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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凤翅鎏金颊色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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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桥是金陵此地颇为繁华的一条巷子,多有小贩在这里贩卖各色物事,窄窄的小街深而长,到处是喧闹的人声。
李坏穿过人群,来到巷子尽头的一堵高墙之前,粉白的墙壁上青灰色的窄门,混在两边的民居中绝不起眼。
李坏早年游走江湖的时候曾经和这里的主人有过一段渊源,此际也不知那主人可在宅子里。
铜环轻轻碰触,发出低沉却清亮的回音,在喧闹的街巷间也清晰可闻。
片刻,大门轻巧的推开了一条缝隙,探出一张粉妆玉琢的小脸,是个十岁左右的童子,笑意满满:“你找谁啊?”一口甜甜糯糯的江南软语。
李坏也展开一个最随和的笑容:“五常先生可是住在这里??”
童子黑亮亮的眼睛眨一眨:“你认识五常先生??”
李坏笑笑:“小兄弟,请你和五常先生说一声,三年前庐山下相遇的故人来访!”
那童子可爱的歪歪头,道:“你等等!!”缩进门里,只听到他的脚步声踢踏踢踏地跑远了……
李坏负手站在门口,看着巷内人来人往,想起三年前见到五常先生的一幕。
那五常先生准确来说,并不是武林中人,当年在庐山游玩遇到匪徒劫道,李坏正好经过,出手救了他。
之后一番恳谈,却也很是谈得来,故此结交。
原来这五常先生姓刘,因为善研兵法、兵器、阵图、围棋、器械,故自称五常先生。
当年看了五常先生做的三尺高的奉茶童子,李坏着实佩服,一个木头刻制的人偶,居然转动灵活,端茶奉碗,好不稀奇!
此刻,倒是想来请教故人,近日在这江宁府凶案里杀人的凶器,以五常先生对兵器的研究,倒有可能会认出是何种武器所伤。
正想着,门又一次推开,那小童已走了出来。
五常先生个子不高,三十来岁的年纪,精瘦的模样,却不失读书人的温雅。
此刻见那小童带了李坏进来,笑眯眯地一拍手掌,一侧的小门里骨碌碌移出来一个小木人,手持托盘,上面置着两盏清茶,正是当年李坏见过的奉茶童子偶人,李坏和五常先生相互一笑,均想起了当年事。
李坏把来意说了,五常先生撸着短须,皱眉道:“细小的棱状伤口??”
细细思索一番后,五常先生道:“我带你去看看我历年的兵器收藏吧!我再一一对你分说。”
两人穿过天井,过了两进院子,到了一处高大的楼宇前。李坏赞道:“在外边可真看不到小小的门面,里面有这样的高楼啊!”
五常先生一笑,伸手推开门,略略骄傲地道:“看,这里放的都是我历年收集的各类兵器,也有不少奇门异刃呢!”
昏暗的屋子里,看不清楚,只看见一排排的架子。
五常先生掏出一个火折子,一晃,往一侧一丢,忽地一声,火焰升了起来,蜿蜒前行,霎时燃亮了屋子。
李坏仔细一看,原来五常先生丢下去的地方有个奇妙的沟槽,里面装着似油非油的东西,连接着室内无数铜灯下的油盏,真是奇思妙想。
李坏左右看看,在木架上的大多是些脸鞘的刀剑,而在靠墙的架子上则插着一些战场上使用的长大兵器。
李坏拿起一侧的一柄剑,轻轻拉开,寒气扑面而来,森森冷光耀得人须发皆碧。
李坏脱口道:“好剑!”
五常先生大是得意:“我收在这儿的都是名刀名剑,就是插在那里的长枪铜锤也都不是凡品!!”
说着走到墙角,双手使力,脸孔涨的通红,才将一个铜锤拎了起来,道:“看!这是隋朝时武功天下排名第三的裴元庆使过的八角梅花亮银锤,一只就重达八十斤!”
李坏见他有如孩童献宝似的,不由好笑,道:“五常,我只是想知道伤口棱状的兵器会有哪些!!这些你以后慢慢有空再介绍罢!!”
五常先生大是失落,但是接着有高兴起来,卖弄道:“你算是问对了人,我带你看!”
接着在兵器堆里东翻西找,找出了几样古怪的兵刃:“这是八十年前,还珠上人用过的生花笔,笔杆插入的话就是棱形!”
李坏摇头:“那伤口还要粗点!!”
五常先生又翻出一样:“六十二年前,天魔女用过的流星刺!”
李坏接过来仔细一看,道:“有点像,但你看这里的刃口上有个倒刺,那伤口没有!”
两人接着看了好些奇门兵器,可是和那伤口总是有些微的差异。
看看没什么收获,李坏想到那个人笑意盈然的眼里将会流露的失望,一咬牙:“五常先生,我们再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兵器没看过?”
五常先生皱眉道:“我记得的棱状的奇门兵器似乎都在这里了啊!”
李坏不答,左右仔细的查看架子上的兵器。
又过了一盏茶时分,李坏无奈地直起身,向着五常先生谢道:“今天真是打扰了!”
五常先生笑道:“哪里的话,我也没能帮上忙!那杀人的究竟也是在我们江宁府境内啊!我也希望早日捉到凶手啊!”
两人一起向库房外走去,五常先生问道:“可以问问那凶手为了什么杀人吗?”
李坏道:“官府还没查清楚,我听说是因为宁寿公府邸失窃了一尊玉佛引起的吧?!!”
“玉佛?”那一霎那,李坏仿佛看见五常先生的脸色似乎凝固了,但又仿佛是错觉。
五常先生笑道:“为了一点小利杀人放火,还真是乱世啊!!”
李坏想起自己坎坷的前尘,也摇摇头:“当朝萎靡,自然就成了乱世了啊!”
将要出门,那个守门的童子跑了进来:“先生,隔壁的王官人来借个奉茶童子招待客人!”
那童子跑的快了,进来时在门槛上一拌,向前扑到,手脚一阵乱舞,拉倒了墙边搁着长大兵器的木架,一时间,哐啷啷一阵乱响,东西都砸了下来。
童子刚前扑下去,李坏的身形已动,一把拉出了那小童!
只是电光火石的一刻,那小童惊慌失措,尚未能叫出声来,那些长枪刀戟已轰然砸在地上!
那小童张着嘴,呆呆站在一边,李坏笑着安慰他几句,和五常先生一起弯腰拾起刀枪。
李坏将木架扶正了,一件一件地将兵器插上去,拿起其中一件时,忽然一怔,将那兵器的刃口放到眼前,细细看了起来。
五常先生见李坏神色有异,忙凑过来看了,道:“对了,这东西的尖端倒也是棱状的!因为是长兵器,我倒是一时没想起来!而且这兵器两侧还有两翼刀锋,恐怕不是吧?”
李坏摇头,神色凝重:“不,你没瞧见伤口,宁寿公次子的身上除了一处棱状伤口,还有一处刮伤,本以为是另外的刀伤,现在看来和这兵器的尖端和两翼距离很合,看来是一击之伤!”
五常先生道:“这兵器如今用的人极罕见,这东西的名字叫做凤翅鎏金镗,隋末时天下第二人宇文成都手持一杆,扫遍群豪!”
李坏一省:“凤翅鎏金镗??似乎曾听说过有人使用这奇门兵器横扫江湖??”
五常先生点头:“不错,这长大的凤翅鎏金镗只适用于千军万马之中,但有一种改动过的短把凤翅鎏金镗,威力极大,但使用不易,善用的人不多,三十多年前,有一个用这武器的高手,叫做柴子集,也多年不在江湖露面了!!”
李坏微笑:“多谢先生!李某先去了!”拍拍手上的灰迹,一拱手,转身出了房门。
五常先生站在库房前,看他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神情似忧似愁……
屋外阴云渐密,片刻间雨丝润湿了青瓦石路……
李坏冒着雨,回到江宁府衙的时候,凤彩已经醒了。
几个人坐下来一说,觉得案子的脉络开始逐步清晰起来。
水芙蓉把请来的大夫送出去,回过来,说道:“凤彩说,是叶梦彩叫她去和姚成山约的地方,她昏晕前也只在叶梦彩那里喝过一碗绿豆汤!”
追命跳起来:“这件事,那花魁叶梦彩一定有份!冷血也是在胜棋楼中的招,我这就去抓那女人来问个清楚!!”
冷血点头同意,当下去府衙捕头房找这儿的捕头年泽俊召集人手,发布海捕手令了。
水芙蓉跃跃欲试:“好嘞!!这下凶手就快落网了,我和你们一起去!!”
追命撇嘴:“你去干什么?添乱啊!?”
李坏端过茶碗,慢慢抿上一口:“追命,你觉得气气水姑娘很好玩是不是??”
追命吐吐舌头,向着李坏挤挤眼,做了个鬼脸:“是很好玩啊!!”
冷不防,水芙蓉一脚重重踢在追命小腿上,痛得追命大叫了起来,一个站立不稳,向着旁边一跌,正好压在李坏身上,耳鬓厮磨。
追命的脸刷地红了,不知是痛得还是恼的,身子一挣,就要跳起来找水芙蓉麻烦。
李坏笑嘻嘻地伸臂,揽紧了眼前人细瘦有力的腰肢,用力一箍:“好了!追命,你就让让水姑娘吧!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水芙蓉一看不妙,只怕追命挣脱了李坏就来报这一踢之仇,连忙道:“我去看看凤彩,说不定还有什么消息可以问出来呢!!”
一边说,一边向外走,片刻就没了影子。
追命涨红了脸,用力一挣:“李坏!你给我放开!!”
李坏见他那样嘟着嘴的模样,一时情热,俯下头去,在那样水色的唇上重重一亲,虽然旋即离开,却看见那个小孩子似的青年瞠大了双眸,就着那样倒在李坏怀里的姿势僵住了。
李坏笑起来:“追命!你是在诱惑我吗?”于是又一次俯下,轻柔却坚决地覆在那样的柔软上,辗转吮吸……
似乎良久,李坏才意犹未尽的松开,追命终于后知后觉,大叫一声,从李坏怀里跳起来,没头没脑地冲了出去,险些撞到正走进来的冷血,眨眼间就去得远了。
冷血跨进屋子,盯着李坏笑眯眯的眼,冷声道:“李公子,你对追命干什么了?”
李坏咧开一个无辜的笑容,酒窝深深:“我能对追命干什么??嗯?好似没干什么啊!?”
冷血怀疑地看着李坏,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却终究一无所获。
两人正尴尬相对,门口进来一个人,正是当日在姚成山案件现场,拦住李坏的那个衙役:这里的捕快班头,年泽俊。
年泽俊看见李坏,微微皱眉,对着冷血道:“冷大人,刚刚有胜棋楼的小厮过来报案,说是胜棋楼出了人命案子!!”
冷血的眉目间闪过惊讶,却立时平复,道:“叫了仵作,马上去!”
向李坏点点头,急急出去了,走出门,又回过头来:“李兄,麻烦你在查查那凤翅鎏金镗现在江湖里是否还有人用?!”
李坏笑笑:“好!”
屋外的雨渐渐大了,衙门中呼呼喝喝的乱作一团,都披了蓑衣往胜棋楼去了,追命也得到消息,跟在其中。
李坏站在厅侧,看众人出去,留意着追命的举动。
追命却眼光飘忽,始终没有看向李坏。
大家涌出衙门的一刻,追命却落在了最后,李坏忽然出声道:“追命!回来一起喝酒??”
如愿的,李坏看见斗笠下的白皙的颈子一下子红了,追命回过头来,宣战似的狠狠瞥一眼李坏,加快脚步走入了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