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长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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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深秋，冷雨淅淅沥沥地下。
秦王府内也一片安恬静谧，仿佛被世间遗忘一般。
事实上，自从秦王疯魔的消息传开后，这府邸就少有人来。
贺兰敏之安稳地躺在卧榻上，阖了双目，呼吸匀净。解了抹额拔了发簪，满头青丝乖顺地伏在枕上，映得皮肤更加白皙。身上盖的，是一件不属于秦王府的墨色大氅。
偶尔有侍女经过，也是放轻脚步，生怕惊扰了这美好如画的景致。
天庭，真君神殿。
杨戬处理着面前层层叠叠的案卷，目光孤傲又疲惫。
想起老君不以为然的轻哂：“如果一粒仙丹便可长生，那么真君为何还要辛苦修道？老道既然已是仙神之体，炼那长生丹药于我何用？”沉沉叹息一声，睿智的老者神色竟有些恍惚。“杨戬，有时候活得太久，也并非什么幸事啊……”
那一声“杨戬”，论的是阐教的师门情谊。这是身为长辈的老君对徒孙辈的爱护和忠告。
本不应如此执著的……
自己这三千年的疲惫，难道还不够么？不应连敏之也承受这永无止尽的寂寞。
只是，总是不由得记着那日他醉酒后，满脸疼痛地抓着心口，一遍一遍重复：“杨戬，我若死了，你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
贺兰敏之不怕死，怕的是再无人理解杨戬的孤独。
雨渐下渐大，门口的喧嚣声让贺兰敏之醒了过来。从卧榻上坐起，浓重的凉意令他裹紧大氅，皱眉招呼：“什么事？”
侍女打伞出去询问，回来答道：“有人求见殿下，但是来历不明，被门房拦住了。”
侧头想了想，贺兰敏之挥手：“让他进来。”
反正日子也无聊，那人又不在。有了可以消遣的事，自然再好不过。
青衣的男子很快被带了进来，容貌温润，满身书卷气。
“是你要见本王？”慵懒开口，也不起身多加件衣服，就那么裹着大氅倚榻而坐。
来人长揖不跪：“岳池拜见秦王殿下。”
“见我何事？”
“岳池只求殿下……”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有求于本王，因何不跪？”
“这……”
他言辞一向敏捷犀利，对岳池不错的第一印象让他没有过多苛责礼仪。“罢了，你求本王什么？”
“求殿下留岳池在府上做园丁！”
园丁？
贺兰敏之上看下看，觉得岳池说要做账房先生都没关系，可是他这样的园丁……实在是没见过……
“秦王殿下，后园里有株桃树，就要死了。”岳池眼底满是焦急痛心。
桃树……
杨戬，最喜桃花。
对岳池点了点头：“本王答应你。”
更了衣打了伞，贺兰敏之向后园走去。
先前岳池连路也不要人领，径直奔那株桃树而去，他倒要看看有什么特异之处。
不过，似乎栽种后，就未开过花……
一袭单薄的青衫隐现在秋雨中，不顾全身淋得湿透，岳池抚摸着树干仰头微笑：“展颜，我来看你了……”
眼角的晶莹，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秦王府的桃花开了，在深秋时节。
就是那株干干枯枯连叶子都没长几片，被岳池称作“展颜”的桃树。
贺兰敏之拈起一片花瓣，调侃地对有些讶异的杨戬笑道：“可不是只有你二郎真君的妹妹那儿才能一年四季桃花盛开，看来你来得久了，连我这秦王府都成了福地。”
杨戬看着那片花瓣，微微沉思。
“杨戬。”
“嗯……”
“光看花瓣能看出什么，不如去后园观赏。”
“……好。”
依旧是一袭略显单薄的青衫，伴着满树盛放的桃花。
杨戬目光凝注：“他是……”
“新来的园丁岳池。”
“岳池……他叫岳池？”
竟然是他……
岳池也正巧向这边看来，二人目光一碰，岳池长揖。
“秦王殿下，二郎真君。”
贺兰敏之走上前去：“你认识他？”
“三界之中，谁人不晓？”
杨戬淡笑挥扇：“一千三百年前，上界金仙岳池辞去天庭职位，自愿做一淡泊散仙。杨戬不知真人来此贵干？”
“一千三百年……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岳池苦笑：“一千三百年，你还没有忘记我么……展颜……”
桃树下，岳池的声音有些寥落。
“人仙殊途，我毕竟不能绑他生生世世……每当他转世时，我便搬到他所出生的镇子，暗中照应。只要看着他衣食温饱，身体康健就好，从来不曾现身。这次他成为桃树，将近枯死，我才求秦王殿下让我照拂几日。哪知，这痴人竟不曾忘……”
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轻触上面的字迹：“生生世世，为君展颜……生生世世，为君展颜……”满树桃花，仿佛幻化成多年前那个少年，对着自己清浅而笑。
“真君，秦王殿下，岳池这就告辞了。”
杨戬长叹一声：“真人慢走，有缘再会。”
岳池将玉牌挂在桃树上：“此次一别，只怕后会无期……岳池决意舍弃仙体，重入轮回。既然他忘不了我，那么生生世世，我就陪他同生共死。”
“岳池……”
“呵呵，秦王殿下不必忧心。这数千年的生命，岳池早已厌倦了……天庭冷酷无情，又怎比得上和所爱之人携手红尘的快活？”
一身书卷气的男子挥袖扬起一片清风，风息处人已不见。
贺兰敏之怔忡地望着满树桃花，忽然大笑起来：“杨戬，你说我们，会是个什么结局……”
“杨戬，我若是死了，你不要找我。”
“好。”
“我会忘了你，再也不是贺兰敏之。”
“没关系，我会一直记着你，一直记着贺兰敏之……”
“杨戬，你要活下去。”
“好，我会让贺兰敏之的记忆陪我活下去……”
“杨戬。”
“嗯？”
“只此一生，为君展颜。”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长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