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芥恩典》热绯

7、第 7 章

　　伏香的身子越发沉重，家里只有石敏恩一个女人能贴身照顾她，可是石敏恩很辛苦，又要操持家务又要照顾康源辞，加上再“伺候”一位孕妇，她实在分身乏术难以顾全。
　　与康启明合计之后，俩口子都决定请一位保姆来专门照顾伏香，这样事情就得以解决了。
　　石敏恩托人介绍找到一家很靠谱的保姆介绍所，经老板推荐选了一位手脚麻利，年轻秀气的姑娘来家里帮忙照顾伏香。开的工资不高，好在这姑娘人挺好，不嫌弃他们给的工资低，照顾孕妇也很有心得。
　　伏香挺喜欢这名叫娟儿的丫头，别看娟儿年轻，不及二十，做菜洗衣干家务都样样有条不紊，有时候得了空闲也不歇着，还帮石敏恩干活，她念过一些书也精通计算，每回石敏恩需要核对家庭开支，她在旁边看见了，没等石敏恩的算盘敲出来，她就已经说出数字了。
　　大家都挺看好娟儿，除了康源辞。不知为什么，康源辞总觉得娟儿的眼神不对，瞧着她老是心事重，好几次浮现在脸上显得整个人过于阴郁，他见了实在对娟儿生不起好感。
　　有时候在院子里碰见了都当做没看见她这个人，连招呼也懒得打，直接一头栽进伏香的房间，跟她坐着聊天。
　　一次，康源辞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想吓一吓娟儿，说来理由也很好笑。他觉得这里明明是自己家，娟儿才是外人，可每回迎面相遇，都是自己变成绕道走的小动物，平白无故的“做贼心虚”令他心里很不爽，想要做点什么找回自己身为少爷的威严。
　　思来想去后，跑到屋子里抓起一只蟑螂，然后装在娟儿喝水的杯子里。瞧见娟儿回屋了，他赶紧跑过去趴在门外从窗户往里一瞅，娟儿正拿起杯子就要打开上面的盖子去接水，盖子一开，蟑螂跳出来落在她肩膀上。
　　她脸色白了，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低着头，站在那儿看上去显得整个人阴沉沉的，又不吭声，搞不清楚她心里想些什么。
　　忽然康源辞觉得没意思了，又害怕娟儿知道是自己做的好事后跑去和父母告状，做坏事以后的负罪感以及担心东窗事发，两相夹击之下他决定主动去和娟儿道歉。
　　来到娟儿面前，他忐忑不安地交代自己对她做的坏事。娟儿人很大方，除了刚开始有些惊讶以外，并没有过多责怪康源辞，轻声细语地原谅了他。
　　这天石敏恩有事需要出门一趟，顾不上送康源辞去上学，只好拜托娟儿帮忙。康源辞整理好，背上书包，走到门口得知今天是娟儿送自己上学后变得有些不自在。
　　他还是不太能接受娟儿。
　　他们沉默地走在路上，谁都没说话的念头。忽然这时，路边蹿出一个人影吓了他们一跳，康源辞冷静下来一看竟然是王昊，顿时一颗心狂跳起来了。
　　平时都是母亲开车送自己上学，所以路上没机会撞见王昊，今天改走路上学，结果就被王昊堵个正着，这简直就是老天爷在和他开玩笑啊。
　　自从佟小天死后，他们很少见面了，为了避嫌。因为不想再惹人注目，不想再被警察找上门，康启明反复警告他多次，少和王昊来往。
　　他是乖孩子，很听父亲的话，加上他也不喜欢跟王昊玩在一起，自然就说到做到不见王昊，但是王昊却做不到。
　　王昊总是来找他。
　　坐车上学的时候总能在路口瞧见王昊站在那里，分明是在等自己，若不是母亲送自己上学，估计王昊会当众拦车把他从车里拽出来。在学校的时候也是，放学时王昊老是早早等在校门口堵人，为了避开王昊他每回都是从后校门翻出去，然后绕到校门口坐车回家。
　　可惜这一次显然已经躲不过了。
　　王昊大步流星走过来，狠狠推了他一把，语气凶狠道：“你躲啊，你再躲啊，我看你这次还躲不躲得过去！”他说话间还瞥了娟儿一眼，可能是觉得她是女生的缘故，即使比自己年长也不敢上前阻碍他。
　　于是，王昊更嚣张了。
　　“康源辞，这回没你妈护着，我看你能躲到哪儿去！”
　　康源辞小声辩驳道：“我没有躲你……我父亲说了，不让我跟你接触，你别来找我了。”
　　“什么？”王昊虚着眼睛，脸上表情变得蛮横起来，那双颊一抖动就有些流里流气，跟他老子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想跟我接触是吧，好啊，给我三百块钱，我就放你一马。”
　　原来是没钱了，找他要钱来了。
　　“没有。”康源辞梗着脖子说。
　　“我看你是想挨揍了！”王昊说着，高高举起拳头就朝康源辞头上落去。
　　王昊人不大，体型总归是比康源辞壮硕一点，力气比起成年人都小许多，但他看多周围的大人打架，小小年纪就记住了“打蛇打七寸，打人打要害”这句话，知道人脑脆弱，想要让对方怕自己，屈服在自己的淫威之下，那么更要给对方一个怕惧，让对方再也生不出反抗自己的心思，说不出拒绝自己要求的话。
　　用拳头说话，也是王昊老子教的。
　　王昊做事全凭冲动，哪会想冲动后的后果。他只知道康源辞以往在他面前就是一个胆小鬼，自己可以把他当小狗一样使唤，可有一天小狗不认“主人”了，这个认知令他无名火蹭蹭蹭往外冒。
　　见王昊又要重蹈覆辙，想通过殴打比自己就范，康源辞心底一凉，深感自己今天躲不过去了，抱头闭眼等待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眼前一暗的刹那间，他仿佛又回到曾经过着水深火热的时候，像极了现在，不能反抗，只能乖乖等着挨打。
　　后来自己学会变通了，知道通过讨好王昊可以减少挨打的次数，一直谨慎着不敢得罪王昊，王昊心情好自己又没事，王昊心情不好就要绞尽脑汁让他心情好起来，以此免受皮肉之苦。
　　“你干什么？！你想为了他打我吗？你敢动我一下试试，信不信我叫人来！”
　　康源辞左等右等也没等来王昊的拳头。
　　紧张中，他听见王昊因为紧张、害怕而变得有些走调的声音。他心里直犯嘀咕：王昊这是怎么了？要挨打的人不是自己吗？他这施暴者在瞎呲牙乱叫胡什么劲儿呢？
　　睁开眼睛瞧过去，原来是娟儿截下了王昊的拳头。
　　康源辞虽然不清楚娟儿为什么要帮自己，但是这一刻他觉得她好帅，突然有点开始喜欢她了。
　　这边王昊全然没料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娟儿，竟然敢出手干预他，还只用一只手就挡住了他的进攻，此刻禁锢住他的手如同烙铁一般无法撼动，令他气急败坏之际又心生畏惧。
　　女生的手有这么大吗？这个丫头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几乎快要把他手腕弄折了。
　　“你放手！”王昊不承认自己打不过一个女生，死要面子还想要继续威胁娟儿。
　　娟儿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个冷眼都没有施舍给王昊，从始至终她脸上的表情都淡淡的，平静地太过可怕，好像她的一举一动都是身后有根线在操控她，而不是她自身思考过后才做出了行动。
　　康源辞被王昊的叫声叫回了神，他不想引人注目，于是不顾暴跳如雷的王昊，径自拉着娟儿离开了那里。
　　放学回家，石敏恩如往常一般询问康源辞一天的状况，康源辞避重就轻说了几句，选择隐瞒王昊找自己麻烦的事，娟儿是个守本分的人，也懂得什么事该记住什么事不该记住。她知道康源辞不想让石敏恩知道，所以她选择替他保守秘密。
　　日子还是一成不变地过着，
　　距离瞿师重新陷入沉睡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有些心神不宁，想着是否要告诉左奇这件事，以此打发左奇离开康家。
　　他肯“收留”左奇，可以说绝大多数原因是被迫的。
　　在他心中，左奇跟寄生虫没太大区别，因为无法站在阳光下只好四处躲藏，这种人多半不是什么好人。万一自己睡着后，左奇对家人做坏事，那就糟糕了。
　　这些想法他全然不知自己表示的有多么明显，左奇全部看在眼里，可是他没有生气，装作不知道继续和瞿师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俩人一起吃饭、睡觉，似乎和之前没有变化。
　　左奇心里的念头很简单，就是要牢牢缠着瞿师不放。
　　枯燥的人生好不容易增添一抹有趣的色彩，如果白白放过了，岂不可惜？
　　不过他们没想到，几天后发生的事彻底解决了瞿师的后顾之忧，也让左奇不得不主动离开康家，再次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
　　这天有警察上门，派出所接到匿名举报，说康家包庇在逃的杀人犯左奇。康启明又惊又怒，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家里若是真有杀人犯，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
　　于是他想也不想就请警察们离开。
　　石敏恩倒是拦住了。
　　她向来心细，想起这段时间家里种种不寻常的事。好几次在院子里做事的时候她都感觉有人盯着她，四处张望又没瞧见人，还有厨娘老说厨房里丢食物，她起初没放在心上，以为是耗子干的，然而此时却听说家里可能有罪犯潜入，她心里顿时一惊。
　　也许之前她感应的视线是真的存在，说不定就是左奇在暗处盯着她，想到这里她后背冷汗涔涔。随后她赶紧让康源辞回卧室待着，不许出门乱跑，又不顾康启明的反对执意让警察进屋巡视。
　　康启明不解她哪根筋不对，居然会相信这种荒诞的事，直觉自己脸面无光，气愤地哼了一声，拂袖走进书房砰的一声甩上门，把他们丢在门口不管不顾。
　　石敏恩虽然觉得尴尬，但她好在很快镇定下来，客客气气请警察搜索屋子。
　　警察们把屋子都搜遍了，并没有找到左奇，目前只差后院没找了，石敏恩这下有些犯难，她知道后院是瞿师的屋子。
　　刚嫁进康家，她对瞿师很有好感。瞿师人话不多，但是很容易相处，也没什么坏心眼，可惜他偏偏有着不一般的身份，后来又得了怪病，为此她还唏嘘好一阵子。
　　说实话，她不想去打扰瞿师，她也知道凭瞿师的本领，不可能有坏人能伤害到他。只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为了保护家人安全还是去看一看才能安心啊。
　　他们来到后院，推门进入瞿师的房间，瞿师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警察很纳闷这么大的动静怎么没把他吵醒时，石敏恩赶紧解释称瞿师是植物人，已经“瘫”在床上很多年了。
　　屋子里里外外也找遍了，依然没有左奇的身影。
　　警察走后，康启明把石敏恩叫进屋里，两人大吵了一顿。
　　伏香知道了赶紧过来劝架，可是康启明不依不饶的样子着实吓得她不敢靠近，石敏恩更是心寒。她伤心的是，在自己丈夫心里家人没有面子重要，而自己为了家人安全还有承受他莫须有的责怪。
　　伏香在娟儿的搀扶下回屋后，坐了一会儿，她温和的面容变了，变得冷漠，眼神也狠辣凌厉不少，简直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让娟儿跪在自己面前。
　　娟儿照办了，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保持那个姿势很久，膝盖酸痛也没有挪动一下。
　　“大费周章引来警察，结果别说人了，就是连根毛都没找到，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她使劲拍了下桌子。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不在后院……”
　　“还有那个瞿师也真会装，石敏恩去了那里也瞧不出他已经醒了，得亏他之后还会继续当“植物人”，否则我现在还得派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去暗杀他不可！”
　　娟儿犹疑道：“左奇那个杀人犯既然已经逃了，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也不会阻碍你的计划了。”
　　她们哪里会想到左奇之所以能提前逃走，是因为背后有康源辞那个机灵鬼跑去通风报信啊。
　　康源辞那会儿可没有听话回屋待着，而是趁没人注意赶紧溜到自家小叔屋里，告诉他们警察来抓左奇了。他不在乎左奇是不是真的杀人犯，至少他很喜欢左奇，不想看见左奇被抓。
　　同时，瞿师也不希望左奇被抓。
　　连忙帮他从后门离开，自己则回到屋里清理左奇留下的痕迹，清理完毕后自己则躺回床上继续装睡。
　　伏香注视着娟儿良久，忽然抚摸她的脸，语气温柔道：“小安，起来吧，原谅姐姐惩罚你，姐姐就是太心急了，为了让你跟着我过上好日子，我才会着急，一急就控制不住脾气骂你。”说着，还起身去拉她起来。
　　“对不起，姐姐，是我太没用了，一直没能帮上你的忙。”
　　“不，这段时间你做的……也挺不错的，至少很会收买人心，你也应该了解康家人的弱点了。等瞿师这个绊脚石没了之后，你就可以帮我彻底把康家变成我们的了。”
　　这就是她嫁给康友志的真正目的。
　　其实她本来以为实现这个计划还需要很长时间，谁知康友志这个短命鬼竟然早早死了，抛下她不管，既然是他无情在先那就别怪自己无义了。于是她改变计划让这个宅子变成自己的囊中物，身边缺少一个得力助手，所以她想办法把“娟儿”弄进来，让她帮助自己更快实现自己的野心计划。
　　娟儿：“姐姐，我已经决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康家一家老少全部毒死了好了。”
　　“用毒太明显了，他们都死了就我们活着，岂不是在故意告诉别人我们就是凶手吗。”伏香不赞成这个提议。“把他们全部伪装成意外死亡才是最好的办法，才可能顺利继承康家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