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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左奇走之前,他做了一个护身符给他,剩下一个护身符则给了康源辞。
      这两个人身上都有债,随身带着护身符,灾祸来了还可以挡一下。
      但是康源辞的护身符却不小心弄掉了。他晚上找瞿师说话的时候,瞿师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后,他后面有一团黑漆漆的影子,因为有怨气包裹着所以很难辨识出是什么怨灵,不过这个怨灵只有一半,还有一半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从醒来到现在,瞿师很少和康源辞接触的原因正是为此,纠缠康源辞的怨灵很忌讳瞿师,为了不激怒怨灵发威,所以只能尽量避免见面。
      今天晚上康源辞来找他,他很意外,本想找借口把他打发回去,谁知康源辞说的话让他临时改变主意。
      “最近大家都变得好奇怪啊。”他脸色特别阴沉,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倒显得身后的怨灵更加肆意妄为了。
      这不是好征兆,尤其是没有护身符保护的状态下,瞿师知道康源辞此时很危险,又很无奈不知道他心结所在,只能耐心慢慢询问他其中的原因。
      “他们怎么变得奇怪了?”
      康源辞说:“母亲做的菜明明都馊了,为什么父亲和爷爷都吃的很香,大家好像都失去味觉了,我感觉好可怕啊。”
      “馊掉的菜?”
      身为经常跟鬼怪打交道的神官,瞿师脑中第一反应就是“鬼食”,不知道自己死掉的鬼会吃馊掉的菜,因为没有味觉,所以他们保持着生前的记忆味蕾,那种菜也被叫作鬼食。
      康启明他们明明还活着,怎么可能品尝不出菜是否变味了呢?
      这种情况不像是鬼怪作祟,会不会是人在捣鬼?
      瞿师瞄了一眼康源辞,忽然问他:“你吃了吗?”
      “我刚吃了一口就吐了。”
      “你该不会今天一天都没吃过东西吧?”
      “东西都没法吃,水也是酸臭的。”康源辞两眼发直盯着地面,脸皮发白,精神看上去有些涣散。
      估计孩子一天没吃东西,饿坏了。
      瞿师把柜子里剩下的紫薯糕那给他吃。这些紫薯糕还是前一天左奇去街上给他买的,他吃了一块就不吃了,小时候常常牙疼,就是甜食吃多了害的,为了不让自己再受牙疼的苦,他下了很大决心才戒掉甜食。
      一包甜食几乎没怎么动,可又舍不得扔,所以他全都收起来放在柜子里了,还以为会存到发霉才扔呢,没想到头来是康源辞上门帮他全部解决了。
      见他吃的狼吞虎咽,看来是真的饿着了。
      夜里康源辞不想一个人睡,哀求了许久,瞿师拿他实在没办法,只能无奈地答应收留他一晚上。上床睡觉前,瞿师特意写了一张符咒贴在门上,回过头去怨灵已经消失了,那是清净咒能暂时将不干净的东西请出去。
      外面狂风大作,过会儿雷雨交加。
      狰狞可怖的影子在洁白的墙面上摇晃着,呼呼的风声不断涌进耳朵里,吵得人难以入眠。
      瞿师躺在床上无心睡眠,一直盯着屋顶发呆。旁边康源辞睡得香甜,轻微的鼾声也被风雨声盖住了。
      左奇才走没多久,他竟然会如此不习惯。
      每晚睡觉的时候左奇总会不老实地对他动手动脚,占他便宜,他有时候气的没招了,干脆把学来对付鬼怪的本事用在他身上,直到让他彻底老实安分了,才闭上眼睛安心入睡。
      结果哪想,第二天早上醒来自己居然是被左奇搂在怀里的。
      一个满身血气、背负孽债的人,迟早有一天会受到惩罚尝到恶果,以往他对这种不值得同情的人是一屑不顾,现在的他怎么会老是想起左奇,还隐隐担忧他,甚至还想知道他在哪儿,过得好不好。
      是不是大限将至的人,脑子都会变得不正常。这种担心一个杀人犯的想法真的好奇怪,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忽然,瞿师心里感到一阵不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他披上衣服,从柜子里取出一把很长时间没用过的伞,出门打着伞朝传来奇怪声音的大门口走去。走近一看,大门竟然敞开着,从来没出现过这种事,家里人都有基本危险意识,每晚都要锁了门才睡觉,今晚还下着大雨,更不可能不关门。
      只能说明不是没关门,而是有人出去了。
      他来到门外发现外面一片漆黑,路灯什么时候不亮了?正疑惑间,一道闪电划过照亮这块地,他看见路灯倒了,下面还压着一个人,他急忙过去使了好大力气挪开路灯,然后把面朝下的女人翻过来。
      不瞧不打紧,这一瞧,他骇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变成这副模样……
      第二天康启明一大早就去请医生过来,他愁眉苦脸地领着医生来到自己的卧室,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出来,两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甚至医生眼里还透着惊恐,像是看见了极为恐怖的东西似的。
      今天又是娟儿送康源辞上学,康源辞从学校一回来没有见到母亲,于是满屋子呼唤石敏恩,但是才叫了一声,老爷子就把他强行拉到自己屋里去了,说是要检查他这段时间的学习情况。
      孩子的心思最为敏感。
      以往每天他都会和石敏恩见面打招呼,但是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石敏恩,他想说服自己不去怀疑都不行。
      现在很显然爷爷和父亲都有事瞒着他,如果想知道母亲到底出什么事了,估计只能问其他人了。他先是去了伏香那里,伏香支支吾吾怎么也不肯告诉他,他急了,又去找瞿师帮忙,瞿师只告诉他石敏恩生病了正在卧床休息,让他不要去打扰她。
      康源辞相信瞿师,所以没有再追问了。
      瞿师有些内疚,因为他欺骗了康源辞,那天晚上倒在雨中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石敏恩,那时她已经面目全非了。他听到的奇怪的声音,应该是石敏恩被电击的声音,电流产生的火花在极短时间内烧毁了她的脸。
      毁容到那个地步,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性了。
      自从石敏恩毁容后,她变得格外敏感,她从镜子里看到了如今面容,那完全不是一张正常的人脸,烧焦的疤痕盖住了所有,找不出一小块好皮肤了。一眼望过去,还以为是恶心的黑色鳞片长在了头上,能把人当场活活吓晕过去。
      生理上的痛苦还不算什么,心理上的痛苦令她真的生不如死。
      晚上同床而眠的时候,就因为她拉被子时碰了康启明一下,康启明转头看见她面容下的丑脸,竟然恶心地转头去吐了,这对她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
      后来她含着泪同意和康启明分房睡。
      也是因为康启明说了一句不想晚上做噩梦,白天没有精神工作。
      为了这句话,石敏恩只能答应了。她失去了宝贵的东西,但她不能自私地去影响折磨别人,尤其她一直是事事为丈夫考虑的贤惠妻子。
      只不过她的体谅和隐忍终究没能换来丈夫的可怜,反而被丈夫视为可耻的“异类”,两人关系越来越僵。在这个四合院中,石敏恩沦为了幽灵,她白天不能出门,晚上蒙着面纱偷偷去看望康源辞。
      伏香经常去看望石敏恩,冲她摆出一副不害怕不嫌弃的态度,轻声细语地安慰她、开导她,每次去都会带些自己亲手做的花茶。
      说来也奇怪,石敏恩应该毁容本就抑郁且自卑,情绪几欲在崩溃边缘,每日不是躲在屋里嚎啕大哭就是使劲摔东西发泄。不知是不是伏香做的花茶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她感觉自己精神好多了,后来再难受的时候,她就喝茶,久而久之,对这种茶有了依赖性。
      不光只有石敏恩不对劲,其实康老爷子和康启明也不对劲,他们常常会听见耳边有“砰砰砰”的声音,晚上睡觉也总感觉有人在敲门。
      怪异现象折磨着老爷子,原本很是硬朗的身体猛地呈现病态,短短一周不到老爷子就进了医院,医生通过仪器检测不出他的病情,可老爷子的身体的确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衰弱。
      某天晚上,康启明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老爷子凌晨一点起来喝水,不小心滑倒,头磕在地板上流血过多,经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上一次举办葬礼是三周前,想不过还没到月尾又得办一次葬礼,这次棺椁没停放七天就下葬了,康启明心力交瘁,已经没有多余精力消耗了。
      可是葬礼上又出事了。
      这回是康源辞出事了。
      之前警察说过佟小天的死亡事件疑点重重,若是后面找到更多证据,则需要康源辞去警局协助调查。出乎人意料外,警察找过来不是请康源辞去帮忙破案,而是以嫌疑人的身份给他戴上手铐,押他坐着警车去了派出所。
      这下康家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康启明气坏了,他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恨不得亲手掐死康源辞这个小畜生,石敏恩也感到失望,但她没有办法不管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于是忘却康启明的警告,执意走出屋子去求他想办法保释康源辞。
      警察局里,康源辞和王昊分别关在两间审讯室里,无论警察如何逼他们说实话,他们都一致咬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当问起是否动手杀了佟小天时,他们都不承认自己杀了人。
      可是通过找到的佟小天身上一些纤维油脂,经化验证明是属于他们的,并且还是在脖子和手腕处发现的,足以说明他们当时对佟小天动过手,他们很有可能一时失控错手杀了佟小天。
      现在需要搞明白的就是到底是他们合谋杀了人,还是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是凶手。
      经过一天审讯,他们都抵死不认,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也在保护对方,警察们都想象不了在这种步步紧逼的情况下他们又是如何做到坚持的。再这样下去,他们也只能放他们走了。
      还好有专家过来转变了审讯模式,为他们提供了两扇门,引诱他们其中一个人从门里走出来,警察们编造了一个不存在的铁证,专家没有让他们承认罪行,而是和他们估算坐牢的时间。
      王昊心理防线率先瓦解。
      他急于从专家为他创造的门里出去,从而忽略了那个很容易揭穿的证据,他把所有事推给了康源辞。
      可以说至少到现在王昊的反应,以及他所做出的的选择都在警察的意料之中。
      超出他们意料之外的是康源辞的反应。
      康源辞并不想从那扇门里逃出去。
      他似乎早已看穿他们的把戏,开始沉默起来,大多数时间都在思考,这种类似消极的态度恰恰是最能拖长审讯时长的方法,如果时间一到,他还是拒不交代,那么依照王昊单方面的证词也不能找出凶手,给凶手进行定罪。
      其实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康源辞和王昊肯说话就行,不在乎他们是否相互指认谁是凶手,只需要通过他们的话确定他们之中的确有一个就是凶手,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但如果中间有一个人从头到尾“确定”自己没有罪,这种假性思维会干扰整个办案流程,没有明确的证人,那么也就无法立案走司法程序进行调查了。
      突然石敏恩来了。
      她带着一顶很突兀的斗篷,薄纱下她的脸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警察们吓了一跳,康源辞在审讯室见到石敏恩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是因为她的突然到来,而是被她这副怪异的打扮吓到了。
      也正是从这时起,他意识到石敏恩的脸可能受伤了。
      石敏恩手里提到箱子里装满了钞票,不清楚这笔巨款从何而来,她想要用贿赂的方式请求警察们放过康源辞,警察们都面面相觑,没有人吭声,也没人上前接过这笔钱。
      正好审讯时间也到了。
      石敏恩就这样一分钱没花,把康源辞带走了。
      他们刚走出警察局,石敏恩像是换了一个人,突然很是暴躁,反手甩了康源辞一个响亮的耳光。
      康源辞懵了。
      出生到现在,这是石敏恩第一次打他,还是在大街上当着许多人的面打了他。
      他气愤、委屈的同时不敢还嘴,因为他知道挨打的原因,他理亏,所以他没勇气张嘴说话。
      石敏恩掐着他的肩膀,不住地问他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一声声质问,声音很是尖锐,引来更多人侧目了。
      她丹红的指甲不知有多长时间没剪过了,长得很长,康源辞感觉那十片指甲坚硬的厉害,快要扎穿他的皮肉割到骨头了。
      他再也忍耐不了,使劲推了石敏恩一把,谁知石敏恩就那么倒在地上,头上的斗篷掉了,脸上的面纱也松垮下来。康源辞揉着肩膀,抬头就看了一眼,骇住了,他连忙后退,差点左脚绊倒右脚摔在地上。
      下一秒,他的脸变灰白色了,惊恐的声音再也躲藏不住,从他的喉咙里拼命使劲冲破阻碍释放出来。
      “乖儿、乖儿……”石敏恩急忙安抚康源辞,但更多是想要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大喊大叫了。她知道周围的目光都聚过来了,她也听见人群中有不少议论声响起。她进一步,康源辞就退一步,眼见阻止不了他,她无奈,只能竖起食指,无力地吹着口气。“源辞啊,别叫了,求你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求人。
      这人还是别人,而是她的亲骨肉。
      然而她不知道,此刻在康源辞眼中,石敏恩身上已然看不见作为母亲的影子了……
      后来康源辞回到家才知道石敏恩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那是她从康启明那里拿来的,但是并没有经过康启明的允许,也就是说康启明没有想过要把他捞出来,从头到尾来救他的只有石敏恩一人。
      康启明还因为石敏恩的愚蠢行为,把她狠狠毒打一顿。
      石敏恩挨打的时候,康源辞就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他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他觉得眼前这两人都不是他的父母,他的父亲没有这么冷血,他的母亲也不会如此丑陋。
      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都是噩梦,说不定和他们之前吃的馊掉的菜有关系,可是他并没有吃,为什么也会出现如此这般荒诞的幻觉呢。
      既然做了噩梦,说不定小叔有办法帮自己摆脱这场噩梦呢。
      于是他去找瞿师,到他房中却找不到人。
      他不知道瞿师正在面对导致这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瞿师想不到牺牲自己挡住了天灾阴煞,却挡不住人心诡测,他已经不能坐视不管,所以去找伏香。
      过了一段时间,康源辞已经趴在床上睡了大概两三个小时,忽然天空一道红色雷电亮起劈中院子里的老榕树,康源辞惊醒过来。他看向门外,水雾的玻璃上映出一个人影,他躲进角落里瑟瑟发抖地盯着外面。
      他出声询问是谁站在门外。
      外面传来很虚弱的声音,康源辞皱起眉头,他听出是瞿师的声音,瞿师好像受伤了。
      他犹豫一瞬然后跑过去拉开门,瞿师从门外跌进来倒在地上,他身上有几处衣服破损,鲜血从袖子里流出,顺着指尖落下。
      “小叔?!”
      康源辞想把他扶到床上去休息,刚从他胳膊上穿过,把人半抱半拖着往床的方向走去,领口倏地一紧,被迫拽过去对上一张慌张的面容。
      “源辞,快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快点逃走!”
      “出什么事了?”
      “这个家你不能待了,你暂时先离开这里,等过几年再回来吧。”
      康源辞愣在原地没有动。
      瞿师着急了,“快走啊!再晚一会儿,你可能就走不了了。”
      “我不走。”
      “别任性,你不知道现在发生什么事,我也没时间跟你详细说了……”
      “是不是我们家的报应到了?”
      康源辞出奇的冷静,他满眼冷意的黑芒令瞿师心头一跳。“你在说什么?”他万万想不到会从康源辞嘴里听到“报应”两个字,这决不是孩子赌气或是玩笑话。
      忽然,康源辞抬起头望向门口,声音冰冷道:“二婶,你把小叔带走吧。”
      瞿师眼一瞥,身后地上多出一道黑影,从门外伸进屋里。
      他大惊失色,猛然回头瞧见伏香就站在门口幽幽地注视着他们,也不言语,这个格外寂静且无声的夜里,她形同女鬼叫人心惊肉跳。
      伏香悠悠走来,柔软无骨的玉手轻轻按在瞿师后颈上,明明没有感到一丝重量,但是寒意透过那只手源源不断传送过来,几乎席卷了他整个身体,从脖子到脚底全都麻痹了。
      “不是想要灭了我吗?我还没死呢,你怎么可以中途逃走呢?”她的声音徐徐从后面传来。
      瞿师不禁下意识吞咽。
      再看向康源辞,他像是被什么蛊惑了心智,目光涣散,神情有些呆滞。
      瞿师瞬间明白了,他挣脱伏香的手颤颤悠悠爬起来朝外面跑去,不知跑了多久,他回头见伏香没有追上来,以为自己已经甩掉她了,于是停下来靠着砖墙休息。
      突然不远处房间里有微弱的白光亮起,他定睛一看,正是伏香住的屋子。又一回想起康源辞曾经说过屋里衣柜的事,他当即做出一个决定,既然沉睡的时间近了,倒不如赶紧抓紧时间找一个可以掩护自己入睡的地方。
      那个衣柜说不定可以帮到他。
      他正想着,忽然回神一瞧,他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入屋子站在敞开的衣柜前,柜子后面那个世界透着白光,越来越刺眼。
      接着一道光圈弹出穿过他的身体,他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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