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瞿知微缓缓起身,他竭力保持镇定,稳定不断颤抖的身体,快速收走本子和笔,来到门前他犹豫了一下,而后才敲了敲门。
外面看守人员为他打开门,他一跨出门,邢道立马上前询问情况,见他脸色不好还问了两句,他都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埋头往前走。
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的,只是当他换下身上的衣服时,才发现贴身的那件已经汗湿透了。
他进卫生间洗着热水澡,热气围绕在他身边,他站在花洒下呆呆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甚至他已经想不起一个多小时前,自己和钟丠的对话了。
心里不断有个声音叫嚣着,说钟丠就是杀人犯。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取下花洒改换成冷水,然后当头淋下,这才将他的理智唤回一点。
忽然门铃响起了,他关掉水阀,穿上干净的浴袍去开门,一拉开门,看清门外的人是谁后又是一愣。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啊。”
是学弟徐夷来了。
他的出现勾起了瞿知微好不容易压回心底的念想。
徐夷提着一袋水果进来,坐在沙发上,自顾自拿起水果刀削起了苹果。“你最近工作很累吗?看你状态不太好,喏,给你吃苹果补充一下体力吧。”他把手里削好的苹果递给瞿知微。
“你来我这里,男朋友知道吗?你不怕他吃醋找过来吗?”
徐夷笑了笑,“我男朋友很大方,吃醋但是绝不是不分是非的人,所以你放心好了。”
“别说假话了,你男朋友我这个做表哥的还不了解他是什么德性吗?我现在真怕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不出半个小时就会踹开我的门,冲我横鼻子竖眼睛。”
“呵呵。”徐夷用傻笑躲过。
他起身打开厨房的柜子,拿出一瓶红酒,很熟练地又拿出两个高脚杯,往里面倒满红酒。“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今晚好好喝一场,不醉不归!”
“我记得你不怎么喝酒啊,今天怎么想起要喝酒了?”
“干嘛这么小气啊?你收藏了一柜子红酒,不是拿来喝难不成是为了摆着好看的吗?我要是不帮你分担一瓶,你恐怕自己都不记得买的酒放在哪里了吧。”
红酒缓缓倒入酒杯的声音很悦耳,浓醇的酒香一下子散开。不过比起红酒,更有吸引的是倒酒的人,他举起酒杯,轻轻一笑的模样令人心痒。
红色液体后的面容被镀上了一层虚渺梦幻的色彩,光晕笼罩在他身上,看上去极不真实,仿佛他下一秒就会消失在原地。
瞿知微眼眸微动,情不自禁过去拉住他。
“怎么了?”徐夷回头问他。
“没、没事。”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快速放开手,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
他们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徐夷喜笑颜开说着自己的境况,还有生活的烦恼,好像在他眼里,瞿知微现在正在充当知心大哥哥的角色,可以耐心听他诉说烦恼。
可是说着说着,他才发现瞿知微心不在焉,他停住了。过了会儿,他试探性问道:“学长,你是不是心里还挂念着肖奇啊?”
他一下子愣住了,指甲陷入身下的软垫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苦笑着说道:“我以为我可以永远把他放在心底,可以不再因为想念他而难过,但是真的做不到。说实话,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还是会阻止你苏醒过来,我会拼尽全力去留住他。”
“我从不认为你是自私的人,换做是我,我会跟你做出一样的选择。”
“但是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口气喝光。
“我觉得自己现在很糟糕,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自嘲道。“以前做事总是会安排的明明白白,现在反而越来越糊涂了,甚至有些自暴自弃,总是在逃避现实。肖奇一直都是我的全世界,他离开了,我的全世界便只留下一个空壳,自己孤零零地在空壳中游荡着,漫无目的,日复一日,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不是不能结束,是你根本就不想结束。”
“你说得对,我告诉你吧,前不久我弄了个仪器回来,想要来一场真正的‘醉生梦死’,大梦一场之后再获得新生,用这种方式祭奠死去的过往,你猜结果怎么着。”
“失败了?”
“不算失败,我在梦里见到肖奇了。”他开心的像个孩子似的,可是很快嘴角的笑意又平复下去了。“可惜梦境结尾‘我’和他还是分开了,做梦也求而不得,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顶了。”
“看见你这副模样,肖奇才是会失望透顶吧。”
瞿知微眼神微冷,不知在想些什么,这回他一个字也没说,只是不停往自己杯子里倒酒。红酒一杯接一杯下了肚,他感觉有些醉了,脑袋开始变得沉重起来,脖颈似乎无力支撑了,他侧躺在沙发背上,蜷缩成一团,就那样慢慢睡去了。
耳边徐夷的叫声变得很是遥远。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吵醒了他。他睁开惺忪的眼眸,刺眼的光亮射进他眼帘之中,窗外已是大亮。
他摇摇晃晃地过去打开门,见到来人又是一愣。
昨晚乌鸦嘴灵验了,想不到徐夷的男朋友,也就是他亲爱的表弟贝缪斯真的找上门了。他感觉脑仁隐隐作痛,没办法只好靠在墙上让自己缓一缓,嘴里同时朝屋内大声喊着:“徐夷,你男朋友来了!”
奇怪的是徐夷并没有应声。
他感到奇怪,于是回客厅看了看,没有徐夷的身影,屋子里到处都不见徐夷的身影,难道是昨晚自己睡着了,他就走了?
这时,贝缪斯反倒是怪异的表情看着他,“你是没睡醒吗?徐夷怎么可能会在你这里?还是你在跟我开玩笑啊?”
“不是……昨晚徐夷来找我了。”
“我现在确定你的确还没睡醒呢,昨晚我和徐夷一整晚都在一起,他不可能来这里找你。还有,你做的什么梦啊?怎么没梦见其他人,偏偏梦见了我的男朋友,该不会你移情到他身上了吧?”
“……滚!”
此刻脑子里一团乱麻,难道昨天经历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桌上的红酒杯也消失了,身上也闻不出一丁点酒味,看来那些真的是自己做梦。
贝缪斯冷不防问道:“喂,你梦到徐夷,不怕肖奇不高兴吗?”
“你说什么?”瞿知微呆呆地看着他。
这下他脑子里更糊涂了,贝缪斯提到肖奇也就罢了,可是什么叫“梦见徐夷,肖奇会不高兴”?这句话太奇怪了,就像肖奇还在似的。
贝缪斯没察觉他有何不对,依旧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见瞿知微没露出自己意料之中的惊慌表情,有点不太满意,撇了撇嘴后扭头望向厨房方向,说道:“肖奇,你最好把自己的男朋友看紧点,当心哪天他会精神出轨,要知道精神出轨的问题比身体出轨更严重!”
“少胡说,你表哥才不是那种人!”
这个声音让瞿知微身体里冷却的血液一下子沸腾起来。
他不敢置信地扭过头看向后面,只见厨房里有一个和徐夷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系着黑色围裙在做饭。
脸上冷漠的表情,就连开着玩笑都始终很平静的面容,让他胸腔中跳跃的心更加狂躁起来了。
瞿知微一眼就知道他是肖奇,这就是自己认识的肖奇。
“我是在做梦吗?”他喃喃自语道。
“大白天还做什么梦呢?”肖奇道。“你别傻坐着了,还不快点过来帮我端菜,马上就要开饭了。”
饭菜都端上桌了,瞿知微坐在肖奇身边的时候还是懵的。
“盯着我干嘛?快吃菜呀,要是待会儿喊肚子饿就等着挨打吧。”肖奇冷着脸说。
瞿知微不顾贝缪斯的面,眼眶一热,过去抱住了肖奇,吓得他碗筷全掉在桌子上了。肖奇本来想来张口骂他两句,可看见他湿润的脸庞瞬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所有的话语都化为温柔的抚摸。
“你怎么哭了?”
“我好想见你,真的好想见你。”瞿知微埋在他怀中,口中喃喃重复着同一句话。他感受着温暖的抚摸,心里只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永远不要再走动了。
“刚刚是不是做噩梦了?我下班回来见你睡在沙发上,觉得你太累了所以没有叫醒你,要是知道你做噩梦了,我就早点叫醒你好了。”
“没关系,总之我看见你了。”
被他这样抱着,肖奇也没法够碗筷继续吃饭,在安慰男朋友和填饱肚子之间,他优先选择前者。瞿知微安安静静地枕着他的双腿,隔着单薄的衣料,他能感受到瞿知微头发摩擦带来的触感,有些瘙痒感,又觉得很柔和,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爬到了他腿上。
瞿知微转过脸看向肖奇,他衣服上有很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这是他们中学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在他身上闻见的味道,时隔多年再一次闻见让他有说不出的满足感。从松开的领口纽扣中间看去,露出的一小截锁骨形状优美,往上是细致如美瓷的脖颈,他被深深诱惑住了,不自觉伸出手摸向了他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似乎吓了肖奇一跳,他赶忙低头一看,得知是哪个罪魁祸“手”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睛瞪了一眼。
瞿知微从未见过他有这般表情,不自觉笑出声来。
“别躺着了,赶紧起来坐好,再不吃饭就要凉了。”
“我不饿。”
“我知道你不饿,你不吃也没关系,可是我要吃饭,我不想陪你玩了。”
对面贝缪斯看见这一幕,彻底酸了。“你们还有公德心吗?秀恩爱撒狗粮虐狗很好玩吗?干嘛合起伙欺负我这个男朋友不在身边的人啊?!”
肖奇瞥他一眼,“你可以把徐夷一起带过来啊,谁让你不带上他的。”
“他工作太辛苦了,难得今天放假休息,我怎么好让他陪我出门呢。”
“哼,我们也没邀请你过来,是你自己非要过来蹭饭的,老实交代吧,你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后一定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吧。”
“还能有什么理由啊……”
“我看多半是你和徐夷吵架了才想着来我们这里,平时怎么约你都不出来跟我们玩,今天居然自己跑过来了,想不让人知道你们夫夫生活不协调都难啊。”
“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适合做侦探啊,把整件事情都推断的八九不离十了。”
“真的?你们生活真的不协调了?该不会是你劈腿了吧?”
“放屁!”
“那就是徐夷出轨了?”
“更不可能了!”贝缪斯快要发火了。
他可以容忍说自己不是,但是不允许谁说徐夷半点不好,哪怕对方是武力值爆表的肖奇他也不许!
他们俩你来我往说的正起劲,瞿知微忽然转头看见餐桌花瓶里插着蓝色的花束,他好奇之下凑近一看,还伸出手去碰触了一下花瓣,怪异的事情发生了,刚碰到花瓣手指莫名一疼,指尖有血珠渗出。
那处出现了一道细小的伤口,像是被花瓣咬了一口似的。
接着花瓶自己掉在地上打碎了,蓝色的花瓣无限繁殖起来,很快整个屋子满到处都是不断一张一翕的花瓣,惹眼的蓝色几乎要把木地板全部淹没了。
他心里一惊,想从梦里挣脱出去,眼睛一闭再一睁开,他回到了现实生活中。
此时他还在审讯室里,方才经历的一切全是做梦,面前钟丠神情淡然地注视着他。
瞿知微不由自主哽咽了一下,问:“你是怎么办到的?你是用声音做暗示,让我进入梦境里的吗?”
谁知钟丠露出疑惑的表情,反问他:“什么声音?”
“咬碎糖果的声音。”
“什么糖果?”
“你吃下去的葡萄味糖果。”
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瞿知微可能还没察觉钟丠有何不对,但当他问出第二个问题时,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一阵寒意袭上他的后背。
在钟丠意味深长的凝视中,他迟疑着伸手探入自己的衣兜,突然他脸色一变,因为他已经摸到了那些扎手的糖果包装纸。
他也知道那颗本应已经被钟丠吃掉的葡萄味糖果也在其中。
瞿知微慢腾腾地把手放在桌上,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正经的方式看待钟丠,这会儿在他眼中,钟丠不是杀人犯也不是精神错乱者,他把钟丠放在一个虚幻而遥远的位置,或许这种定义可以成为——时空穿越者。
那么,他已经相信了百分之五十,也愿意认真地和“时空穿越者”进行一场交流。
“你真正动手脚的地方一直都在门上?”
钟丠没有回答他,而是抬眼看向门口,而后低下头缓缓说道:“这次你看清楚门上的印记是什么了吗?”
瞿知微赫然扭头望去,那是一个很清晰的英文字母“Q”。
“只是一点不同就可以影响很多事,不光是一个字母,人本身也是。”
“从我进门开始就掉入你的陷阱了,正如你说的‘庄周梦蝶’,那么现在是你梦见了我,还是我梦见了你呢?”
“也许我的梦里没有你,你的梦里也没有我吧。”
“你去到的是怎样的世界?”
“三十多年前的世界,跟现在很接近,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也有很多,比如我在那里看见了红色行李箱。”
瞿知微霍地站起身,神情冷漠到了极致。“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