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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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山炉内燃起了袅袅的香。
一开始还是几缕轻烟，极细，极淡。过不多久，渐渐浓实厚密起来，如同一层沉沉的雾气。
刚觉得香气清雅，淡如云烟，它却突然馥郁起来，牵缠着眉梢眼角，一点点浸透了衣物。山雨欲来，仿佛连神魂都在里面泡得醉了。一时又突然转作冷香，肃杀如枝头的冰霜。
凌霄——大唐秦王殿下亲手调出的香。
杨戬一直以为，贺兰敏之第一次看到他是在秦王府的后园。模糊了表情，枕在他膝头安恬睡去。
贺兰敏之知道不是。
那一日，赛红拂第二次遇到乔知之，走上了注定的结局。
那一日，自己的心如坠深渊，却第一次看到了杨戬，也开始了一场赌局。
只是不知，最后自己，是输，是赢？
宗正寺的屈辱抵不上唯一被剥离的疼痛。拔剑架在她颈侧，终是放她离开。
罢了，她在用那痛心关切的眼神看着乔知之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不是自己的东西，贺兰敏之，尚不屑要！
可是心，还是不争气地撕扯抽搐着。
做不到啊……自己那所谓的天家心性，在让人发疯般的寂寞面前，脆弱得如同一个笑话。
忽然想起武氏——当今的皇后陛下，他的二姨娘。
他毫不怀疑那个女人为了要日月凌空，会毫不吝惜地舍弃掉亲族。可笑那谄媚的武三思武懿宗，尚不知他们已预定被舍弃了。
试针那件事就表明了，不是么？
好一个皇后陛下，好一个二姨娘！
那，才是真正的帝王作为，天家心性。
那一夜自己大醉。
曲江池畔，彻夜狂欢。
不经意地抬头，就看到黑衣的身影孤寂得如同要渗入夜色。
挺拔，却，疲惫。
那人轻摇折扇，目光一直注视天上的月。
长安月，美。
万户捣衣不闻，独独听到了那人的一声叹息。
原本烦躁的心情，竟然奇迹般地平和起来。
阖目，静心，睁眼，人已不见。
贺兰敏之拔下头上发簪，在面前轻轻一划，浓如实质的雾霭从中间分开，露出白衣墨扇的人来。
“你来了。”
杨戬没有回答。
“凌霄宝殿，仙境风景比我这秦王府好多了吧？”
风景？能有什么风景……
每次去那凌霄殿，无不落得满心的疲惫。如这香一般，沉沉地压在人心头，浓重得化不开。
远目，离去时还是繁花锦绣的庭院，如今已是秋色满溢。
一片枯叶落下，打了个旋儿。让人的心情也随之起伏。
“风起了……”
抬眼看对面身影月白的领口依然大敞，杨戬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挥挥袖子，转眼间庭院又满是夏日绿意，一如自己离去时的样子。窗外一池菡萏迎风轻摇，幽然欲放。
“呵，真君大人真是风雅之人。不过……”戏谑地笑，贺兰敏之拿起酒壶向地上微微倾洒。“四时更替，天地至理。真君修道之人，自然比本王明白得多。就算眼前秋去夏来，逝去的光阴依旧逝去了，无法补偿。”
“你想说什么？”杨戬一脸淡然，令人无法看透他的真实想法。
“我倒忘了，对你来说，一千年与一万年本就没什么差别。”贺兰敏之低头苦笑：“我是个凡人……你可以千秋万世地活着，我却只有这短短数十载。”长指微伸，指向窗外，“就如同这芙蕖一般，西风一起，便落了……”
“那便如何？”
“如何？哈哈哈，如何？你离开将近半年，今日一来便将庭院变成你离开时的模样。在你看来，这庭院和我都毫无分别。然而，终究会变的……”
杨戬眯起眼。说着这种话，贺兰敏之也丝毫不见颓丧，眉目间反倒是满满的凛冽决然。
嘴角微微勾起：这，才是他要的！才是贺兰敏之！
“你认为，我杨戬是注重皮相之人？”
“你不是，我却是。”
见杨戬睁大了眼睛，贺兰敏之继续说了下去：“日后我鸡皮鹤发之时，怎么有脸见你……”
在最好的年华，喝最好的酒，赏最好的花，舞最美的剑，伴着眼前这个人……
醉在这盛世长安，醉在有这个人的梦里。
如此，便足够了，足够了……
这一生便是他贺兰敏之的赌注，现在还没必要告诉杨戬。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