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楼》井里白鲸

9、惊·九

　　小心翼翼避过检测器，武装严实的小队在列车中转时混入漫天的黄沙。
　　远方的城镇缓缓出现在他们面前。

　　现在是白天饱经风沙侵蚀的的建筑群立，有高有矮、或疏或密，被没有日头的天空打上阴影。
　　见惯密集高楼的众人均是一愣。倒不是说这儿的建筑太矮，只是他们更习惯一栋楼容纳上万人的密度。唯有付子沐接受良好。

　　众人走近，见到一张巨大的灯牌横在半空中，上面写着比人还大的艺术花体——
　　“VR游戏城”。
　　虽然灯牌已经熄灭，但不难想象，它们曾闪烁过多么热闹的光。

　　陈好自觉地站在付子沐身边，他们终于和褚梁的取得了联系。
　　组队绑定后，他们不仅找到的钥匙碎片共享，而且可以发队内消息。

　　褚梁先是简单地提了下他的处境。他也在废都，身边有几个NPC，但都是些老人和小孩，还全生了病，暂时没有遇到危险。黄毛不良没有和他一起。

　　褚梁：你现在在哪里？

　　付子沐把“VR游戏城”五个字发了过去，他也不知道这是哪，希望他们之间不会相隔太远。“废都”虽然听上去只是某座都市，但实际上，但凡是超级城市之外的所有旧城都能被叫做“废都”。

　　褚梁那儿很快有了回应：原来如此，看样子我们在一起。

　　付子沐：？

　　褚梁：VR影视城是旧时代很出名的游乐场，可以算是全息游戏的前身。

　　那时候全息技术还没发展起来，但已有了最初的雏形。而游戏城便是当时的人们第一次将技术落地娱乐的实践产物。
　　既然暂时无法实现“意识进入游戏”，那就直接从□□着手吧。于是，一个自外向内的“全息场景”被搭建了起来。
　　他们将先是改造了现实建筑的外观，搭建了覆盖整座城市的系统。而进入城市的人们只要戴上VR眼镜，就可以在现实建筑的基础上看到丰富立体的虚拟影像，并进行互动，以一种曲折的方式实现了身临其境。

　　“VR影视城”取得了巨大的商业成绩，一度成为新的娱乐标杆。“成功打破次元壁”的口号被喊了半个世纪。

　　只是，不管过去再如何辉煌显赫，现在展现在付子沐面前的是一座近乎风化的死城。他没走两步，街头的立牌就“噗通”一声倒了下来，螺丝和绣铁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一眼望去，游戏城空空荡荡，不知道钥匙碎片该从哪里开始找起。

　　寻人的队伍在这里分散开，三人一组。

　　“如果找到线索，记得用对讲机！”领头的女人挥着手送别了其他人，最后向付子沐和陈好走来。

　　“我们也走吧。”女人精神奕奕道。

　　付子沐一愣，嗯？他们三个竟然是一组的吗，他还以为他和陈好两人会落单。

　　看起来似乎是游戏设定好的，而且从女人对他的态度来看，他们似乎非常熟络。可问题是，他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叫什么，她的脑袋上也没有顶着。这种情况，他可以开口问NPC名字吗？

　　付子沐纠结着，女人以大步走在前面，络绎不绝地说着话，她显然十分有领导能力。
　　“我们带的物资有限，必须尽可能快得找到失踪的人。不过今天当务之急的，还是要先找到容身的地方，要是废都下起雨就糟了，我们的防护服会报损得很快。”

　　“雨？”陈好不解。

　　“对啊，雨。”女人自然地接道，“发给你的手册你没看吗，废都下的雨可不是普通的雨。”

　　她随手指着道路旁装饰用的石碑，上面的字面目全非，并且石碑的边缘也坑坑洼洼，凹下去了一大半，像是被什么侵蚀然后又融化了。
　　“你看，这就是废都的雨。日积月累，再坚硬的金属都会被腐蚀。落在人身上，虽然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也要难受上好一阵。”

　　陈好和付子沐齐齐震惊。
　　付子沐知道废都的环境格外恶劣，但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个恶劣法。走进游戏城的时候，他就看到许多不平整的地面和坑洼、残败的建筑，还以为只是风化导致的。

　　“住在这里的人把这叫做‘死雨’。”女人接着道。

　　陈好一直老老实实为企业996甚至007，少有时间抽出来关心其他事情，听女人的话，他又一次震惊了。
　　“这里竟然还住着人！”

　　女人无奈地扶额，“好吧，我知道你是真的没有看手册了。”

　　付子沐在一旁心虚地闭着嘴。

　　*

　　他们找到了一处从外观看保存的还算完好的小楼，因为小楼的位置比较特殊，恰巧被另一栋建筑延申出的屋檐挡住，避免了死雨的直接洗礼，而那栋建筑已经不成样了。

　　三人走入楼道，在拐角处发现沿着楼梯摆着一排奇怪的桶，不知是做什么用，但显然不是小楼本身就有的。

　　“可能这里还有别人。”付子沐猜测。

　　然而他们警惕地逛了一圈也没见到其他人影。楼道里空空荡荡，只能听到他们三个的脚步声。

　　看样子，这里应当是安全的，于是他们找间房，当作临时的歇脚处。

　　关严实了门，又拉紧了窗，付子沐坐下检查起自己的背包。
　　他仔细数了数速食品和营养剂，如果他省着点吃的话，大概能吃上七八天。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其他便携的生存工具——小队显然准备充裕。

　　“让我们先平安度过第一个夜晚吧，保留体力，明天就全城搜索。”女人席地而坐。
　　“废都晚上会降温，吃饭前，我们要先找东西生火。”

　　付子沐疑惑：“防护服不是能调节温度吗？”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般的防护服是可以，但是我们的……不行。”

　　“我妈妈过去曾经是克莱因公司的旧员工，我是通过她的同事拿到这批防护服的。型号很老了，温度调节的功能已经损坏，穿上它主要是为了防止废都的病毒入体，免得着了道。”

　　说着，她耸了耸肩，“我们普通人可没那么多抗体。”

　　付子沐了然，他从包裹里拿出引火盆，“这个就是为此准备的吧。”

　　“对，我淘了好久的货呢。”女人欣然点头。

　　借助工具，火很快就被点燃，把这小小的房间照得红澄澄的。

　　脱下头盔吃饭的时候，付子沐突然想到：“对了，既然这样我们睡觉的时候可以脱下防护服睡吗？”

　　“最好不好哦。”女人提醒。

　　她拿出速食品，在开袋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似在祷告。付子沐没有信仰，但也乖觉地等待对方结束仪式。

　　他望着跳跃的火苗一下一下舔舐着空气中看不见的微尘。忽然听见窗户似乎传来轻微的响动。

　　下一秒，不待女人睁眼，某只“野兽”破窗而入。
　　“哗啦！”

　　窗户碎片溅起的瞬间，付子沐手疾眼快地捞过背包，往旁边一滚。陈好和女人也迅速反应过来。

　　这“野兽”竟不怕火，不，不对……红黄的火光下，付子沐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蓬头垢面，身上的粗布衣碎了一大块，只勉强遮住最重要的位置。露出的皮肤生着旺盛的体毛，而没有被体毛覆盖的位置则长了层厚厚的茧。他像野兽般弓着背，嘴里发出低低的威慑声。
　　——这竟然是人！

　　付子沐对上了乱糟糟的头发下，近乎于白的灰色眼瞳，里面什么情绪也没有。

　　这一瞬间，他突然真正意识到，“废都真正的威胁不是人而是自然”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准动！”女人飞速地拔出自动手枪，指向不速之客。

　　而那人恍若未闻，笔直地朝他们扑来。