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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秦淮似梦月似烟 ...


  •   夜色黑的如同泼开的的浓墨,厚重的压着。

      在杂乱的野草丛中,冷血默不作声的伏着,他在等一个人,等那个人从这儿经过。
      眼前这条掩在荒野间的小路,是那个人除了寻常的路径以外,唯一一条可以离开江宁府,到达汴京的路了。

      远处的黑暗里传来一两声,夜枭的怪声。
      在江宁府方向的路的彼端,忽然有夜鸟惊起的扑棱声,不多,但的确在静寂的夜里清晰可闻。

      冷血不急,也不动,在草叶间,如雕像般凝滞,狼一般冷的瞳孔却慢慢收缩,握住剑柄的手也静静地加大了力度。

      须臾,一个轻捷的黑影带着夜风捷驰而来,衣襟猎猎作响。

      那人堪堪已掠到眼前,草丛里的冷血忽然长身而起,有如一匹伺机已久的狼,挟着如利爪般雪亮的剑光!

      眼见那剑光如闪电似捷驰而来,那人不自禁地一声惨呼,手忙脚乱地止住前冲的脚步,向后仰天下腰,却是一招稳健的铁板桥!
      “呼”的一声,剑锋已自面前撩过,带起一阵杀意,那男子的背后顷刻间已经被冷汗浸透!!!

      那人哪里还顾得身姿轻灵?狼狈地在地上一滚,剑风已紧紧迫来,在那人身上划出数道裂口!
      那人也是应变极速,一边在地上滚动,一边已抽出腰侧的短刃,向冷血下盘划去。

      冷血却不管不顾,连剑的方向,都不曾颤动一下,直直的指向那人的咽喉!

      那人知道自己的刀已斩入冷血的大腿,可是那寒意胜冰的剑锋已突入了自己的咽喉!!!

      那人手上持刀的力一下散了,刀,“当”的一声,落在了尘土中。

      那人再不敢动一下,连眼睫也不敢眨一眨,那剑尖在咽喉的肌肤间切入半分,只要再深入一丝,只怕就要命丧当场!!

      冷血不动,握剑的手稳稳的擎着那细薄的铁剑,仿佛正流着鲜血的腿不是他自己的。

      那人一刻凝滞,忽而向后一仰,企图退离剑的锋锐,可是,那是冷血的剑啊!

      未等那人直起腰身,剑尖又一次抵在了流血咽喉!
      在一片茫茫的黑夜中,冷血的声音也如剑锋一样冷冽:“江北巨盗邱路凡!你还是就擒吧!!”

      邱路凡恨恨的道:“冷血!你的武功不是废了吗?难道是骗人的??那家伙骗了我!!”

      冷血的眼睛里似有流星闪过,似乎动容又似乎没有,手上的剑却刹那间连刺邱路凡的数个麻穴,剑尖点过,快似流星。
      邱路凡在大骂声中跌倒在地。

      夜空里,风行云动,月亮在云的缝隙间露出微微的光华,模糊地照出冷血冰冷坚忍的眼睛。

      冷血撕开一幅衣袖,扎紧了腿部的刀伤,看看软瘫在地的大盗,慢慢地道:“原来那散功的药果然是跟你有关!!可惜,只要剑还在我的手上,只要我还有呼吸,我就什么也不畏惧!!”

      邱路凡瞪大了眼睛:“你的内力真的散了!!那为什么你还能使出这样的剑法??”
      冷血不答,转身自草丛里找出一卷早已放着的草绳,将邱路凡捆个结实,又拉着绳子一头,拖着邱路凡就走,撞得那大盗骂声不绝,冷血却不声不响,顾自前行。

      月色越来越亮,冷血忽然道:“你怕死吗??”
      邱路凡道:“怕个鬼!!老子就是死了,十八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冷血摇头:“不!你很怕死,你刚才要是不怕死,我指住你的咽喉时,你已可以劈下我的腿!!”
      邱路凡骂道:“放屁,难道你会不刺穿我的喉咙,等老子去砍!!?”
      冷血道:“不会,但你要是不怕死,在我刺穿你的喉咙时已可以砍了我的腿!!”
      邱路凡终于明白:“原来你是个拼命的疯子!!难怪没有内力也……”
      冷血冷冷地截口道:“命,在该拼的时候就是拿来拼的!!!”
      月色里,那大盗悔恨地破口大骂,惊飞无数栖鸟……

      江宁府(今江苏南京,南宋改建康府),正在长江之南,渡过长江的客旅第一次在这里领略到江南的丝丝春意。
      已近春末,芳菲将尽,绿叶婆娑,路边的枇杷还未长熟,才结了青涩的果儿,却已有顽童攀在枝桠,折枝摘果。

      城南,秦淮河旁的青石路上,铃声脆脆的传来,两骑马自远处驰来,约莫是进了城的缘故,马一溜小跑,虽不快,却有着优美的韵律。
      当先那马上,一个年轻人白衣红裳,英气勃勃,明亮的眼瞳里映着山水湖光,带着红尘喧嚣。

      紧随其后的,是个有着不羁微笑的灰衣男子,正拨马缓行。发丝虽说凌乱,却遮不住那双带着世情明悟的眼睛。

      丝竹悠扬的秦淮河,未近夜晚,已尽是红男绿女穿梭来往,越近城内,人就越多。
      少顷,在人群中打马已极为不便,两人随即下了马,牵着马向着江宁府内的莫愁湖寻去。

      江宁府六扇门和知州府衙俱在风光绝丽的莫愁湖畔,那两人却无心欣赏沿路风景。
      那白衣的男子虽然素来乐观明朗,此刻却寒着脸容,步履匆匆。

      府衙门前的瑞兽神色肃穆,那两个青年抬头看看那朱红色的大门和当值的衙役,那白衣青年抬手取出一块腰牌一扬,随即跨进了大门。

      在摆放卷宗的房间里,冷血正翻看有关手上的案子的卷宗,门外传来极轻盈的脚步声,冷血不由搁下了卷宗,一直板着的、俊秀的脸上也不禁柔和起来,浮出一个极浅极浅的笑意。

      门,不出所料地,重重推开,冲进来的正是追命。
      追命进来,风风火火地捉住冷血的领子,上下打量,良久,展开一个笑容:“还好嘛,接到大师兄的信,我还担心呢!气色还不错!!”
      冷血将手中的卷宗往追命手里一放,道:“三师兄,你看看这案子!”
      追命点头接过,道:“我自己看,你为这案子折腾了好些日子了吧?要不,去休息会儿??”
      冷血道:“昨天刚捉住了一个犯人,你先看着卷宗,我去睡会儿,等下一起去牢里提审。”说着,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追命看着他走到门边,忽然出声叫住他:“冷血!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脚步这么虚浮??”
      冷血回头,看见追命担忧的眼神,不由微微苦笑:“三师兄,我中了毒,散了内力!”话音未落,眼前已是一花,追命已掠过来,一把攥住冷血的脉门。

      好久,追命才慢慢放开冷血的手腕,总是挂着笑容的脸也带着苍白的担心:“知道是什么毒吗?谁干的??”
      冷血道:“此刻押在牢里的江北巨盗邱路凡估计脱不了关系,但似乎也不是主犯,等会儿再说,你还是先看卷宗吧!”
      追命又问:“这毒让大夫看过了吗?”
      冷血道:“江宁这里的杏林国手何沐春看过,说是不致命,但蚀经腐脉,内力是散了!!”
      追命红着眼睛跳起来:“三爷我宰了那个王八蛋!!”
      冷血一按追命的肩膀,道:“三师兄!!”
      追命一滞,颓然坐下,拿起了卷宗,道:“我先看看案子吧!!”
      冷血见他已经冷静,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走过园子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大眼睛的灰衣男子,正笑嘻嘻地坐在凉亭一侧喝茶,见冷血过来,点头示意,
      冷血一怔,回忆在这江宁府衙内这半个月,似乎未曾见过这等人物,脸上虽然没有表示,心里却不由疑惑。
      那男子倒从冷血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了疑问,笑笑,露出两个深深酒窝:“冷总捕,初次见面,在下李坏!”
      冷血不多说,拱拱手:“久仰,小李飞刀的传人,我听说过!”
      李坏笑笑:“不若过来坐坐??”口气自然,仿佛是此处的主人。
      冷血摇头,却问:“李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李坏道:“我和崔兄一起过来的,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冷血的脸色极细微的一沉,冷淡地道:“多谢了,这是我们六扇门的事,不劳费心!”
      李坏仿佛看不出冷血的不愉,继续笑道:“没事没事,我回汴京,顺路帮帮朋友嘛!应该的!!”
      冷血再不搭话,转身顾自去了。
      遗下李坏在凉亭里,握着茶杯,看着冷血的刀锋般的背影,微微的笑……

      追命专注看着案卷,不知不觉,沙漏已落了大半,日影西斜,案子的脉络却渐次清晰了。

      三月十九夜,丑时一刻,江宁城内的望族宁寿公府邸忽然走水,当时乱作一团,但因为发现的及时,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过后一点物事,却少了宁寿公老夫人最爱的一尊佛像:垂枝玉观音。
      那宁寿公姚海望虽然没有实权,但也是从前朝柴帝时候就分封的公侯,在这江宁一地,德高望重。
      当地的官员不敢怠慢,马上派人着手调查,却发现少了一个花匠韩大柱。
      循着那花匠签契的文书一查,却发现在文书所写的住址:琵琶巷内跟本没有此人!
      而宁寿公却差人告知说那玉佛是皇帝御赐之物,必须寻回,这下江宁府的官员着了慌,巴巴地传信汴京。
      故此冷血才日夜兼程到了江宁府,彻查此案。

      一查之下,发现那作案的方式很像多次偷盗大户豪门的一个江北巨盗:丘路凡。
      但此人向来在长江以北出没,如何到了江南?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为何能混进宁寿公府邸呢?
      又目标如此确切的偷取了玉观音,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远隔长江来盗一尊玉观音?
      虽说玉观音值钱,也不见得价值连城,按常理来说这样大动干戈地为了这玉观音,实在有点不寻常!
      因为案发之后,当地官府就以加强了对各个城门出入的人口的盘查,听说是御赐之物后,更是只进不出。所以,冷血分析此人还在江宁府!

      冷血当下找齐了当地的人手,封住了各个出城的路口,缉拿此人。却不防在往宁寿公府邸,查问案情的时候,吃了暗亏,不知怎地中了怪毒,散了内力!
      好在冷血的剑还是那样快、那样狠,这才拿住了丘路凡!!

      夜色刚刚降下来,月如狼牙,细而弯。
      冷血和追命穿过秦淮河边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画舫如织的河面上,河水映着火红的宫灯,伴着丝竹管弦,繁华似梦。
      而在一街之隔的府衙大牢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死寂阴冷,追命不由皱了皱眉头,即使已经无数次出入这样的场所,总还是有那样一种说不出的排斥的感觉。
      月光透过狭小的石窗的孔洞,射进来,照在阴湿的地面一角,带着和那秦淮河上完全不同的意味,幽暗而绝望。

      走到黑沉沉的走廊的尽头,伴着跃动诡异的火烛的微光,追命看见一个身影蜷曲在牢房的角落里,伴着牢房独有的霉味,说不出的狼狈。

      带二人进来的牢头王大海低声道:“二位大人,我们知道这丘路凡武艺精深,不敢怠慢,上了重枷!!”
      冷血点点头,道:“提出来,我们有事问他!”
      王大海应声打开牢门,进去提人。

      冷血道:“三师兄,这丘路凡轻功不错,十八路破冰刀法也已至化境,如果不是我出奇不意,也拿不住他!”
      追命道:“他擅长用毒吗?”
      冷血道:“以前未曾听说过,不过,我这次中的毒很邪门!!”
      追命未待接话,就听王大海一声惊呼,两人转头冲入牢房!!

      惨白的月光下,丘路凡被王大海刚才一拉,已从蜷曲的姿态变成横躺,脸有一半露在月光下,白惨惨的眼神直直瞪着,面容扭曲怪诞,门牙龇着,甚是骇人!
      王大海哆哆嗦嗦的道:“死……死……死了!!!!”
      追命和冷血对望一眼,都蹲下身去查看。
      片刻,两人直起身来。
      追命道:“尸斑尚浅,死了不过两三个时辰!”
      冷血补充道:“四肢还有一丝丝柔软,两个时辰以内!!”
      追命转头对王大海道:“这两个时辰,有谁来过??”
      王大海想到自己看管的犯人居然出事,只吓得嗯嗯啊啊,说不清楚。”

      追命不去理他,大步出了走廊,叫过另一个当值的衙役,又问了一遍。
      那衙役口齿倒是伶俐,说道:“早上冷大人将犯人拿来,供衙门粗粗问过,登记在案后,上午巳时入的监,接着除了您二位没人来过!!”
      冷血也跟了出来:“你们几个人值班??”
      那衙役道:“三个,王牢头,刘福,还有我方冬子!”
      追命又问:“刘福呢?”
      方冬子道:“刚才去茅房了!”
      追命又问:“晚饭谁给他送的?”
      方冬子道:“刘福!”
      追命道:“你去茅房看看!!”

      仅仅片刻,方冬子就脸色慌张的回来了:“大人!!不好了!!刘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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