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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且看晴云掩旧梦 ...


  •   那观音像手里的杨柳枝原来不是一块玉雕琢而成的,此刻被宁公一抽,滑落下来。

      杨柳枝才离开观音的右手,观音脚下的鳌鱼口中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众人屏息以待。
      只见那鳌鱼那狰狞的头部忽地一动,自鱼鳃部哗啦一下断裂开来,分做了两截。
      有一个晶亮的柱形物事从中间露了出来。

      方应看伸手取出了那个东西,宁公和儿子、女婿都眼巴巴地看着,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不是那信物。

      方应看放下玉观音,将那东西仔细查看,却是一块手工制作的透明的琉璃,在天光下隐隐有字,却是做在琉璃里面的,是一个柴字,和一个刘字。

      方应看沉吟一会,问道:“看样子是信物不错,但是就这么个镶着字的琉璃却到哪里去找东西呢??”
      宁公额角见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嗫嚅地说道:“这刘家,我倒是知道,就是制作这玉观音的巧手匠人,至今他家子孙还是机关高手,叫做刘冴顷,又号五常先生。”
      方应看挑眉:“这人知道东西在哪里??”
      宁公犹豫了片刻道:“也不清楚,只知道这玉观音是他家先祖制作的。”

      方应看见毫无头绪,不由皱了眉,但有桥集团其时人才济济,想来找这么个人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东西可在那刘冴顷的手里。
      方应看将那信物琉璃收入袖中,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心里一动,伸手拿起了那玉观音,拎到眼前一看,没发现还有什么异常,又一想,拾起了那脱落下来的鳌鱼头。

      那鳌鱼刻的精细,眼神灵动凶恶,鱼鳃翕张。
      方应看轻轻用手一扳左右鱼鳃,左边的鱼鳃应手而落,再一看,在鱼鳃的后面刻着一些线条,却是一副浅显明白的地图。

      方应看向宁公问道:“你家自柴帝手里就住在江宁吗?”
      宁公道:“据先祖说,自从得了这玉观音,才举家迁到江宁,据我推测,这信物所牵连到的东西必定离江宁不远!”
      方应看微笑:“我也这么想,所以你来看,这地图是什么地方??”
      宁公接过那鱼鳃地图,只激动地浑身颤抖,觉得小侯爷把这重要东西轻易交给自己,显然已把姚家当作有桥集团的一份子了。
      宁公仔细看那地图,却一时摸不着头脑,图上寥寥数笔勾勒一座山峰,山峰之间云气氤氲,在一树巨松之下有个小小的太极阴阳鱼图案。

      宁公茫然:图上不着一字,这江宁府城内城外山峦环绕,谁知道是那座山峰??
      姚成海见父亲茫然,和妹婿对望一眼,见方应看没有反对的意思,凑过去看了起来。
      姚成海忽然道:“父亲,这山上有云!在这儿以云景闻名的也就那样一处!!”
      陆骐跃“啊”了一声,接道:“钟阜晴云!!”
      宁公也反应过来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见方应看还在疑惑,连忙解释道:“这钟阜晴云指的是紫金山上的初夏云景,在这里最是有名,当地人都知道!”
      方应看点头:“看来定是如此,东西看来和这巨松有关,今儿就准备一下,明早就一起上山吧!”
      说着,收了地图和琉璃信物,推门而去。

      傍晚,任怨回了宁寿公府,秀气细致的脸上平添憔悴,却是中毒后遗留的虚弱之相。
      方应看也不说什么,只是交代了任劳任怨准备明日上山的东西,便让他们各自散了。

      堪堪已是初夏,刚刚出了梅。
      江南此际,闷热渐去,酷暑骤来,满耳都是夏虫的碎语清鸣。
      紫金山麓间却和城内相比,湿润阴凉许多。
      山路边有潺潺细流自山上铺延下来,几只蜻蜓在溪边草尖徘徊停歇。

      幽静的山道上却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正是方应看一行。
      宁公和长子姚成海带着几个家里的仆役也跟在后面,提着饮水和食物。
      进山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方应看渐渐不耐,摇着折扇:“宁公,一路上看了无数松树,都不似地图上的,该不是弄错了山吧??”
      宁公不确定的回答:“应该不会吧??”
      姚成海转头问仆役:“你们谁住在这儿附近?可知道有特别大的松树吗??”
      一个伶俐的小厮连忙道:“我知道!”却是之前曾跟着二少爷姚成山的宁大虎。
      方应看也停了脚步:“你说说看??”
      宁大虎道:“回禀公子爷、小侯爷。这山上原来有株八百年的老松,好几个孩子都抱不过来,在这儿可有名啦!就从这左边山道上去,到峰顶就是了,不过听说去年夏天给雷劈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方应看思索一下道:“死马当活马医吧!左右也没线索,我们过去看看!”
      一行人当下跟着宁大虎上了左边的羊肠小道。

      不过半个时辰,峰顶已遥遥在望,果然,有好大的一树老松。
      走到近前,大家也都是吃了一惊,那老松半树焦黑干枯,半树苍翠郁郁,看来宁大虎说的不错,去年夏天的落雷已将老松的一半劈成了焦炭。
      方应看微笑:“这雷厉害,这松树更是厉害啊!和天斗还照样青青如盖!不错,看来该是这里了!!”
      宁公等人听这话反意猖狂,都不敢接口,只是呐呐地等方应看拿主意。
      任劳任怨在树下走了几圈,任劳忽然道:“侯爷,你来看!!”
      方应看过去一看,在老松下的一块青石上密密的布满了苔藓,有一处苔藓长的有些斑驳,似乎下面掩着什么图案。
      方应看一点头,任怨拔出一柄小刀在苔藓上刮了起来,只片刻,一个清晰的阴阳鱼的太极图形已露了出来。
      方应看扇子一合,展开了笑意,看来,就是这里了!

      方应看踱过去一看,在那阴阳鱼的黑鱼眼睛的地方是个凹洞,在一细看,这尺寸大小似乎……
      方应看自腰间的锦囊里取出了昨日得自鳌鱼嘴里的琉璃,轻轻放上去,正好卡在其间。
      方应看以手握住一端正要转动,忽然直起了腰身,转身对着那个带路的宁府小厮宁大虎说道:“你来试试,我弄不开!”
      宁大虎笑嘻嘻地道:“侯爷身娇玉贵的,哪有什么力气啊!我来!”
      说着,上前捏了那琉璃就大力左右旋转。
      那图案半点反应也没有,宁大虎奇怪地说:“这到底是啥啊?不是这样用的吧??”
      话音才落,就听见青石底部传出“咯”地一声轻响。
      宁大虎一手按着琉璃,一半身子弯腰去看。
      众人只听到“呯”地一声大响,宁大虎的半个头颅霎时间化作了碎肉血沫,溅得满地。
      大家心里都是一秫,接着那种不可名状的惊赫就布满了心头。
      尤其是那些个仆役,看着兀自悠然摇扇的方应看,只听到自己牙关叩响的声音。

      过了片刻,再无动静,方应看看看任怨,任怨过去,伸足踢开了宁大虎的尸体。
      任怨小心的看看青石,说道:“侯爷,做机关的人在这石头的下面按了火药霰弹,或许那引子就连在这图形的下面,谁弄错了开启的方法,就会引爆。”
      方应看眯了眼:“好手段,要是有人硬砸开这石头,估计也会这样吧??”
      方应看皱皱眉,转过来扫视了身后诸人一眼,那些宁府仆役在那样冷漠无情,充满算计的眼光下都不禁背上生寒。

      方应看的眼光停在了姚成海那个贴身小厮的身上,那小厮面目平常,眼睛却很是明亮,此刻那眼里正烁烁闪动着怒火。
      方应看笑了,笑容里奇异地糅合着稚气和傲气:“你过来试试!”一边说,一边用手一指那个小厮。
      姚成海有点急了,连忙道:“侯爷……”话未能说完,方应看如冰似刀般的一眼已将他的话逼回了肚子里。
      方应看冷冷道:“宁公,你的家族秘密可真是一波三折啊?!本侯倒要怀疑你是否要借此谋害本侯了!”
      宁公惊得腿软,结结巴巴地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有这样的机关啊!!只……只怕是祖上传言是遗漏了吧!!??”
      方应看冷笑:“遗漏?那还不叫你的人来开动机关??”
      宁公竖了眉毛,恶狠狠地训斥道:“成海!这小厮什么时候跟你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还不去!!!”
      那小厮耸耸肩,“呸”地一口口水吐在地上,走了过去。
      任劳手按剑柄就要发作,方应看手一摆,止住了他的动作。

      那小厮走到青石之前,伸手捏住琉璃露在孔外的尾端,想了一想,没有左右再转,却是按住尾端,向下按了一按,琉璃忽然向下沉了一截,接着有“咯咯咯”的声音自石块内传来。
      众人都如惊弓之鸟一般向后急退,那小厮也迅速逃到了仆役中间。

      一阵轻微的摇动,那半人多高的青石在细密的爆裂声音中,裂做数块,扬起许多烟尘。
      待到烟尘散去,在那青石下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大坑,估摸有两丈见方。

      任怨过去看了看,道:“侯爷,东西在了!”
      方应看掠过去一看,这坑里用光滑的石板铺砌,也不是很深,不过一丈多深,在坑里有只大铜箱子,上边以锁扣扣着,那锁眼又是一个阴阳鱼的纹饰。

      方应看正打算叫人下去开了箱子看看,骤变突起。
      一道黑影自身后的树影间急速掠出,带起一道炫目的刀光,直劈方应看。
      方应看折扇一合,反手击上刀光,发出清脆刺耳的金铁鸣声,那扇骨居然也是玄铁所制。
      可惜,那黑影的目标却不是方应看,借这相击之势,那人已掠至青石碎块之间,足尖一挑,那滚落在尘埃间的柱状琉璃就落入了那人手里。
      几乎在同一时刻,树丛间已掠出七八个黑衣人,一时间刀光四起,血水四散,好几个来不及躲避的仆役中刀倒下。
      任劳任怨的反应也极其敏锐,拔剑迎上,战作一团,宁公和姚成海只吓得面青唇白,抖成一团。

      阳光自密密松叶间透隙而下,方应看此刻已看清了适才袭击的黑影的模样,却是熟人。
      宁公抖着声音道:“陆骐跃!你疯了!?”
      陆骐跃的脸在树影明灭处,似乎正在微笑:“不!我没疯!疯的不是你吗?居然辜负柴帝对你的信任!!”
      方应看冷笑:“原来你是柴家的后人!”
      陆骐跃颔首:“不错,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柴家的外戚,我父亲是直系柴氏的第三代!我的本名就是柴骐跃!!”

      宁公听闻自己的女婿居然是柴氏的后人,脸色发白,抖着嘴唇不能说话。
      姚成海忽然明白,恨恨地说:“那玉观音是你指使我妹妹偷的!!”
      柴骐跃冷笑:“本来就是我家的东西,什么偷不偷??要不是那玉观音机巧太妙,我只好趁着四大名捕拿出假玉观音的机会拿出来等你们解密,你们哪里会拿得到手??”
      正说着,眼角余光瞥到一线红艳的光划破风声,左手一扬,那形状奇突的兵刃已挡在了那血河神剑之前。
      方应看懒洋洋地带着无可言语的高傲:“可惜,柴氏风光已如日暮旧梦,你可以死心了!!”
      那隐隐流着血脉的长剑划出血光直指柴骐跃的咽喉,柴骐跃的武器却正是那锋锐怪异的凤翅鎏金镗,此刻左手转动,将镗翅向着血河神剑钩了过去,而镗尖却忽然前刺,直逼方应看的面门。
      在风声猎猎间两人一时衣襟翻飞,红白光华绕做一团。

      那些家仆都死的死,逃得逃,逼住任劳任怨的老者,正是当日任劳跟踪陆骐跃时遇上的用刀老者。
      此刻不在闹市,那老者放开了手脚,一柄普普通通的九环刀也使得如银河泄地一般,以任劳任怨的身手,以二敌一,居然也是相当勉强。

      方应看的折扇忽然从剑光里逸出,重重一下,敲在了柴骐跃握着琉璃信物的右手。
      那柴骐跃使镗时,这右手一直不太动弹,只是紧紧握住琉璃,冷不防给方应看突然一击,只痛得“啊”了一声,失手松开了手,那琉璃砸了下来,眼看就要跌在地上,碎成片片。
      方应看和陆骐跃知道这是开箱和诏令死士的信物,不可闪失,一起扑下去接。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一只穿着小厮灰色布鞋的脚恰到好处地插入了两人之间,以难以置信的角度,用脚背接住了那琉璃,足背一弓,那琉璃弹到半空,一个如晴空之鹤般的身影潇洒掠起,轻巧接住了琉璃。

      一时间,四下里死寂般的安静,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这个面目普通的小厮。
      姚成海的小厮握着琉璃,挺直了腰背,犹如另一个人一般,散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光芒。
      那小厮笑了,露出整齐的白牙,平凡的面目一时间也生动活跃起来:“柴骐跃!你涉嫌杀人多起,人证物证俱在,现在我要拘捕你!方小侯,这是前朝留宝,理当上交朝廷,所以由我六扇门代为保管!!请你收手!!”
      柴骐跃看那小厮意气飞扬的神态,已经想到了一个人,从牙缝里恨恨地迸出声音来:“我早就该在琵琶巷杀了你!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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