时摸摸他的额，克隆体忽然傻傻地笑起来。

　　“笑什么？”
　　“不知道。”克隆体瘪瘪嘴，想了半天，忽然伸出手，眯上眼，“SHO，抱。”

　　SHO忽然怔住。克隆体的手距他咫尺，然而他却无力回应。
　　SHO别开眼，将水杯放在床边，转过身去。

　　“乖，病了就好好休息，别乱动。”

　　克隆体呆呆地瞅着SHO，双手滞在半空，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

　　SHO站在桌前捣鼓着东西。他心里乱得理不出头绪，只知道自己不敢回头去看克隆体那双明亮的眼睛。

　　“小克隆，NAGI那边还没弄好，我先出去了。晚上饿了叫我。”

　　SHO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直接开了门出去。

　　克隆体的眼神随着他的动作逐渐黯淡。他的手一直伸着，一直颤抖。风吹过，忽然觉得连指尖都变得冰冷。
　　他笑笑，将被子提起来，遮住了眼睛，把头深深地埋下去。那一瞬，房间的光线突然暗淡。

　　“SHO，抱。”
　　“SHO，吃饭。”
　　“SHO，不要走。”
　　“SHO，我不哭。我乖。”

　　SHO，凉马来过了，说要带你的NAGI走。他以为我是NAGI呢，SHO。你是不是也一直以为我是NAGI？
　　SHO，如果有人威胁你，我会保护你。

　　所以啊，不要在我离开之前离弃我。
　　S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