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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雨巷曲折杀意深 ...


  •   已近黄昏,胜棋楼高高挑起的飞檐上,滴滴答答的滑落着雨珠,溅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年年月月,洼成小小的坑洞。

      平素这个时辰,正是胜棋楼里一天中最喧闹、最旖旎的时光,此际却异样地沉默着。
      一个十三四岁的圆脸少女挂着泪珠,哆哆嗦嗦地站在胜棋楼的前厅,因着哽咽,说出的话都含含糊糊地,教人听不明白。
      追命最头疼女人哭泣了,尤其是一个小女孩子,当下对了胜棋楼的老鸨江菊霏道:“是她先发现花魁死了的??”
      江菊霏的脸色憔悴,与前几次见到她的时候相比,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大人,这是叶梦彩的两个贴身丫头之一,叫做雀梦。今天下午,楼里开始要准备开门迎客了,这丫头去服侍叶梦彩梳洗,进去却发现人已经没气了!所以吓成了这样!”
      追命回头看看雀梦,见她抽泣渐弱,就问:“这几天你们小姐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雀梦抽抽搭搭的道:“昨儿凤彩病了,小姐就很不开心了,凤彩给衙门的官爷带走以后,小姐就很烦恼的样子。晚上我给她梳头时嫌我手重了,还用梳子打了我的手!!”
      追命听她说了许多,却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接着问:“那有谁来找过叶姑娘??”
      江菊霏接口道:“昨天因为凤彩的事,梦彩很不开心,晚上就没有见客人。”
      追命皱了眉,又问:“那平时有那些叶姑娘的常客?”
      江菊霏道:“来的最多的就是姚二公子,其他还有城南刘大官人,乌衣巷的谢大人,长干里的阮员外,其他也都是些零零星星的客人了!”
      追命点点头,跟府衙的捕快班头年泽俊一商量,叫了七八个衙役分头去查问这些个客人了。

      楼梯轻轻响起,冷血和府衙的仵作一起走了下来。
      追命道:“怎么样了?”
      仵作回道:“大人,还是中毒,这毒药和上次大盗邱路凡在大牢里中的毒一样。”
      追命沉吟:“果然邱路凡、叶梦彩、姚成山的死和那玉观音都有关系!这邱路凡能混到宁寿公府里做花匠,又能以花匠的身份盗走玉观音,说明在宁寿公府里一定也有人相接应!!”
      年泽俊问道:“会是姚成山接应邱路凡的吗?”
      冷血道:“难说,但我觉得不是。”
      年泽俊道:“那玉观音可没有在邱路凡身上,说明已交给了什么人。到底在哪里呢??”
      追命道:“叶梦彩提到过一个文先生,说是他拿来的有毒的燃香!”转向一边,问江菊霏:“那个文先生究竟是谁??”
      江菊霏面上显出了一丝犹疑的神色。
      冷血见了,也不多言,只是慢慢的盯着江菊霏的眼睛看。
      江菊霏的额上慢慢溢出汗珠,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个文先生每次来都是来找叶梦彩的,来过大约两三次,那燃香是第二次来的时候拿来的,那个大盗邱路凡也是在叶梦彩房里和文先生见过面。”
      冷血和追命对视一眼,心道:果然,叶梦彩那时说的话很有问题,但是她既然和文先生来往过,为何会装作不认识文先生似的,把文先生故意告诉追命和李坏呢?

      追命道:“江妈妈,你这楼里毒害了三个人了,你再遮掩着什么,不说实话,我看今儿就封了这胜棋楼算了!!”
      那江菊霏眼见事态严重,“噗通”跪倒:“大人啊!!你就高抬贵手啊!!”
      冷血冷冽的声音响起:“还有什么是你没说的??”
      江菊霏连忙道:“因为我在风月场里混久了,三教九流的人看得多了,所以一看这文先生,我就知道,他是个女的!!”
      追命讶然:“是个女的??”
      江菊霏道:“是的,虽然那文先生来的时候都点叶梦彩,但我一看他的眼神和走路姿态,就知道,那是个乔装过的女人!!”
      追命想起前几日,也是着江菊霏一眼看穿了水芙蓉的女扮男装,不由大叹:“好厉害的眼光,那要是男扮女装你看得出吗!”
      江菊霏听追命口气没那么严厉了,骨子里的风流劲儿也就透了出来,瞟一眼追命,掩口笑道:“别人扮女装,奴家当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要是官爷你嘛,说不准奴家就看不出来了!!”
      冷血微怒,“哼”地一声,惊得江菊霏立时噤了声。

      楼上整理证物的衙役季付平走了下来,手里拿了一样东西,交给冷血:“大人,在房里的妆台上找到的!”
      冷血一看,是一条向寺庙里捐赠用的佛家旗幡。
      追命看了,向雀梦问道:“这是什么?”
      雀梦摇头道:“不知道!”
      追命又问:“你们小姐平时去拜佛吗?一般去那个寺庙??”
      雀梦道:“一般都去这儿最近的安乐寺,过了琵琶巷就是!”

      夜色随着雨幕慢慢浓密,胜棋楼的灯火在雨夜里如此凄楚而寂寞……

      一干人等回到江宁府衙,李坏不知去了哪里,水芙蓉守着凤彩已睡下了。
      追命见李坏不在,不知为什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不快。
      冷血和追命讨论片刻,都觉得这叶梦彩的确跟整件事关系密切,追命道:“明天一早,我去安乐寺看看,究竟有没有线索!说不定那玉佛就在那寺里呢!!”
      冷血慢慢道:“只怕没那么简单,不过眼下也只能过去看看了!”

      追命看看冷血,忽然道:“冷血,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这么怎样白??”
      冷血的额上不知何时已不满了细密的汗珠,唇色也发红,听追命这样一说,坚持许久的一口气,也一时消散,张开嘴,想说句什么,却身子一歪,向一边倒去。
      追命及时伸手,一把扶住冷血,一探额头,却如沸水般滚烫。

      等大夫冒雨而来,查诊一番以后,追命才略略放下了心。
      原来,冷血中毒内力消减之后,较常人更虚弱些,这些天连着查案、伏击,都没有好好休息,晚上在夜雨里奔波,终于受了风寒,虽说问题不大,但也要卧床几天才行了。

      隔着雨幕和数条街巷,在高大的白墙之内,那座雅致的画楼里,灯火还烁烁地燃着。
      方应看正坐在桌边,持了细长的银签,拨弄灯芯,刚刚微弱了的灯火,跳跃一下,复又明亮起来。
      任怨侍立一边,灯火下,那样秀气的脸格外阴柔美丽。
      方应看淡淡道:“你去查过了?”
      任怨点头道:“是的,那个假扮花匠韩大柱的大盗邱路凡是姚小姐引荐进来的,那姚小姐虽然是名门之后,但和两位公子不是一个母亲,是宁公侧室的女儿。”
      方应看放下银签,转头看看任怨,口气还是悠然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责备:“那女人是谁生的,不是重要的,问题是,那玉观音会在她手里吗?”
      任怨摇头:“还查不出来,要不找宁寿公直接问问?”
      方应看冷哼:“那老头拿不出我要的东西,已经吓去了半条命,估计逼他也没什么用处了,还是你多盯着姚小姐吧,那女人只怕比他爹还知道的多!”

      任怨答应了,见方应看摆手,就轻轻退出了房门,掩上了朱漆雕花的门扉。

      雨,就这样缠缠绵绵下了一晚上,清晨,那满眼的草木树叶都给冲洗的清清爽爽,绿意满溢,带着水汽芬芳。
      追命看看天空间依旧不见收敛的雨势,看看因为昨晚在雨里来回走动而湿透了的布靴,不由头痛,拖着年泽俊问:“南方这么多雨水,出门每次都得换双靴子吗?你们有没有什么法子啊?”
      年泽俊还是那一副严肃的样子,几天接触下来,口气总算是缓和了不少:“崔大人,到了这梅雨季节,我们会穿木屐出门,到了以后擦干脚就可以了,布靴湿了在这样的天气不用火烤是干不了的!”
      追命抓抓头:“我没有木屐啊!得出去买吗?”
      一旁整理东西的衙役季付平道:“领捕快制服、刀具的库房里可能有,我看看去。”

      一炷香之后,追命换好了木屐,撑开油纸伞,准备去安乐寺,临出去时,去看了冷血:烧已经退了,人还没醒。这一次,水芙蓉倒是没有吵着要跟追命出去查案,老老实实呆在了府衙照顾两个病人了。
      追命和年泽俊出了府衙,走了几丈,想到一事,又回了转来,跟衙门口值守的衙役交代道:“要是那个李坏来了,别跟他说我去那里了!也别让他进去!”这才追着年泽俊,向安乐寺去了。

      窄窄长长的琵琶巷两边绿柳垂阴,左边是一排高大的宅墙,右边却是一些低矮的围墙,不少花树的枝桠从矮墙内探出来,夹杂在绿柳枝条间。
      正是石榴花开的时节,红艳艳的颜色衬着滴翠的绿丝绦,分外鲜艳,不知何处还有丁香花正开,浅淡的香气夹着水香浮动。

      雨下得挺大,巷子里来往的行人稀稀落落,只有一对年轻夫妇抱着婴儿在前面走入了巷子,不远处,一个灰衣中年儒生正自巷子那头踱了过来。

      追命撑着伞,走进琵琶巷,踏在青石路面上的时候,却是一怔:此处的石板,踩上去居然发出了清脆的叮咚之声,宛如丝竹乐声。
      看着追命望来的惊奇的眼光,年泽俊古板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解释道:“崔大人,这就是琵琶巷的由来:这石板路下有一条水沟,石板凌空搭在水沟两边,石板又厚薄不一。平时还好,要是穿着木屐走过,就会发出有如琵琶弹奏的声音来,很是奇妙,故此为名。”
      追命不由笑了起来:“果然有趣,今天我正好穿了木屐,要多踩几下!”
      说到就做,追命打着伞在石板上来回踩踏。

      听着叮叮咚咚的声音不绝,且在窄巷里悠悠回响,追命笑逐颜开地道:“要是李坏在这儿,八成也会来踩一踩!!”
      年泽俊素来一本正经,看着这位南方总捕在公务途中还不忘记玩闹,不由大摇其头。
      周围几个路过的行人见这白衣青年孩子气的举动也不禁莞尔。

      年泽俊问道:“崔大人,你的那位朋友看行动姿态,武功不俗吧!?”
      “朋友?你说李坏?”追命侧头问道,想一想,忽然忆起昨天李坏的突兀举动,脸孔蓦然一红,含糊答道:“武功倒是很不错,是不是朋友,就难说了!”
      听得年泽俊一脸茫然。

      追命越想越不爽,自腰间拿下酒壶,大大的灌了一口。
      等那酒挟着一股清新的杏花香味涌入喉间,这才想起:似乎,这酒也是那个可恶的李坏买来的呢。

      于是,追命站在雨雾间,一手持伞,一手握着酒壶,一时怔忪。

      就是这一刻的失神,路过的那个中年儒生脸上和气的笑容还未散去,宽大的袖中却闪现寒光,一柄如凤翅张扬似的利刃已劈面而来!

      年泽俊在几步之后看得分明,大声呼叫:“小心!!!”
      话音未落,一侧携手而行的那对年轻夫妇忽然回身发难,向着年泽俊齐齐扑了上来!

      追命耳边听到风声已来不及闪避,手腕一沉,将伞柄一拖,伞面忽地向下,挡在面前,“刺啦”一声大响,那凤翅鎏金镗的尖锐已划开了伞面,卡在了伞骨之间。

      细竹制成的伞骨哪能挡住凤翅鎏金镗的一击之威?只是一滞,便散乱成了几条竹篾。
      那锋利的凤翅鎏金镗划断伞骨,直向前突,那凤翅状的锋锐带着风声在追命的右臂上划出一道深长的血口。

      就借着纸伞这转瞬的阻挡,追命已撒开伞柄,向后跃开。
      血珠,如细线似的在雨丝间溅开,顷刻晕染了白色的衣袖……

      那边年泽俊已和那对男女战在一起,那两人手里原来抱得并非孩童,小小花被里裹着的却是两柄短剑,两个人显然多年配合,各持一剑将年泽俊逼在其中。
      年泽俊将佩刀舞做一团银光,带起呼呼的风声和水滴,一时间也分不出胜负。

      追命收敛了面上一贯的微笑,在大雨中眨也不眨的盯着那中年人:“你就是杀了刘福和姚成山的人!!”
      中年人微笑:“马上还要再加一个了!”挥镗而上,追命飞身迎上,就是当头一脚。

      追命这一踢风声凌厉,带着呼啸之声,那中年儒生却不闪不避,扬起凤翅鎏金镗就迎了上去,“啪嚓”一声,凤翅鎏金镗的的岔口和木屐底上的防滑木齿钩在了一起。
      那中年人硬生生接了这全力一踢,也不由脸色一白,口角边缓缓溢出一丝鲜血:“不愧是四大名捕,好腿法,好内力!!”一边说,一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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